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X李世民 345 播謠
345 播謠
“啊?真的?有不少人……真的這麼想?”李淵聞言爲之愕然。
“是啊……”陳福答道,“他們都說,太原舉義之事二郎一直參與其中,出力最大,大郎卻是事情都過去了纔到達太原。而這進軍長安的路上,二郎的出謀獻策也每一條都在事後被證明是最正確的。元謀首義,功勞最大的就是二郎,世子之位有什麼理由不是給二郎呢?”
這下子輪到李淵皺起了眉頭,道:“此番元謀首義,確實是世民的功勞比建成更大。但自古以來立嗣的規矩都是‘立嫡以長’,怎麼可以因爲世民的功勞大一點就甚至把嫡位都給了他呢?這可未免過份了吧?”現在雖然考慮的是立唐王世子,但以後李淵自然是要更進一步地成爲天子的,到時他的世子就會跟着升爲太子,因此其人選可來不得半點馬虎的。
“朝廷上是有些老成持重的大臣也像唐王您這樣想,但那些主張由二郎來繼承嫡位的人他們的意見則是,‘立嫡以長’只是太平時世的成例,如今卻是創業之期,應該變通爲‘立嫡以才’,尤其天下還有待平定,擅長軍事之道的二郎必是國家不可或缺之棟樑、朝廷深爲倚重之股肱,不立他爲世子,何能服衆?”
陳福說罷這一番話,停下好一陣子,都沒聽到李淵有什麼回覆。他悄悄的微微擡頭看向李淵那邊,只見他眉頭皺得更深,眼中神色閃爍。又靜默了好一會兒,才聽到李淵問道:“你說有不少人主張由世民繼承嗣位,那到底是些什麼人啊?”
“呃……”陳福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幾轉,“這些人之中有右驍衛大將軍劉弘基,左驍衛大將軍長孫順德,右屯衛大將軍竇琮,樂遊府驃騎將軍段志玄……”
李淵聽着陳福的列舉,那緊皺的眉頭簡直成了一個“川”字。
這些人全是李世民當千牛備身之時的隊友,後來聚集到太原協助起兵舉義之事,再後來又在進軍長安的路上隸屬於李世民所統率的右軍。要說這些人只是不約而同地主張應由李世民來繼承嗣位,李淵纔不相信!很明顯地,他們都是李世民的黨羽。而無論李淵怎麼疼愛寵信這個親生的兒子,但作爲哪怕還只是個準皇帝,他都無法對下面的臣子有結黨之嫌的事情而不心生警惕戒備的。
然而,這些人又個個都功勞顯赫——劉弘基領兵率先渡過黃河,攻克長安後功記全軍第一;長孫順德每次作戰都勇當先鋒,隋室派去河東試圖阻止義軍的老將屈突通就是被他生擒;段志玄在潼關之戰中僅以二十騎赴擊敵軍,連殺數十人,被流箭所傷仍忍而不言,繼續殺敵,勇冠三軍,大名遠播;竇琮也參與了所有戰事,功勳累累——,讓李淵無法忽視他們的意見。可是,這也更讓李淵有一種被脅迫的感覺:哼,你們這些人那樣做……這豈非就叫做“恃功生驕”了麼?憑着立下那麼多的功勞,便要悍然插手干預嫡位廢立這樣的大事了嗎?
李淵心中的不懌之意達於極點,不知不覺之間難免有些許悻然之色流露到臉上,被早就特別地注意着他臉色變化的陳福看了個一清二楚。他又再深深地埋首於地,以掩飾按納不住得意洋洋的笑臉,想:看來,我的計謀……又成功了另一半!
可是李淵畢竟還不至於直接地在言語上表露出他的不快,他又沉默了一會兒,纔對陳福道:“此事關涉重大,我要多想想再作決定。”說着,就返回那已改作丞相府的武德殿去了。
這時李建成仍是靠近着父親也住在武德殿後院。因此陳福侍候李淵歇下之後,一個轉身又直奔李建成所居住的偏殿,先是揀些當天李淵批覆的奏章的內容與李建成主管的事務有些關係的彙報一番,然後才突然壓低聲音,一副神秘兮兮之態,道:“今天小人在虔化門那邊侍候唐王批覆奏章,聽說有一批原隸屬於二郎的右軍麾下的將佐正在朝廷上大造聲勢,說唐王世子之位應由在元謀首義中功勞最大的二郎來繼承,這事大郎可有聽說過嗎?”
李建成一聽,臉色一變,但瞬息之間又改作一沉,斥道:“這些空穴來風的無稽之談,陳公公你作爲殿內監聽到了應該是制止此等謠傳纔對,怎麼反而多嘴多舌的四處傳播了?”
陳福嚇了一跳,對這李家長子暗暗起了敬畏之心,想:看來他可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我得小心應對,別在他這裡露出了馬腳,使得此前的努力都付諸東流了。
他定了定神,連忙用力叩頭於地,道:“小人該死,大郎教訓得極是!小人也知道這種流言蜚語是不該亂傳的,所以小人也只向大郎您說過這話,絕對、絕對沒再向別人提過此事。只是……這些流言確實是無稽之談,但所謂無風不起浪,小人正是擔心它們並非空穴來風。‘立嫡以長’乃自古以來的正道,當年先皇文帝(按:指隋文帝楊堅)就是因爲廢長立幼才讓如今這殘民以逞的太上皇得以身登大寶,搞得天下大亂,由此可見不依正道行事確實是大錯特錯。二郎雖然的確是在元謀首義上立有大功,但怎麼也不能因此就壓過大郎您的嫡長之位的嘛。”
“小人覺得呢,其實二郎應該也懂這個道理的,只是他手下那些人,自然是巴不得自家主子能一人得道,提攜他們也可雞犬升天,只怕會攛掇着二郎胡思亂想。但更讓小人擔心的是……”他說到這裡,突然聲音又再低了下去,又是那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唐王對二郎的寵溺疼愛也實在是有點不成體統。他會不會耳根子軟,那些流言聽多了之後,真的就開始覺得不拿這嗣位來酬謝二郎便算不上愛得他夠深?”
李建成只覺胸腔之內的心“砰”的一下大跳,再次臉色大變……甚至於是失色了。
這段時間來,每次父親要見弟弟,他都會盡可能地跟着在場盯住,攔着父親不讓他再對弟弟有過於親密的身體接觸。雖然父親對於他這樣的“阻撓”是默然接受了下來,但他也能看得出來,父親望着弟弟的目光之中有一種灼熱難耐的意味,昭顯着他內心深處根本沒有平復下對弟弟的慾念,更不要說是徹底根除了。
父親該不會……發泄不了對弟弟的慾念,竟是“慾令智昏”,做出這種拿如此大位去“討好”弟弟的不智之舉吧?
雖然他很難想象自己的父親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可是要知道,以前他也怎麼都無法想象父親竟會如同那昏君一般對弟弟這親生骨肉興起那樣的龍陽之好。
無論如何……總得防範於未然爲好!
李建成一邊這樣想着,一邊瞟了一眼身前這一整副憂心忡忡、老實巴交之色的陳福,心中不由得油然而生感激之情:幸好父親身邊有這個心清眼明、又極是識得大體的宮人。上次要不是他無意之中提醒了我,我都不曉得父親對弟弟有了那樣的非分之想,那就沒法及時阻止事態的發展。這次他又主動來跟我說這事,也是深明大義。看來此人值得我好好結交,那樣父親身邊的事情我就可以及時掌握了。
他想到這裡,定下神來,道:“陳公公,謝謝你的提醒。有你這樣明白事理的人在家父身邊,建成真該替家父感謝你!”說着,他竟是站起來向陳福躬身行禮。
陳福趕緊擺出一副受寵若驚之態,手忙腳亂的還禮,連呼“不敢當!”
一番擾攘之後,陳福扶李建成重新坐下,道:“大郎還記得小人第一天見到您的那天晚上跟您說的一句話嗎?當時小人說:小人雖然纔跟您相處了還不到一天的時間,但小人已經看得出來,您是宅心仁厚、體恤下情的好人。直到今天,小人每次見到您,心裡感慨的還是那一句話。像大郎您這樣仁厚之人,那纔是繼承唐王世子之位的上上人選呢。只是……小人也知道您如今的處境很是爲難,不便出頭爲自己爭取這本來就應該是您的嗣位……”
李建成聽得暗暗點頭,也是暗暗的嘆氣,想:父親啊父親,如果你能像這陳福那樣頭腦清醒,那該多好!那我就不用爲難成這個樣子了……
卻聽陳福又續道:“……小人知道朝廷大臣之中也不盡然都是主張由二郎繼承嗣位的,例如唐王在太原之時最爲知交好友的大丞相府長史裴寂,他就一向都認定大郎您是最名正言順的唐王世子。不如這樣?小人代大郎向裴長史轉告您的幾句話,讓他出面向唐王勸諫,這不就是最順理成章的嗎?只要裴長史在唐王面前把小人剛纔那一句‘當年先皇文帝就是因爲廢長立幼才招致如今天下大亂的禍事’說出來,唐王畢竟還是心清理明之人,一定不會再做此等重蹈覆轍之事,對吧?”
李建成聽得更是禁不住明確地點起頭來,道:“好主意,真是好主意!陳公公,那就有勞你啦!”
陳福謙辭道:“小人這算得了什麼?爲唐王盡忠,爲大郎盡心,那本來就是小人身爲殿內監應盡的本份嘛。”
後記:
1、繼續是陳福在“挑撥離間”李氏三父子的關係~~而且已經從私情上升到公務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