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添點頭說:“你還是個有見識的,老神譜上說‘宿心寂寂,冥骨冥冥’,這的確是我苗家先祖的精神桎梏。他執着的品德,值得每一個苗族子孫去緬懷追思吶。”
我問他們說的什麼意思,李亨利愣了一下,告訴我說:“鮑姓出自風姓,蚩尤的後人有個叫鮑焦的,因爲不願意臣服於黃帝后人建立的周朝統治,在被孔子的學生侮辱後,發誓不取周朝一點好處,就隱居山中,站在水邊直到枯竭而死,這不死骨,應該就是鮑焦的精神桎梏。”
瘦貨吃驚地問:“那怎麼辦?不死骨比不化骨還要厲害嗎?”
大家都看着葉老添,估計張弦和李亨利都不太清楚。葉老添笑着說:“沒事沒事,不死骨倒沒害過人,我遇到過很多次,避着點好了,就是在這洞口遊蕩喃,是我們苗族的祖先之一。”
我們舒了口氣,這時候我才發現葉老添終於說了好幾個“不”字,應該是叫名字沒辦法迴避,就打趣起他來。
誰知道葉老添聽了大吃一驚,說:“太黎蚩尤啊,保佑我!在我們花垣,說“不”就是個忌諱,很不吉利的。”他估計是吃驚了,越是不想說,腦子裡估計越是迴盪起那個詞兒,反而越講越多。
刁黎明嘲笑了一聲,大聲說:“不就是說個‘不’嘛,我在倒鬥界混了這麼久,還沒見過這樣的古怪忌諱,你這老頭也太迷信了,要不得!”
他故意將最後那個“不”字說得很響亮,葉老添驚恐地看着他,捂着嘴巴瞪大眼,連連搖頭。我被他的舉動嚇到,最後他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小心讓聽到!”
刁黎明笑了笑,直接往裡走。我們趕緊跟上,打開了強光燈。不死骨在附近閒逛着,對我們似乎真的沒什麼反應,這讓我感到很驚奇,難道真的是幾千年前的大活人,犯犟脾氣,活生生站着乾枯死掉的?
要是真有這麼個事兒,生前肯定是個很牛氣的人,起碼有一身牛脾氣。雖然鮑焦的執拗行爲我不敢認同,可這得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氣才能辦到!
我們都不敢走太快,怕驚動了,這畢竟是一具會行走的骷髏,我卻從容不迫地地和他擦肩而過,這樣奇妙驚悚的體驗我從來沒有過。
估計就算是李亨利和張弦,恐怕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不死骨黑洞洞的眼窩深不見底,牙根緊咬,連走路都沒有聲音,實在太詭異了。
刁黎明一個人走在前面,看樣子還是有點膽怯,拿強光手電在不死骨的骨頭臉上晃了幾下,看的確沒反應,我們膽子才真的放開了。他有點不耐煩,嚷了一句:“你們敢不敢走快點?要不要進去了?”
我被他一喊,就加快了腳步,後背的衣服卻被張弦一把拽住。我感覺不對,就發現不死骨快速朝着刁黎明衝鋒,他還來不及作出反應,就被這雪白的骷髏死死抱住,在脖子上狠命咬下去。
刁黎明涌出一脖子的鮮血,使勁推着不死骨的骷髏頭,帶着哭腔驚恐地大喊:“老闆快來救我!”
我心裡砰砰直跳,葉老添忽然躲到張弦身後,緊張地喊起來:“是報應來了!讓你別瞎說話你沒聽,還褻瀆苗家神靈,現在神仙也沒得救!”
張弦抽出了霜鋒古劍,卻躊躇不前,我們都不敢上去,連李亨利都有些猶豫。不死骨的骷髏頭上浸了血,齊耳根的大嘴張開,雪白的牙帶着血污,看起來說不出的猙獰。
葉老添忽然說:“小刁沒救了,我們趕緊趁這個機會繞過去,祖先顯靈嘞,見了血,豈會善罷罷休!”
刁黎明見沒人上去解圍,嚇哭了,一邊死死抵着不死骨的腦袋,一邊苦苦哀求,鼻涕眼淚流得稀裡糊塗,手腕也被不死骨啃了幾口,傷口都見骨頭了。
李亨利忽然平靜地說:“我們走吧,小刁是救不成了。”
我們都愣了一下,他這老闆當得是有點不稱職。刁黎明聽了這話,顯得十分絕望,忽然帶着哭腔冷笑起來,空出一隻手拔出傘兵刀,竟然一刀一刀狠狠戳向自己被啃掉肉的手腕骨頭。我們都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他竟然將自己的橈骨戳破了幾個洞,然後反向一扭,狠狠地掰斷了。
他牙齒都咬出血來,流了滿嘴都是,居然還堅持着沒暈過去,估計是太興奮了,抑制了疼痛。我看的心驚膽顫,正準備去幫忙,他忽然開口說:“我就知道!你們都不拿我當自己人,反正程紅兵也被我殺了,早晚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雷明你個王八蛋!一定是你告的密!”
我聽了他的話大吃一驚,他一聲一聲獰笑着,滿嘴的血沫噴出來,像是在噴氣:“老子不怕死!我早就來過這裡,你們知道不死骨的真正秘密嗎?就讓鮑焦爲你們送終吧!”
李亨利輕佻地看着他:“你滿腦子小聰明,但缺乏大智慧。爲人怕死並沒有什麼,就怕沒有敬畏。”
我愣了一下,刁黎明說話有板有眼的,看來不死骨果然是鮑焦。看李亨利這態度,似乎是不準備救人,對刁黎明早有防範了。刁黎明還想說話,不死骨一口咬在了他的頸動脈上,血像井噴一樣,沒一會他身上的血就被吸乾,成了一具乾癟的屍體。
不死骨鬆開了他,手骨上駭然緊握着那截被他自己掰斷的橈骨,送到嘴邊嗚嗚吹奏起來。
“嗚”
“嗚嗚”
淒涼的調子響起,我們都知道這裡不可久留,趕緊往前跑,葉老添驚恐地說:“是骨笛!舜簫悠悠,千載無響。宿心寂寂,冥骨冥冥!神罰開始了,快逃!”
張弦拿着古劍想斷後,葉老添忙招手說:“小哥你莫白費蠟嘎,趕緊走趕緊走!跟緊我!”
我們往前跑,強光手電在人體的顛簸下不停晃動,周圍石鐘乳火紅和乳白的顏色交替閃現,看起來像置身於恐怖的冥界。前面越來越黑,隨着往裡進入得深,天光逐漸消失,除了燈光再也看不見絲毫光亮。
葉老添氣喘吁吁的,還不忘說:“倒了八輩子血黴喃,竟然會碰上這種事!前面就是龍門,李老闆,你打得開嗎?”
李亨利沒說話,不遠處骨笛的嗚咽聲越來越近了。我心裡根本沒譜,也不知道他們準備好了沒有,葉老添口中的“龍門”又是什麼。
強光手電筒的光在眼前晃來晃去,我發現有一處喀斯特岩層很特別,反射出青銅般的黯淡光澤,沒跑幾步,就發現那竟然是一條東方巨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