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頭,我沒事!我這不是好好的!”他笑了笑,擡手摸了抹她的頭髮,“我只是在心裡想了很久,也許我自己也不想相信我的母親是這樣的人,只是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麼回事!”
“你……”
“好,知道了我就安心了。媽,時候也不早了,我就不陪您守歲了,我跟瑾言先回去了!”裴斯年看上去神色如常了,好像真的一點事都沒有,“等過兩天,我們再回來看您!”
蔣穎還想說什麼,但是裴斯業一把按住了她,以眼神示意她什麼都不要再說了。
嘆了口氣走到裴斯年的面前,擡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看着他臉頰的紅腫,心底不無歉疚之意,但當時的情況,也是一時衝動。
“你如果能真的想開,那自然是最好,但是不管怎麼樣,有一句話沒有說錯,事情都已經過去了,而且過去那麼久了,就不要讓他成爲你的羈絆。想想瑾言,爲她想想!”
說完,看了葉瑾言一眼,眼皮擡了擡,示意她這個時候就需要你從旁開導了。
她也不敢保證自己能有多大的作用,但是她知道,現在陪在他的身邊是最重要的。
“那,媽您早點休息!我們先回去了!”
沒想到兜兜轉轉到最後,還是提前回去了,真不知道鬧這一場究竟圖什麼。不過,也是必要的,這件事不管什麼時候,最終都是要揭開的。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一言不發。
裴斯年現在根本不想開口,也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她心裡明白,而至於她自己,是不知道從何說起,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是不是應該開口。
沉默的氣氛壓抑在兩個人的頭頂,夜色深沉,不時路兩旁會有煙花綻放,這本該是個闔家歡樂的夜晚,是個辭舊迎新的夜晚,然而現在,他們一點歡樂的心思都沒了。
車子徑直開回了綠城,裴斯年進屋就把自己關進了書房,門從裡面關上,裡面再沒有一點點動靜。
家裡的傭人都很吃驚,本以爲今天晚上主人不會回來了,沒想到這個點了還回來,而且氣氛看上去很不對勁,人人都夾緊了尾巴,能儘量遠離書房和客廳,就儘量不靠近,免得被炮火波及。
瑾言知道這時候他最需要時間去調整,去整理心裡煩亂的思緒,事實上別說他了,自己至於當年的事完全是個局外人,都覺得有些難以接受,更不要說他這個當事人了。
心裡放心不下他,又惦記着他,乾脆就沒有回房,只拿了一條毯子,然後煮上一壺咖啡,留在客廳裡等着他。
坐的正對面就是書房的門,方便他一出來就能看見自己,如果有什麼動靜,自己隨時也能知曉。
耳邊是陣陣炮竹聲,就算隔着厚重的窗簾,外面依舊能隱約可見煙花的絢爛,猶記得她去拍戲的時候,他給自己慶生,放了那麼多的煙花,甚至還有她的名字,那是她此生見過最美最美的煙花
。
蜷縮在沙發上,腳縮在一起,身上蓋了一條薄毯子,倒也不至於有多冷,只是很疲累,卻又完全睡不着。
腦中一遍遍閃過有關於他的過往,他給自己帶來的驚喜,他爲自己做的點點滴滴,所有的一切,他真的給過自己太多太多,而現在,此刻,她只能在這裡無聲的陪伴,陪着他,其他什麼都做不了。
輾轉反側,不知道過了過久,居然也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天色逐漸轉亮,葉瑾言似夢似醒,耳邊聽見“吱呀”一聲,一個激靈就睜開眼,然後看見裴斯年從書房裡走了出來。
不過一夜之間,他似乎滄桑了許多,新生的胡茬從頰邊延伸到下巴,一片密密的青色,眼睛裡充滿了血絲,目光與她對視的那一刻,微微一怔。
這樣的裴斯年真的從來沒見過,人前人後,他都是光鮮亮麗的,都是沉穩鎮定的,可現在的他,似乎那麼的憔悴,憔悴的讓她心疼。
“你沒回房?”怔了怔,他纔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瑾言點了點頭,毯子從身上滑落,她緩過神站起身,“你餓不餓,我去吩咐廚房做些早點來!”
“不用了!”他緩緩搖頭,“我不餓。”
在看到她眼睛裡一閃而過的失望時,頓了下,又改口道,“算了,還是有點餓的,讓他們做點吧!你也吃一點!”
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她轉身匆匆去了,讓廚房煮點粥,再煮幾個雞蛋,弄點小菜,這是最方便的了。
大年初一的早上,這鞭炮從夜裡到早上似乎就沒怎麼停過,此起彼伏的,到處洋溢着喜悅,而她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
同樣高興不起來的不僅僅是他們,這注定是一個不怎麼歡樂的年。
江逸之倒是想回家陪父母的,但是這個時候,他必須留在葉家陪着葉朗,否則這個老狐狸如何相信他是真的在關心葉家,真的在關心他的寶貝女兒。
翁婿倆就着幾個小菜喝着酒,都悶着沒有說話,煙霧繚繞了一整夜,到了天亮的時候,一夜沒睡的葉朗站起身,拎上早讓傭人做好的飯菜說,“逸之,跟我去一趟看守所。”
從心底來說,江逸之是拒絕的,他多想這個時候回家看一看,年三十就沒有回家,這都年初一了,葉雪昕的事爸媽不是不知道,可就他們而言,也幫不上什麼忙。
“爸。”頓了一下,他說,“不如我去看雪昕,你去醫院看看媽?”
潘妙雲本來就只是滋事幹擾警察辦公,沒兩天也就放了,但是到底是受了大刺激,剛放出來那天就病倒了,直接進了醫院。
“不用了!先去看守所,回來你跟我一起去醫院,雪昕的消息比什麼都對你媽的病情要好!”葉朗沉着臉說。
這倒不是說他現在對江逸之多有意見,而是本身心情就很不好,面色也很難好的起來。
江逸之遲疑了下,本來還想去看
守所以後可以偷偷拐去看下父母的,這下看來是不可能了。
“對了!”走在前面的葉朗突然轉身,看了他一眼,“家裡出事到現在,你爸媽還不知道嗎?”
愣了一下,江逸之沒想到他怎麼會突然提起自己爸媽的,很快反應過來道,“剛開始我不想讓他們擔心就沒說,前兩天他們也才知道。就說這兩天來看看的……”
“來不來都無所謂!”冷笑一聲,葉朗不無嘲諷的說,“反正來跟不來也沒什麼區別,到底是幫不上忙的!”
這句話彷彿給了江逸之狠狠的一巴掌,臉上生疼生疼的。這是指責他沒有家世,幫不上忙嗎?
可也不想想,如果不是自己貧寒,他江逸之如何會看得上葉雪昕這般脾氣的女人,如果是家世顯赫,又怎麼能容忍她這百般的小性子。
脣瓣動了動,到底什麼都沒說出來,跟着葉朗上了車。
——
準備好了早點,瑾言端出來卻見裴斯年已經不在客廳裡了,書房的門也是開着的,想了想,端着上樓,果然他在臥室。
可依舊是沒有睡覺,坐在椅子上背對着門,面朝着窗戶的方向。
窗簾沒有拉開,朦朦朧朧的光線透過薄衫窗簾映照在他的臉上,顯得陰陰鬱鬱,整個人都憂鬱了幾分。
走過去把早點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然後一揚手,將窗簾就給扯開了。
下意識的,裴斯年揚手擋了擋光,皺起眉頭道,“拉上!”
“天亮了,爲什麼要拉上?”看着他,葉瑾言一臉認真的說,“不管你願不願意,天都是亮了,不是你拉上窗簾就可以逃避的。面對現實不比逃避要好的多嗎?一夜,一整夜的時間,已經足夠讓你去緬懷過去了,緬懷完了,就洗漱自己,吃飽喝足迎接新的一天!”
她說出這些,裴斯年似乎很詫異,擡起頭看着她,目光定定。
看着他的樣子,本來打算繼續給他當頭棒喝的她又不忍了,緩緩的蹲下身在他的面前,兩隻手搭在他的膝蓋上,“其實不管真相是什麼,你的心裡早已經有準備了,不是嗎?你從心裡明白媽不是那樣殘忍而無情的人,那件事只是個意外,不怪任何人!你不要再想,也別把罪責都攬在自己的身上,那只是意外,只是意外!”
強調了好幾遍,她繼續說,“不管小芸是什麼樣的人,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如果她真的像媽說的那樣,你爲她傷心不是很不值得?如果她真的是個好女孩,也一定不希望你爲她這樣的傷心,她應該會希望你能放下過去,好好的生活,對不對?”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他都不應該消沉。
“你是裴斯年,你是無所不能的裴斯年啊!不能輕易的就被這件事打敗了,那不是你!”握住他的一隻手,用力的握緊,眼神堅定。
溫暖的熱度從她的掌心源源不斷的傳來,裴斯年拇指輕輕的摩挲着她的手背,看着她,莞爾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