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漢林瘦弱的身子出現監獄大門前,強烈的日光晃得他睜不開眼睛,自己多久沒見過這樣的太陽了,前面的路不會有圍牆,自己可以盡情地走下去。拎着自己僅有的幾件衣裳,和監獄發的一點生活費,崔漢林想不到自己應該往哪裡去,他只是漫無目的地向前走。
崔漢林對於自己的釋放相當訝異,當年自己能逃過死刑就已經夠走運了,如今居然還能出來。閃過一堆凌亂的垃圾堆,崔漢林一眼瞄到了街邊的烤紅薯攤,這讓他想起了當初在國營工廠時,每每帶着手下一幫徒弟去吃烤紅薯的情景,那時雖然清貧,可是那樣的日子多樂呵!他加快腳步向紅薯攤走去,他已經聞到了紅薯的甜香,陽光耀眼,一個黑影襲來,崔漢林未能躲閃,隨着紅薯攤販一聲驚呼,只見來人一把雪亮的匕首向崔漢林的右腰刺來,就在此時,一個高大的身影扭住了來人,隨着手臂被扭到身後,雙手無力把持住匕首,匕首應聲落地。周圍幾個便衣刑警頓時圍了過來。
“李數,果然是你!!”高大的身影正是柳大。
被制服的李數咬牙切齒:“姓崔的,你欠莫然一條命,我要讓你償命!”
崔漢林抖動着雙手,指向李數:“你是誰?你是來爲莫然報仇的?好,拿去,儘管拿去……”他癲狂地笑,晃晃悠悠地向李數走去。
李數畢竟高大,使出一聲蠻力,居然掙脫開了柳大,他一頭向崔漢林撞去,晃悠的崔漢林被撞翻在地,正好倒在匕首旁邊,崔漢林大笑幾聲,居然一手執起匕首向自己的心窩刺去,當場血濺當場。
出現如此變故,這讓柳大驚愕不已,連李數也目瞪口呆,“快叫救護車,快!!”
刑訊室,李數彷彿虛脫一般半仰在椅子上,嘴角居然還流露出笑容,柳大厲聲道:“現在你可以說出實情了吧,我們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完全被你在耍着玩。”
“不是我耍你們,是莫然,是莫然在天有靈。”李數的聲音低沉,說起莫然,他嘴角上揚,似乎在品嚐最甜蜜的糖果。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希望你從實招來,你也是個高級知識份子,場面話我想就省略了吧。”
“我當然會說,你們想知道什麼,就問吧。”
“我想知道的第一件事,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張明和崔漢林設的局?”
“從莫然突然不告而別後,你們不知道的是,我們的計劃順利地讓莫然母親暴亡,我和莫然以爲從此就能相守,所以我們把最純結的自己交給了對方。莫然說過,這個世界上,她有了第二個最重要的人,第一重要的,是她的妹妹穆爽。可是她卻突然不告而別,不知道爲什麼,我直覺就與張明有關係。我到荷城找過莫然,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故意避而不見,我居然連一次她的面也沒見上。卻讓我偶然見到張明與那個毒販子在一起把酒言歡。從他們的對話中,我知道了莫然居然像她的母親一樣沉迷於毒品,這一切都是張明布的局。”
“這個時候,莫然已經……”後面的話柳大省略了,他相信李數能明白。
“沒有,知道了莫然在幹什麼,我就好找到她了,可是當她看到我時,不顧一切地跑開,我居然沒能追上她,我知道,她不想讓我看到當時的樣子。”李數彷彿在回憶當時的情景,他恨自己當時爲何沒能抓住她的手,如果能,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李數繼續講述着往事:“再後來,我連莫然的一點音訊也沒有,大學畢業後,我四處尋找莫然,卻從此無音訊,張明也離開,與我並沒有聯繫。我一直不知道莫然已經……我一直幻想着她順利地戒掉毒癮,我倆相遇再重新開始。”
“張明怎麼會那麼巧成爲你的同事?”柳大心裡暗歎這幾人的命運交纏。
“真的是莫然在操縱着這一切,先讓張明空降成爲我的同事,再安排穆爽出現在我的身邊,我相信你們已經知道了,穆爽有雙重人格,她時不時地以莫然的人格出現,當她以莫然的人格存在時,她總會離開張凡雨去做一些事,包括用莫然的郵箱給我及張明發E—MAIL,你們知道,張明嚇壞了,他瘋了一樣要找莫然出來,而莫然,確切地說是穆爽給我的郵件中,只有寥寥幾句話,卻讓我知道了真相。我當然疑惑爲什麼會有這樣怪異的郵件,我開始懷疑到穆爽身上,我早覺得穆爽精神恍忽,我跟蹤過穆爽幾次,所以我知道這一切是她做的,而穆爽本人,在自我人格恢復時,卻全然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這些事情,我也一直沒有告訴張凡雨,我本不想將他牽連進來的。”
柳大接了上來:“所以,你開始利用張明的恐慌,引他到酒吧的包間上網,尋找機會殺害張明。”
“其實事情本來不該那麼順利的,我不是專業殺手,不懂得怎麼去佈局,我只想到要在偏僻的地方下手,沒想到的是張明做賊心虛,他被郵件嚇得魂不守舍,又知道張凡雨緊追不放,他看到張凡雨居然會嚇得奪路而逃。”
“中間張明曾經出去過一趟然後又返回酒吧包房,那是怎麼一回事?”
“那個只是我誘導他出去接我電話,我騙他我有重要的線索,可以找到莫然。我只是確定在我趕到酒吧的時候,他仍然在,我會尋找機會下手。我打電話的時候,已經在出租車上了。事情很順利,張明跑進了偏僻的後巷,我從外面抄近路攔截住了他,順利下手。我萬萬沒想到的是,穆爽看到了我,我猜她原本是擔心凡雨所以趕過去的,但是在路上,穆爽發病,被莫然的人格佔了主導,她看到我就跟着我進了後巷,看到了我殺人的一幕,我奪路而逃,她在我後面離開。”
“也是就是說,當穆爽趕到酒吧時,她又恢復了本來的人格,而失去了之前的記憶,而巧合的是,發病時的穆爽被婆婆看到,成了犯罪嫌疑人?”
李數沉默地點點頭。
警員小方插了一句:“真是造化弄人,一切都是命運。”柳大一反常態地沒有給小方一個白眼,確實,造化弄人,一切自有定數。
“我想問一句,崔漢林死了沒?”
柳大遲疑了一下,還是告訴了他:“他刺自己的一刀沒能要命。”李數神情落寞,柳大脫口而出:“他這樣活着更痛苦。”
李數卻是這樣回答的:“我活着更痛苦,我想早點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