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懷鷂
02 懷鷂
魏忠一語未了,便已見到皇帝龍顏失色,滿目溫和關懷霎時化作驚惶懼怕:“什……什麼?魏徵……他要來了?那這鳥兒……得趕快藏起來!”
李世民左顧右盼,想找個地方把手裡的鷂鳥藏進去。可是這一時三刻之間遊目四顧只見亭臺樓閣,在這並非室內的空曠之地哪裡找得到合適的地方收藏這鳥兒?顧盼之間,他倒是遠遠就望見魏徵已經大搖大擺的邁着方步施施然的走來。他連忙閃身站到魏忠身後,本是高舉在眼前的託着鷂鳥的手掌也下降到胸口的位置,以便借魏忠的身子擋着遠處的魏徵的視線,着急地問這殿中監:“怎麼辦?怎麼辦?魏忠你快想個辦法,攔着魏徵別讓他過來看見這鳥兒。”
魏忠眼珠子一轉,一手抓起皇帝掌上的鷂鳥,另一手卻竟是一把扯開了皇帝胸前的衣襟!
李世民“啊!”的驚叫一聲。魏忠此等“無禮”之舉實在是太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不但皇帝本人一動不動的由得他如此當衆扯開自己的衣衫,旁邊侍候的宮娥內侍也一個個像泥雕木塑似的站在那裡,只會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卻不曉得要上前阻止哪怕這個是皇帝平日顯得最是寵信的殿中監。
瞬息之間,在所有人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魏忠已經把那隻鷂鳥一下塞進了李世民那扯開了前襟的懷裡,然後快手快腳地給他把前襟蓋住那鳥兒,重新系緊了腰帶。他剛一忙活完,轉身一看,魏徵已經來到皇帝身前,拱手作揖,彎腰行禮。
李世民這時已明白魏忠的用意是幫他遮掩那鳥兒,驚魂稍定,結結巴巴的說着讓魏徵免禮平身的客套話。
魏徵直起身來,打量着皇帝那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道:“陛下最近身體怎麼樣?看您的面色好像不是太好,怎麼不在殿內休息一下呢?”
“朕……朕……這幾天是睡得不太好,所以面色差了點。但今天……玄成(按:魏徵的字)你看今天的天氣是不是很好啊?難得有那樣的好天氣,出來曬曬太陽,透透氣,那不是更有益於身心健康嗎?”李世民見魏徵的神色不像是看見自己剛纔在玩鷂鳥,砰砰亂跳的心兒略略安穩下來,這番話的開頭還結巴着的,後面就順暢流利了起來。
“陛下這幾天睡得不好嗎?是不是氣疾之症又發作了?”魏徵一邊不動聲色地順着皇帝的話往下說,一邊視線也順理成章地往下移到皇帝的胸部上。
李世民正是做賊心虛,見魏徵的視線往自己的胸部瞄過來,只怕他會看出那裡藏着一隻比小雞還大上一些的鷂鳥,不禁也低頭望向自己的胸部。
幸好,他自小時常拉弓射箭,練得胸部的肌肉與尋常男子相比是特別的豐滿鼓脹,甚至不在一些女子之下,那鷂鳥藏身的位置就在兩個隆起之間,正好把那處填得與兩邊的隆起一般的高,隔着外衣看去只見那胸部是一馬平川般的平坦,看不出有啥異樣。
他暗暗鬆了口氣,再悄悄瞟了魏徵一眼,見他神色無異,似乎也沒看出什麼破綻,更是大大的放下心來,道:“最近是發作過一次氣疾,但現在沒什麼了。不過玄成說得也對,朕還是回殿內去歇息吧。”說着轉身就要走開。
魏徵卻道:“陛下,臣有一件要事想向陛下稟奏,內容也不是很多,三言兩語就能說完的,不如臣就在這裡趕快跟陛下說了吧?”
“哦,這樣啊?那你快說吧。”李世民只得又轉回身來。
卻見魏徵沒有馬上就開口稟奏他所聲稱的“要事”,而是先掏出條汗巾,拭抹着額頭,似乎是剛纔一路走來,熱出滿額的汗水。李世民心裡着急懷中的鷂鳥會不會時間長了給憋死,但又不好出言催促魏徵,只好耐心地看着他慢吞吞地抹汗。
魏徵只顧着抹汗不說話,皇帝也沒吭聲,旁邊的宮娥內侍更是人人屏息凝氣,四下裡一時從剛纔歡笑喧天的熱鬧,變作寂然無聲,唯有幾聲“啾啾”的鳥鳴。
“啾啾”的鳥鳴?
李世民心中一緊:不會是我懷中的鷂鳥在叫吧?
他下意識地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只見那裡仍是那麼平坦而安寧,那鳥鳴顯然是來自旁邊的樹上,不是自己的懷中。按理說平日他絕不會聽錯聲音的來處,但這時他心中不安,一聽到鳥叫就全身汗毛都緊張得豎起。這下子,連他的額上也冒出了……不是熱汗,是冷汗!
魏徵慢慢地抹了幾下額上似乎存在着的幾滴汗水,一擡眼看到身前的皇帝那兩道劍眉斜飛入鬢的末端正有黃豆般大的汗珠滑下,伸手指點了一下,道:“陛下,您也熱得出汗了呢!”說着轉向旁邊的宮娥內侍,“你們這些侍候陛下的宮人是怎麼回事了?還不快給陛下抹一下汗?”
一名手捧汗巾的宮人連忙上前,給李世民輕輕地拭去額上鬢邊的汗水。那宮人也知道皇帝懷中藏着只鳥兒,因此不敢靠得他太近,更要小心避免碰到他的胸部,以免裡面的鳥兒受驚掙扎,輕則會讓這“秘密”露了餡,重則會讓皇帝被那鳥兒的爪子抓傷。於是那宮人歪斜着身子前傾,小心翼翼地隔得皇帝老遠的給他抹汗,樣子極是怪異、甚至是頗爲滑稽。然而這時其他宮人都只顧得上擔心魏徵會看出破綻,哪裡有心思發笑?只是瞪大了眼睛,緊張地注視着那宮人的動作。
好不容易等到那宮人抹乾了他額上的汗水退開,李世民卻覺得自己後背上已是汗流浹背。他向着魏徵強笑着欲蓋彌彰的道:“今天的天氣還真的挺熱的啊……”
“說到天氣熱,臣要向陛下稟奏的就是這事啊。如今時節上還沒進入夏天,可是已經熱成這樣,外面都鬧春旱了呢……”魏徵不緊不慢地終於說起了他所聲稱的“要事”。
李世民那兩道長長的劍眉微微一蹙:“這春旱的事玄成你不是在今天呈上來的奏章裡已經詳加陳述了嗎?”他雖然還沒批覆今天的奏章,但出來玩鷂鳥之前已經略略地掃視了一遍魏忠這殿中監遞進來的奏章,看到數量不多,真正重要的事也只有這一樁,爲此他還特地把魏徵的這份奏章飛快地瀏覽了一下,大致知道里面講的是什麼內容。
“哦,臣寫完那奏章呈進來之後才發現,還有些要點沒寫進去,所以特地進宮來向陛下當面稟奏。”
“這……好吧,那你快說吧,還有什麼要點?奏章裡寫過的就不用說了,朕等會兒回去會仔細地看的。”
魏徵於是拖長了聲音,抑揚頓挫、駢四驪六、長篇大論地說了起來。
李世民耐着性子豎起耳朵聽了一陣子,卻覺得魏徵說的全是奏章裡已經寫了的內容,根本不是什麼漏掉的要點,忍不住開口打斷他的話,道:“哎,玄成,你說的這些我記得你的奏章裡都已經有了啊?”
“啊?是嗎?原來臣已經寫進去了啊?”魏徵一副懊惱之態的抓了抓頭,“唉,臣真是老了,記性不行啦,寫過的東西卻以爲還沒寫,巴巴地趕進宮來向陛下再說一遍……”
李世民心中卻是暗暗的舒了口氣,想:這麼說,你的話已經講完了?你可以走了?我的鳥兒可以放出來啦?
於是他趕緊安撫着這老頭子:“沒事沒事,玄成你只是太過憂心國事,惟恐遺漏了一分半點重要的政務沒向朕彙報而已。既然奏章裡把事情都寫全了,玄成你可以放心了,這就回去歇一下吧,這大熱天的,站在這裡說那麼久,別累着了……”
“是是是,臣謝皇恩!”魏徵深深地躬身行禮,慢慢地轉身往遠處走去。
李世民看着他才走開幾步,一手已是按納不住的撫上胸口,想略略掀開衣襟,好讓懷中的鷂鳥能透一透氣。
然而那魏徵突然又一個旋身轉回來,嚇得他趕緊把衣襟又緊緊地捂上:“你……你還有什麼事嗎?”
“那春旱的事……”魏徵一邊說着,一邊又走回到皇帝身前,“……陛下打算派誰去負責辦理呢?”
“這……這一時三刻之間朕也沒什麼頭緒,待朕回去把你的奏章仔細地看過之後,再作定奪吧。”李世民這時心慌意亂的,哪裡靜得下心來想什麼人選?只能是這樣胡亂搪塞着,尷尷尬尬地把捂在胸前的手垂下。
“此事非同小可,不如臣這就把那奏章裡的內容現在就念一遍給陛下,與陛下一起商議出一個合適的人選?”
“啊?”
後記:
1、這個番外主打搞笑風格,因爲其實最初想到這個番外的時候,考慮的名字是“兩魏戲寶”——“寶”是指世民寶寶啦~~但這個名字太過粗俗不雅,就改成現在這樣,但搞笑的風格還是沒變的哦~~各位親親讀者有沒有笑翻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