徐坤的注意力全被靠在謝六郎身上的徐束吸引走了, 根本沒有工夫理會他。徐束倒是沒受什麼傷,只不過面如土色,雙脣發白, 兩眼緊閉, 不省人事。
“菱兒, 快去醫館!”
徐菱把手搭在徐束的脈上, 送了口氣道:“大哥得了風寒, 這幾日又沒進食,所以才暈了,你們先把他擡到屋裡, 我去抓藥。”然後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一旁的小二頓時明白這是徐掌櫃的兒子,也不嫌棄了, 趕緊張羅着把人擡到屋裡。
徐菱抓了藥回來, 屋裡的徐束剛悠悠轉醒。他眯着眼還搞不清狀況, 在屋裡睃了一圈,啞着嗓子問謝六郎:“這是哪兒?”
徐坤眼圈頓時紅了, 聽他的聲音也不知道病了多少日子,萬一跟那兩個人一樣腦子傻了可怎麼辦。徐菱更直接,撲到牀頭對着徐束哭起來:“大哥!我們終於找到你了!你還認得我嗎?”
徐束反應了半晌才笑道:“我又沒傻,自然認得。菱兒,爹爹……”說着又咳嗽起來, 徐坤很欣慰, 現在人找回來了, 身子沒什麼大毛病, 腦子也沒壞, 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你別說話了,好生休息吧, 待會兒叫你喝藥。”徐坤說道。
徐束點點頭,望了謝六郎一眼,又闔上了眼。屋裡的人都退出去,跟着徐坤進了徐菱住的房間。
進了屋徐坤先給謝六郎行了一個大禮:“犬子此次多虧謝大俠出手相救,徐坤無以爲報……”
“徐老爺別客氣!說來這事兒也怪我。”謝六郎把徐坤扶起來,他不知道徐束有沒有把他們之間的事兒告訴徐坤,不過按照徐束的性子多半是不願意說的。
“我跟徐束早就相識,說好等我辦完事兒來找他,沒想到我來的時候他已經被劫走了,還是怪我來得晚了。”
徐坤聽他的意思是不準備再多說了,既然是早就相識想必是當初闖蕩江湖認識的朋友,當初他反對徐束學武,整天遊手好閒、不務正業,連帶着對江湖人士都產生了極大的反感。在徐坤看來,鞥像徐菱一樣學習醫術把徐家的藥鋪發展起來纔是正經事兒,比整天跟江湖上的狐朋狗友鬼混要好多了。
但現在呢,一對兒狐朋狗友半夜跟他們一起趕過來,還有一個狐朋狗友救了他的兒子。他現在的感覺很複雜。只能一個勁兒的給謝六郎道謝。
“徐老爺不必客氣,徐束是就回來了,但我聽他說那裡面還有不少的人。我只能先把他救出來,之後再想辦法救其他。”謝六郎說起這事兒既擔憂又憤恨,一顆俠士之心瞬間爆發。
門口傳來輕聲叩門的聲音,許念過去開門,正是洪掌櫃,他已經寫好了幾戶人家的姓名和住址。剛纔樓下的事兒他都聽說了,現在不多打擾,把字條遞給許念之後就出去了。
“正好,方纔洪掌櫃給我出了主意,現在找這幾戶人家一起去衙門,把事情鬧大,官府才能徹查此事。”徐坤把字條交給謝六郎,謝六郎說道:“我這就去!”
“謝大俠留步,”徐菱攔住他,“你救我哥肯定費了不少力氣,我們哪能用你去,你先好好休息。”說着望向徐坤,徐坤會意道:“謝大俠放心住,都記在我的賬上,”
謝六郎本來想說他去把劍當了,但在手裡捏了捏,實在是捨不得,於是也不扭捏,出去叫小二了。他的確需要休息一下,他本來就受了傷,要不是憑那股勁兒死撐着,現在早就累倒了。
等謝六郎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門口有人敲門:“六爺!吃飯了!”謝六郎打開門笑道:“我想起來了,那天在渭州見過你,我說怎麼這麼面熟。”
許念眼睛一亮:“六爺果然好記性!”謝六郎跨出門,跟着許念進了徐坤的房間。屋裡已經擺好了飯,徐束好了許多,坐在一旁的軟榻上小口喝着藥,見謝六郎盯着他便解釋道:“我好多了,坐這兒歇一會兒,要不一個人躺着也沒意思。”
今天白天他們已經去過瀘州的衙門了,那幾戶人家果然都不是吃素的,呼呼啦啦叫上一羣人在衙門外圍觀,裡裡外外圍得水泄不通。不出半天整個瀘州城就知道了囚禁男子做苦力的事兒,一時間搞得民心惶惶,家裡有兒子的都把兒子捂緊不敢出門,連三四十歲的壯年男子都不敢單獨上街了。
瀘州通判出面,承諾了找出真兇,救出被困的人,不過對於百姓的情緒沒起太大的作用。
徐束病好了一些,第二天就有衙役上門來接他。
“知州大人叫你過去問話。”衙役是這麼跟他說的。徐坤想起了被藏起來的那兩個人,昨天通判大人被迫出面,但不能確定他心裡是不是真的想查,也不能確定徐束會不會也被扣下。徐坤想着他應該跟徐束一起去。
“我跟他一起去!”謝六郎搶着說道。許念和林決跟徐坤想得差不多,也要跟徐束一起。
客棧離衙門路還挺遠,幾個人一大早就出發了,穿過集市,到了酒樓一條街的街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鬧哄哄的圍了一羣人,把路都堵死了。
“快閃開!”“呀!”“今天又是因爲什麼事兒?”“賭一碗豆腐腦,今天江少爺能贏。”“來來,賭上賭上。”
許念上前飛快地瞄了一眼,兩個紈絝子弟在打架鬥毆,聽圍觀羣衆的話倒像是常有的事兒,這些人看了這麼多次也不嫌煩,還在津津有味兒的圍觀。
“繞路吧。”謝六郎看了徐束一眼,前面打架的可不止兩個人,倆羣家丁也跟着摩拳擦掌的,待會兒別誤傷了徐束。
“不用。”領路的兩個衙役攔住他們,站在人羣后頭大喊一聲:“都閃開!”
圍觀羣衆一看衙役來了,轟的一下散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了,街口橫躺着兩個人,在地上打成一團。衙役上前一人揪住一個:“鬧夠了吧,趕緊散了!”
“哼!”“我呸!”兩個人鼻青臉腫的,還不忘瞪對方兩眼。後頭搖旗吶喊的家丁們上前把自己的主子拉到一邊,拍灰的拍灰,遞帕子的遞帕子,路口總算是空出來了。
變故就是在這時候發生的。兩邊的家丁們拉着主子們後撤,路口卻直愣愣的還站着一個黑衣人,衙役們瞅了他一眼,沒理他,招呼許念他們往前走。
那人擡起頭,衝前面笑了一聲,忽的飛身向前衝到他們中間。儘管他臉上貼着紗布,許念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是你!”
謝六郎顯然也認識他,這人不但明目張膽地擄走了徐束,還傷了謝六郎,不過謝六郎武功也不賴,沒讓他佔到便宜。那人毫不理會旁邊的人,一雙手成爪,直奔徐束抓來,徐束閃身堪堪躲過,而後謝六郎就跟那人糾纏起來。
這人真是有病,怎麼回回都不放過徐束,要不是他下手實在狠毒,許念差點兒都懷疑他對徐束有什麼非分之想了。
兩個衙役對視一眼,拔出刀上前,許念和林決扯着徐束就跑,徐菱在後頭壓低嗓子喊道:“大哥不能跑!病還沒好……”
“快點兒!”許念連她一起拽上。這時候還談什麼病好不好的,再不跑就沒命了。徐菱當醫生當慣了,脫口而出的就是病患的注意事項,她也知道事有輕重緩急,現在就跟在許念他們後頭一路狂奔。
不過這三個人都沒來過瀘州城,連路都認不全,林決昨天來過,倒是記得路,可還沒等他拐彎就被身後一道大力扯得一頓。回頭一看,那黑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追上來了,兩指成勾,緊緊扣在徐束的喉嚨上。
徐束的臉不一會兒就轉紅,隱隱有些發紫。衙役們拿刀對着他,對視一眼,不知該如何下手謝六郎捂着胸口追上來:“你……你到底要怎樣?”
黑衣人嘎嘎笑起來,聲音格外粗啞,低頭對徐束說道:“你能耐倒是不小,跑得了一次還跑第二次,呵。”手下一用力,徐束頓時脖子一外,昏了過去。
“大哥!”徐菱急得跺腳。
一個衙役暗暗使了個眼色,另一個人會意,慢慢往後退,準備吹哨子叫巡城兵過來。黑衣人擡手一揮,不知什麼東西“噗”的一聲打在衙役手上,頓時砸出一個血窟窿。
謝六郎見他眼神愈發的癲狂,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跟他搶人,許念自然也沒有落後,不一會兒街上又打成一團。巡城兵路過街口,爲首的大喝一聲:“前面何人當即鬥毆!”
“抓強盜!抓強盜啊!”許念一劍刺出去,大聲喊道。
黑衣人把徐束扛在肩頭,仍像上次一樣跳上房樑往前跑去。
許念緊緊跟在他後頭。她現在憋着氣,這賊人輕功也不是很好,上次是自己功力沒恢復,才讓他鑽了空子,現在她可不能再眼睜睜地看着賊人跑了。
“追!”巡城兵呼啦啦的朝着黑衣人的方向追去。林決開始還能堪堪能跟得上許唸的步子,等出了城就越發吃力起來,他知道黑衣人去的地方很危險,他不能放許念一個人過去。除了這一點,這次還是救人和打探消息的好機會。
黑衣人出了城門就搶了一匹馬,官兵許念四處張望,好不容易又找到一匹馬,扔下一錠銀子就翻身跨上去,林決追上她,也翻身上馬,一起往城外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