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忙忙下樓,距離葉斯辰房間還有一段距離時,白莫寒便看到房門口站着幾個人。
其中一個就是塗輕語。
白莫寒快步跑過去。
塗輕語比他更快一步跑進房間,樓心捂住嘴大聲尖叫退後,許初河隨着塗輕語衝了進去。
白莫寒跑到房間門口時,房間中已經亂成一團。
管家手中抓着刀,面對着門口,背對着窗臺,目光怔怔的看着衆人,似乎還沒回過神來。
在他對面,葉斯辰已經緩緩倒了下去,雙膝跪地,頭抵伏在地毯上,一手捂着腹部傷口,血順着指縫流下。
“快叫救護車!”塗輕語聲嘶力竭朝林婉白喊道。
她根本不敢去扶葉斯辰,只雙手撐地跪在他旁邊,因爲不知道男人身上有幾處傷口,不敢有太大動作。
“救護車馬上就來了,振作點!”
“小輕語……”葉斯辰強撐着偏頭,朝塗輕語勉強的笑笑,意圖安撫,但脣角只勾了一半,就被襲來的劇烈疼痛刺激的暈厥過去。
那廂,許初河把管家手中的刀打掉,將人制伏按在地上。
救護車很快趕到,葉斯辰被送進醫院,管家被警方帶走,配合調查。
塗輕語直接跟去醫院,白莫寒知道這種時候勸她她也不會聽,便也跟着過去。
付夫人自以爲是的自作主張將事情弄巧成拙,讓本該佔盡上風的他落了下風。
從付溫晴的死開始,所有變數都暗暗掌握在葉斯辰手中,被這個男人操控了這麼久,他總要爲自己扳回一成。
許初河並沒有跟着,他本打算趁亂抓樓心若,卻發現那死女人早就在混亂中逃離。
情敵被刺這種事,去了也沒用,除了看小白對情敵噓寒問暖的關照咬牙切齒外,沒一點好處可撈。
白莫寒願意跟過去受氣,那是他傻,他許初河可不傻!
好久沒回去,估計小弟們也都急着找他。
……
葉斯辰腹部被刺了兩刀,但都沒有刺中要害,醫生爲他做了局部麻醉,簡單的小手術將傷口縫合。
被推出手術室時,葉斯辰是醒着的,看到大家都在走廊等他,還朝衆人勉強笑了笑。
護士將他推回病房,衆人也都跟了過去。
葉斯辰躺在病牀上,失血過多的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撐着笑容和塗輕語林婉白小幅度擺了擺手,“放心吧,我沒事……”
白莫寒上前與葉斯辰交握了一下手,抽手之時,手中的鑰匙毫無痕跡留在男人掌心。
葉斯辰下意識攥住,感受到手中的冰涼和形狀,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
他擡頭,看着白莫寒。
“管家已經被警方收押,很快就會被提審,葉先生不用再擔心有人會傷害你了,好好休養。”白莫寒淡笑着道,話,卻別有深意。
葉斯辰也笑,目光最終落在塗輕語臉上,“輕語,我的手機還在房間,公司有事找我可能找不到,你能和婉白幫我回去取一下嗎?”
“現在?”
“恩。”
“你都這樣了,還想着工作?”塗輕語氣葉斯辰不爲身體考慮,“沒受傷也沒見你這麼在乎公司。”
“不光工作,我家裡人也會打那個電話,媽媽若是找不到我,也會着急的。”葉斯辰解釋道。
塗輕語想想也是,便點頭答應,“那我和婉白去取,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就叫……”
“白少會照顧我的。”塗輕語本來想說的是叫護士,卻被葉斯辰搶先一步。
她回頭看一眼白莫寒,總覺得這個人不太靠譜。
葉斯辰定是傷口太痛,精神也出問題了,才覺得白莫寒會照顧他。
然而葉斯辰笑容非常誠懇,她也就不好意思反駁,不放心叮囑了幾句後,拉着林婉白一同離開。
白莫寒將病房的門關好,回到病牀前,俯身,幫葉斯辰掖了掖被角。
葉斯辰受寵若驚的笑了笑,“白少這是要殺人滅口嗎?突然對我這樣關照,我還真是承受不來。”
“你殺人的時候都能那麼淡定,現在居然會承受不了?”白莫寒眨了眨眼睛,沉聲道,“看來我真的是很可怕了。”
“白少在說什麼?我聽不懂。”葉斯辰目光淡淡的回視着他。
“聽不懂沒關係,從這裡到付家有一個小時的車程,足夠我說到你聽明白了。”白莫寒拉了椅子,在病牀邊坐下。
牀頭櫃上放着一束盛開的鮮百合,應該是之前的病人留下的,周圍充斥着清新的花香。
白莫寒抽出一枝,在鼻翼前嗅了嗅,後微微挑眸,掃着葉斯辰道,“其實從招魂那天之後,我就覺得你不對勁了,我和付溫晴初次見面在哪裡,知道的人裡面,就只有你會告訴樓心若,那時候我便懷疑,你和樓心若是一夥的。”
葉斯辰不動聲色的笑笑,並不回答。
“昨天,我在婉白的提醒下突然想到一件事……”白莫寒將花枝插回瓶子裡,繼續道,“除了一直擁有鑰匙的管家有機會殺人,其實還有另一種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殺了人再離開。”
他說着,攤開掌心,露出裡面一枚鑰匙,古歐風格,質樸感很重的銅鑰。
和葉斯辰手裡那枚一模一樣。
“付家所有房間的門,鑰匙都是一樣的,你利用的就是這一點。”白莫寒輕彈了一下鑰匙,發出一聲脆響。
“在琴房招魂當晚,是你鎖的門,然後將鑰匙交給菲兒,菲兒去還給管家。”
“你鎖門時用的鑰匙是琴房原本的鑰匙,但交給菲兒的鑰匙,是你自己房間門的鑰匙。”
“因爲付家所有房間的鑰匙看起來都一樣,所以誰都不會發現,但是真正開門的時候,就會暴露了,所以當晚你的門一直掩着,從頭到尾都沒有關。”
“付靖華去你房間時,你根本就不在房間,婉白見他沒敲門就進去了,也不是因爲你爲他留門,而是你出去了,但房門不能鎖,因爲那時候你手裡的鑰匙,是琴房的。”
“第二天在琴房門外,發現門打不開時,你第一個衝上樓去取鑰匙,不是你真的心急付東平,而是鑰匙只能由你來取,你從管家手中取回的是自己房間的鑰匙,然後用一直拿着的琴房鑰匙打開門,讓所有人都以爲,你上樓取的是琴房鑰匙。”
白莫寒將手中的鑰匙在葉斯辰眼前晃了晃,“這就造成了一種假像,明明鑰匙一直在管家手裡,卻有人能在門鎖着的情況下進出琴房殺人,聽起來倒真是挺離奇的,是吧?”
“白少說的這些,不過是猜測,你可以這樣猜,也可以那樣猜,都不是證劇。”葉斯辰一如既往的淡定。
“確實,一直半會兒,我可能找不到什麼決定性的證劇,而經此一役,你更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管家身上,但是……”
白莫寒話鋒一轉,“沒有什麼計劃能夠天衣無縫,比如我細細審問過和你一起去酒吧的朋友就會知道,你中途離開二十分鐘左右去洗手間,而你所在的那間酒吧,橫穿一條街道就能到達帝廈,二十分鐘完全足夠你殺人再離開。”
“你走樓梯,就能避開電梯的監控,進小區之前在洗手間換一套衣服,再戴了墨鏡,小區大門的攝像就不會拍到你的臉,也不會注意到與葉斯辰衣着不符的陌生人。”
“再比如,付靖華手腕上的傷口,到底是怎麼造成的,只要我咬住不放,警方就會一直查下去,三件案子一起查,只要肯用時間,總會找到一些蜘絲馬跡。”
“白少這樣用心翻案又是想做什麼呢?”葉斯辰皮笑肉不笑,“我記得,你可一直都不太喜歡付家的人,不會是想爲晴晴討回公道吧?別忘了,她可是害了你未出世孩子的人,如果當初不是她告密,白瑞山根本就不會抓小輕語。”
“就算我不動手,你也早晚會動手吧?別告訴我,你沒想過要殺了她。”
“白少說這些來威脅我,是想要什麼?付氏?”葉斯辰手指輕輕點脣,一副無辜狀,“除了這個,我暫時還真想不到別的。”
“你呢?你又想要什麼?”白莫寒目光冷冷的掃過去。
“一半。”葉斯辰笑吟吟道,“我要付氏一半股份,董事會可以由你做主,但是之後你要給我一半股份。”
“你憑什麼認爲我會答應?”
“我們從一開始就有共同的敵人,何不試着做盟友?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麼,放心,我不同你爭。”葉斯辰十分好商量的語氣,“你要權,我便要錢就好,付氏的一半股份永遠屬於我,我之後會離開這裡去新西蘭,那些股份不到需要的時候不會賣掉,即便是我有需要賣掉的時候,你也可以高價買回去。”
“你得到你要的,我得到我要的,兩全其美不是很好?我相信以白少的聰明,不會希望結果是兩敗俱傷。”
白莫寒低頭,盯着袖釦上的淡藍色彩鑽,沉吟了一會,擡眸問,“什麼時候走?”
“傷好就走。”葉斯辰道,“我知道白少寶貝小輕語,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識時務,不會像許初河一樣,和你搶,無論是東西,還是人。”
“我會盡快和付夫人商量股份轉讓的事,拿下董事權,在你傷好前把股份劃到你名下。”白莫寒淡淡一句保證。
“多謝……”
葉斯辰話未說完,病房的門被砰的一聲踹開,塗輕語大步走進來。
病牀前的二人皆是震驚。
白莫寒罕見的有些無措,站起身,低低叫了聲,“姐……”
葉斯辰表情定格了三秒後,勉強扯出笑容,卻不如原來一般自然輕佻。
“小輕語,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都聽到了,一字不差。”塗輕語答非所問,嘲弄的目光在白莫寒和葉斯辰之間掃蕩,“你們想問的是這個吧?從哪裡開始聽的,都知道什麼了?”
她本來是和林婉白出去了,但是想想總覺得不放心白莫寒,又覺得葉斯辰叫自己去取手機有點奇怪。
前世時,葉斯辰和母親的關係就不好,工作更是不上心,常常將大堆事務推給自己,那麼懶散的人,怎麼會那麼重視的讓自己去取手機,她深想一下就覺得奇怪。
所以她途中又折了回來,叫林婉白一個人去取。
她並沒有那種花花心思偷聽這二人說話,只是想要推門時聽到一句殺人,心中奇怪,便認真聽了下去。
沒想到會聽到那麼多……
越聽越震驚,越聽越心涼,由其當聽到二人居然達成一致的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對白莫寒更失望,還是對葉斯辰更失望。
她突然發現自己挑男人的眼光大有問題,前世的葉斯辰,今世的白莫寒,這兩人簡直是……
“你倆其實挺相見恨晚的吧?”塗輕語冷冷一笑,“這要是湊到一起算計人?不是想弄死誰就弄死誰?”
“姐,你聽我說……”白莫寒上前一步。
“得,不用說了,說來說去都是那些話,我聽膩膩的了!”塗輕語擺手打斷他,後朝葉斯辰道,“瞧您這樣兒,傷的肯定也不深吧?是不是連管家會傷您都算計到了?虧我聽到動靜還玩命跑,我可真是個傻缺!”
在隔壁聽到葉斯辰房間傳來的巨響時,她真是玩命跑,因爲最近出了太多的事,她生怕葉斯辰再出意外。
沒想到,給這人耍得團團轉。
她現在才發現林婉白的話是那麼有道理,把惡毒流於表面的人,傷起來人終究有限,只有隱藏在溫和外表下的狠毒,才最傷人。
她越想越覺得氣不過,衝到葉斯辰病牀前,抓起牀頭櫃上的花束狠狠砸在葉斯辰臉上。
“你說,付靖華的死和你有沒有關係?傷心懷念是不是都是假的?你在那裡演戲演的挺過癮是不是?”
回想前世,這人的死心與絕望,和白莫寒的款款深情都一樣,假!假的不能再假!
“我是不是眼睛瞎了,怎麼挑的男人都一樣,還是我傻了巴唧特招你們這種人喜歡?啊?”
花枝一下又一下砸在葉斯辰身上,塗輕語只要一想到付靖華的死可能和這個男人有關,她就無法淡定,眼前不斷浮現出付靖華生前的溫柔笑臉,真心囑咐。
那個人對葉斯辰掏心掏肺那麼好,他怎麼忍心,怎麼下得去手。
“你怎麼能……怎麼能……”
花瓣紛飛落下,折爛的花枝被扔在一旁,塗輕語無力垂着雙臂,連繼續打人發泄的慾望都沒有。
心裡只剩悲涼。
葉斯辰從頭到尾都沒躲過,她砸便任她砸,她罵便任她罵。
他脣角一直勾着一抹笑容,那笑容細看之下,卻有幾分淒涼。
“你說的對,白少會照顧你的,除了他,我都想不到還有誰能照顧得了你。”塗輕語擡頭眸看了葉斯辰一眼,露出幾分嘲意。
說完,腳步飄乎離開病房。
白莫寒跟了出去。
此時已快入冬,一出醫院大門,入夜的冷風瑟瑟吹得塗輕語一陣發抖。
華燈初上,照得油漆路一片悽蕭的黑。
塗輕語來時只着了一件單薄的針織衫,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先前一直在車上和病房不覺得什麼,這會兒真是冷得厲害。
“姐……”白莫寒快步趕上來,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塗輕語身上,扯住她胳膊將人拉住,“你想去哪兒?我送你去,外面冷,別凍到了。”
“鬆開!”塗輕語狠狠甩開他的手,轉頭看着他,“我問你,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白莫寒答不出來。
不是答不出來,是這個問題真的不好回答,假話說了塗輕語也不會相信,真話,她可能接受不了。
塗輕語只看白莫寒這表情就明白了,心裡越來越涼,“從招魂之後就懷疑了,但沒說出來,付東平出事後你仍然選擇不說,任事情發展成這樣?”
“我並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白莫寒淡淡一句解釋。
塗輕語冷笑,“是,你當然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因爲你不在乎事情發展成什麼樣,你心裡只有你的計劃。”
“我的計劃都是爲了你……”白莫寒將塗輕語拉近,手順着她的發,輕柔溫和,“爲了和你在一起,爲了保護你不受任何傷害,我馬上就要拿到付氏,到時誰也不能再逼我做什麼,我們好好在一起好不好?像從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