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X李世民 38 識字
38 識字
那天下午,長孫順德和段志玄要留在這臨湖殿裡值待命班,而劉弘基則要去值近侍班,因此房中除了李世民就是他們二人。
段志玄最近忙得一直沒時間看書,好不容易今天下午纔有點空,便抓緊時間看《孫子兵法》。原來明天就是他的旬假,可離宮回家休息一天。他只怕到時會給他那當司書的父親考查他看這兵書的進度,就抱着書本子臨陣磨槍。長孫順德不好打擾他看書,只能百無聊賴地坐在那裡。
李世民一直蓋着被子躺在自己的牀上,沒跟他們搭訕一句。長孫順德卻仍是越看着他就越覺窩火,但一時又想不出還能有什麼新花樣來欺負他。
這時,段志玄忽然拿着書湊過來,指着書頁上的字,問:“哎,長孫隊副,這兩個字怎麼念?”
長孫順德看了一眼,原來那是《孫子兵法》的第三部分《謀攻篇》。他從那一段的開頭看起,一邊看一邊念:“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爲不得已。修櫓……修櫓……”到那裡就讀到段志玄問他的那兩個字,看樣子前一個像“憤”字,後一個像“溫”字,但偏旁是“車”字,便道:“我也不曉得是什麼字,不過看起來像是一種戰車吧。”
“那這戰車是什麼樣子的?長孫隊副見過嗎?能給我描述一下嗎?”
長孫順德搔着腦瓜,道:“哎,我也沒見過啊。我要是見過就不會認不得這兩個字啦。”
正說到這裡,忽聽見李世民的聲音響起:“是‘轒轀’。”聽他的發音,前者是‘墳墓’的‘墳’的音,後者是‘溫暖’的‘溫’的音。
“什麼?”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只見李世民這時已掀開一直矇頭的被子,被邊墊着下巴,一手屈曲枕在頭下,正望着他們。
“修櫓轒轀,具器械,三月而後成;距堙,又三月而後已。將不勝其忿而蟻附之,殺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災也。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毀人之國而非久也,必以全爭於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李世民一口氣地把那一段餘下的部分唸完。
段志玄聽他念了幾個字後,便連忙低頭看着書上,聽他一字不差的都念對了,不覺油然而生敬佩之意,道:“你……你都背得出來?”
“我四歲時就背得出來了。”李世民淡淡的回答,好像這是最天經地義不過的事。這自然又讓長孫順德和段志玄都小小地吃了一驚,一時倒留意不到他這平淡的語氣之中隱隱含着的傲氣。
“那……那剛纔那個‘轒轀’?到底是什麼東西?”段志玄又問道。
李世民下巴向長孫順德揚了一揚,道:“就像長孫隊副猜的那樣,是一種戰車,四個輪子的,用大排木拼成車底,車頂則是用生牛皮蒙着,裡面可容十人,是用來在戰場上來回運送泥土以填埋敵人挖掘的壕溝。因爲車頂蒙着堅韌的生牛皮,城頭的敵人往下投擲的擂木滾石即使擊中了它也不容易把車頂擲破,坐在裡面的士兵就可安然無恙了。”
長孫順德不禁一拍大腿,道:“那我知道了!這所謂的‘轒轀’,就是我們現在說的木驢嘛。”
“對,正是這樣!”李世民微微翹起脣角,溢出一絲笑意。
然而他這一笑,卻讓長孫順德猛的記起自己是應該恨眼前這少年的,立時臉色一沉,一把將段志玄拉回成原來背對李世民的坐姿,故意大聲地說道:“小段,做我們這些武夫呢,是不需要像文人那樣懂那麼多深奧的古字的,最重要就是會寫一個字,你知道那是什麼字嗎?”
段志玄聽得莫名其妙,道:“什麼字啊?”
“就是那個‘醜’字啊!做人最重要就是會寫那個‘醜’字,否則的話,像這裡有一個人會很多艱深難懂的古字,卻偏偏就不懂那麼簡單的‘醜’字怎麼寫,正是不知羞恥爲何物,你說這樣的人活在世上有什麼用?我要是你老爸啊,纔不會急着考查你這個‘轒轀’是什麼意思,而是先確保你會寫那個‘醜’字!”
段志玄這時才明白長孫順德是在借題發揮諷刺李世民,不覺偷偷的吐了吐舌頭,小聲道:“長孫隊副,我還要看書,不跟你說了。”連忙又埋頭看起書來。
長孫順德轉頭往李世民那邊望了一眼,只見他又已蒙上了被子,也不知道他如今的面色如何。他冷笑一聲,道:“怎麼?又躲起來啦?沒面目見人了吧?你一天死賴在這裡不走,我一天都要教你這‘醜’字怎麼寫,直到你學會爲止!”
李世民對他這話的反應,是索性轉過身去,背對着他們。
傍晚吃飯的時候,宮人送進來晚飯,長孫順德等劉弘基也回來了之後,他們三人便圍坐在外面那個房間的四方桌子邊吃飯。李世民卻仍是以被子矇頭睡在牀上,那三人既不叫他,也不管他。待得三人都吃完了,回到裡面這個房間的時候,李世民纔起來,把方桌上餘下的殘羹剩飯一掃而空。那三人本來以爲他不吃這些飯,因此雖然宮人送進來四人份量的飯菜,他們都放開肚皮吃,所剩無幾。李世民再去吃時,雖然把他們吃剩的東西,哪怕是一片菜葉、一顆飯粒都吃得乾乾淨淨,但顯然還是吃不飽的。
李世民剛剛吃完那些剩飯,走回裡面的房間來,躺回自己的牀上,正要掀被又蒙過腦袋,忽聽得外面傳來那個叫魏忠的宮人的聲音:“李世民!李世民!”
他連忙翻身起來,果然見到魏忠從門外走進來,環顧這房間裡的人一遍,目光最後落在他身上,道:“你怎麼還在這裡?昨晚皇帝不是都已經跟你說過了嗎?以後每天晚上都要到他寢殿去侍候的,怎麼還要我專程來請你的大駕啊?”
這魏忠口氣如此無禮,只聽得李世民又羞又氣,臉上霎時又騰熱了起來。又見房內三人都看着他,眼睛之內全是鄙夷至極的神色,心中自然更是難受。
他強忍羞怒之情,低聲道:“我不知道應該什麼時候去,而且……而且我也纔剛剛吃完晚飯。”
“那以後你吃完晚飯就得去了,明白了沒有?”魏忠仍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倒似李世民不過是在他管轄下的一個小太監,可以由得他隨意地呼呼喝喝的。
“是,我明白了。”李世民知道跟他這等小人爭辯也是無用,隨口應了他一句,俯身低頭去穿靴子。
魏忠等着他穿靴子的空檔,又向房內另外三人再掃視了一次,這次目光卻是落到長孫順德的身上,道:“你是這小隊裡的隊副是嗎?”
長孫順德粗聲粗氣的道:“是又怎麼樣?”大有一副“你想來挑釁我啊?那就放馬過來啊!”之勢。
魏忠卻仍是端着架子,冷冷的道:“那你就給我記好了:以後都要安排李世民當值晚上的近侍班——皇帝晚上少了他可是睡不着覺的!其他時候,都安排他在這裡當值待命班,隨時等着皇帝想見他就馬上給他調成近侍班,一天十二個時辰都不能讓他沒班可值!至於巡邏班呢,就不要再讓他當值了。昨天你也親耳聽皇帝的金口說過的,不能把他的腿給累着了。其實更重要的是,要是他當值巡邏班的時候皇帝突然想要找他,你叫我在這麼大一個宮城裡上哪去找他?皇帝可不是一個有耐性能等的人,這世上也只能是別人等他,怎麼可以讓他等別人?——就算是李世民也不能例外!明白了嗎?”
長孫順德氣得七竅生煙,咆哮似的大叫道:“什麼近侍班、待命班、巡邏班!皇帝既然那麼癡迷他,索性把他立爲妃子娘娘好了!拿我們這些千牛備身的正正經經的當值來玩什麼花樣?”
魏忠還來不及迴應長孫順德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李世民已一個箭步衝到他面前,一手揪着他頸後的衣領,像是拎小雞一樣把他整個人拎起來,急急忙忙往外走,道:“魏公公,你剛纔不都說了皇帝不是一個有耐性能等的人嗎?我們就不要再在這裡耽擱時間讓皇帝等着了,趕快到寢殿去吧!”一邊心裡想的卻是:再讓這魏忠多逗留一刻,長孫順德就會多說一句足可要了他命的“大逆不道”之話,就算我再怎麼求着皇帝饒了他,只怕又要用罰跪來替他抵罪。若要再多跪三個多月,我這兩條腿非跪斷了不可!
於是,當長孫順德反應過來,衝到門口的時候,李世民和魏忠二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臨湖殿的大門之外……
後記:
1、繼續是好搞笑的一章~~~
2、也繼續是好“神童”的世民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