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曉低着頭,看着自己的纖纖十指,左手摳右手指甲,右手摳左手指甲,那麼用力,以致蔥白的指尖變得粉紅疼痛。
突然,她的腰間多出來一雙強有力的大手,那雙手自她的身後伸過來,交疊在她的小腹處,溫暖的掌心緊貼在肚臍上,隔着薄薄的校服衫,那源源不斷的溫熱自他的手掌傳遞到她的身上,那麼熟悉,她閉着眼睛都知道身後的人是誰。
她的身子依然一動不動,但悲憤、委屈、惱羞……諸多複雜的情感如同洶涌的浪潮,鋪天蓋地而來,眼裡很快蓄滿水汽,當那大眼睛再也無法承載那麼多水的時候,如同決堤的洪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一滴不落地掉在那雙大手背上。
“曉曉,對不起!”安然將他的頭擱在她的頸窩之間,鼻子裡噴出來的熱浪讓她感覺到脖子有些溼熱,聲音帶着明顯的顫音。
江曉抽了抽鼻子,擦乾滴下來的淚水,慢慢轉身,將擱在她頸窩處的頭捧起,十指輕輕地劃過男人立體的五官,指尖處粘了些許溼潤,那是他的汗水還是淚水?
安然睜開疲憊地雙眼,那是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與往日那精明睿智的眼神相比,顯得無神無力,臉上的膚色有些暗淡,疲態越發明顯,應該是睡眠嚴重不足導致。
他經歷過一場怎樣的煎熬?她無法想像,可是心尖卻如鋒利的刀刃劃過,一記一記地痛,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好好想將他擁進懷裡,然後抱頭哭一場,將所有的思念擔心害怕等情感體驗付諸淚水,之後兩人牽着手,向世界宣佈她原諒他,不計較他那些破事。
可是,她不是聖女,自然沒有博大的心胸包容他做的荒唐事,儘管他和他的朋友都說他被人陰了,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個是真理,如果他安然是君子,那麼小人自然在他身上無縫可鑽。
天作孽猶可存,自作孽不可活,無論誰都得對自己所作所爲負責,他安然再了不起也不例外。
當葉蘭問她怎麼看待這件事的時候,她很理性地說出自己的見解,因爲她不是一個把什麼事都掛在嘴邊的人,心底裡滴血之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人前,她想給予他百分百的信任,相信他有難言之隱,維護他作爲大男人的自尊,但在人後,她想找回自己,因爲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小女生,有自尊,會嫉忌,有脾氣,有個性,當然也會有無法釋懷的時候。
曾經,她看書時記住了一段話,大概的意思是說,男人是一種容易犯錯的動物,需要經常接受教育,需要女人時時提點,一個好家,必須有一個好女人操持,一個好男人的背後,必須有一個好女人撐着。
那時,她記住它是想在李劍鋒身上琢磨印證這一理論,現在拿它往安然身上一比對,她就覺得着急上火,好像他的不好,他的犯錯,全賴在了她的身上。
這麼一想,簡直火上加油,所以她咬牙切齒地對他說了兩個字:“活該!”然後一把推開他的身體,站起身,甩手走出書房。
“曉曉”安然後面緊追上來,雙手很快又環住了她的纖腰,“一個星期了,你不想我嗎?”男人顧左右而言他,又想借打岔的伎倆來分散她的注意力。
江曉長長地嘆了口氣,雙手搭在安然的手上:溫柔地撫摸着:“安然,我很累,不想說那麼多,不過,那些破事你必須處理乾淨,否則別來找我。”說完,她用力地拍開男人糾纏的雙手。
安然張張嘴想解釋什麼,最終沒有出聲,站在書房門口,雙眼直直地看着她的身影走出葉蘭別墅大門。
爲了這一刻相聚,他挖空心思,在經濟利益上對金逸皇作了一個很大的讓步,才拉上他一起鬨葉蘭,讓她試探江曉的心思。
江曉在看電腦視頻及相片時,他就坐在書房裡的屏風後面,她與葉蘭對話的每一個字,他都聽進去了,爲她的理解和大度而感激涕零,哪知一見面又變了卦,讓他欣喜的心情有些無所適從。
其實,他並沒有想她很快就原諒他,然後沒事人一般跟他相處,他只是太想她的,只想看她一眼,想知道她會怎麼看待他,知道她肯頂住壓力,並沒有因爲他的那些事而想着離開他,他就知足了,所以,當江曉說‘那些破事你必須處理乾淨,否則別來找我’,他完全接受。
等到安然慢慢走出葉蘭別墅時,江曉已經坐着葉蘭那輛車子離開了,只留下車子一道縮小的影子,再一個轉彎,就消失在他的視線裡。
金逸皇負手而立,尾指套着車鑰匙扣,擺弄“嘩嘩”直響,他是在等安然。
“沒事吧?”金逸皇清俊而沉穩的臉上流露淡淡的笑。
他有着高高在上的貴族氣質,不同於安然那生人匆近的冷酷傲然的王者風範,他們兩人是合作伙伴,在商場上互動的時間不短,但在生活中卻很少交流,能這樣面對面關心一句,那是天大的人情。
“沒事!”安然抿了抿脣角,做出一個笑的嘴形,但臉上絕對找不到一絲笑意,生活與生意場合不同,他無需掩飾自己的情緒和態度,特別面對着同樣是人模狗樣的帥氣大男人。
“那上車吧!”金逸皇指指自己之前開來的車,因爲擔心江曉不上套,安然自已並沒有開車來,而是坐金逸皇的車,他帶來的人,自然負責帶走,這是葉蘭給他下達的命令,所以,他屈尊降貴給安然當兩回司機。
坐在車上,兩人沉默不語。
眼看快到安然之前停車的地方了,金逸皇才淡淡地說了一句:“別負了江曉,否則,有很多人不會答應的。”
這句話怎麼聽出了一股威脅的味道?
安然瞬間眯下雙眼,凌厲的精光上下打量金逸皇,他大概剛剛意識到除了李劍鋒外,還有金逸皇這號人物在覬覦他的女人。
金逸皇臉上的笑意放大了些,但看不出奸邪的意味,似乎胸懷坦蕩如砥,可那深沉的目光與安然對視的時候帶着一絲讓人不安的犀利,可是,直到安然下車,他也沒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