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許初河和往常一樣,一見塗輕語就興奮的兩眼放光,拉開身旁的椅子,“過來坐我這裡。”
塗輕語深覺無奈。
她發現許初河就像打不死的小強,本以爲經過昨晚他就會對自己死心了,怎麼還這樣越挫越勇的?
他似乎掌握了魚兒的七秒鐘記憶,往往睡一宿覺,什麼不開心都忘光了。
“我坐這邊就可以。”塗輕語和林婉白並排坐下,若有所思回頭望了一眼樓梯,“付老先生今天不下樓吃早餐嗎?”
“爸爸昨晚有些心煩,我離開的時候他告訴我不要上去打擾他,我就沒叫菲兒去問,再等一會應該就會下來了吧。”付靖華道。
“哦……”塗輕語盯着盤中的食物發呆,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昨夜付溫晴那句“咖啡館一見鍾情”,難道這世上……真有鬼魂之說不成?
“姐……”白莫寒把盤中切成兩半的菠蘿包送到塗輕語面前,“嚐嚐這個。”
塗輕語默不作聲將盤子推到一邊,看都不看他一眼。
昨晚的話,她是不會收回去的,無論白莫寒動硬的還是動軟的。
如果他只能用他的方式去愛人,她不打算再接受白莫寒這種偏執的感情,與其兩人在一起互相折磨,不如分開,讓白莫寒明白自己沒有立場再去幹涉她的生活和自由,他興許還能正常一點。
“姐……”白莫寒正想再說點什麼,就見付夫人匆匆從樓上下來,“靖華,看到你爸爸了嗎?”
“爸爸?”付靖華站起身,“沒在臥房或是書房嗎?”
“我都找了,沒有。”付夫人有些着急,“我昨晚夢到晴晴了,本來想找你爸說說,找遍四樓都沒找到人。”
“怎麼會呢……”付靖華有些納悶,叫來露露問,“問一下門房的人,爸爸出去過嗎?”
露露答應一聲離開,打了內線電話確認過後,回來和付靖華報告,“門房的人說昨晚到現在沒有人出入別墅,老爺一直沒離開過。”
“那就怪了……”付靖華喃喃了一句。
“上去找找吧,興許是在別的房間裡。”白莫寒起身道,朝付夫人走過去,“阿姨不用擔心,叔叔不會有事的。”
付靖華也跟過去,“我們一起找。”
“靖華。”葉斯辰叫住他,起身道,“我陪你一起找。”
付靖華回過頭,望着葉斯辰的目光有些動容,“謝謝。”
見幾人一先一後上樓,塗輕語和林婉白對視一眼,都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雙雙起身跟了上去。
許初河才吃了一口三明治,覺得味道有些怪,正想擡頭和小白抱怨一下,發現人已經走到樓梯中央了,忙追上去,“小白等等我!”
衆人上樓後,在四樓逐一房間找過,都不見付東平的身影。
“門房的人既然說爸爸沒出別墅,就一定還在這裡,我們下樓找找,媽你別擔心。”付靖華安撫心急的付夫人。
“我不是擔心,我是害怕……”付夫人眼淚控制不住流下來,“我昨晚夢到晴晴了,樓小姐不是說晴晴的靈魂還在這裡嗎?我怕你爸爸會出事……”
不知是因爲付夫人無心的一句話,還是因爲別的什麼,塗輕語突然就聯想到了琴房。
客房幾乎每間都有人住,傭人一般都在一樓和二樓,要說能藏人還不被發現的地方,就只有琴房了。
“琴房一直沒人去找吧?我們去那裡找一找。”一直沉默的白莫寒突然開口道。
塗輕語有些驚訝的看着他,兩人竟然想到一起去了。
白莫寒朝塗輕語淺淺一笑,溫和模樣和昨晚的暴戾完全像是兩個人。
塗輕語不爲所動,轉身第一個下樓。
衆人下到三樓琴房,付靖華開了幾下都沒能推開門,這纔想起因爲樓心若的話,琴房的門一直是鎖上着的。
“我去取鑰匙。”葉斯辰說了一身,轉身跑上樓。
他很快便從樓上跑了下來,到付靖華面前將鑰匙遞給他。
管家也隨後跟了下來,急匆匆到衆人之間。
因爲付靖華昨日下樓後,付東平便吩咐他不許進去打擾,因此他今早便沒有去臥室和書房,只在房中等着付東平傳喚。
付靖華接過鑰匙將門打開,一股血腥之氣撲面而來。
塗輕語站在衆人中偏前一點的位置,裡面的慘狀毫無預兆的撞入眼簾。
琴房中淺白色的壁紙已經被鮮血染紅,窗簾上如潑墨一般沾着如星露一般的血跡。
房間正中間的地上,付東平面朝下爬着,身上穿着的白色浴袍已經變成紅色,周圍也都是黑褐的乾枯血跡。
從血跡乾涸情況和血流程度來看,人已經完全沒有生還的可能。
空氣中都是血的味道,像積年腐蝕的鐵鏽,塗輕語感覺喉嚨幹癢,止不住的噁心感從胃裡上涌。
“啊……”付夫人一聲尖叫,打破衆人驚駭之下的沉寂。
她雙目瞠大,恐懼的後退了一兩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白莫寒最先反應過來,對管家道,“去打電話叫警察過來。”
“是!”管家不敢有片刻耽誤,快步跑下樓去打電話,順便通知門房的人一會警察會來,不要阻擋車輛。
白莫寒過去將付夫人扶起來,“阿姨,這裡交給我和靖華處理,我送您上樓休息。”
“莫寒……靖華……”付夫人抓着白莫寒的胳膊叫了半天,雙目一直驚恐的瞪大着,顯然嚇得不清。
白莫寒一邊溫聲安撫,一邊扶她上樓回房休息。
耳邊沒了付夫人呱噪的哭聲,許初河後知後覺暴了一聲粗口,“我靠!”
親眼目睹父親死在面前,付靖華所受衝擊巨大,納納的走進琴房,意圖將父親的屍體抱起來,又緩緩伸出手似乎是想試探鼻息。
葉斯辰長臂一伸攔住了他,“靖華,不要私自處理屍體,等警察過來。”
“小辰……”付靖華的目光有些呆滯,嘴脣蠕動了幾下,沒說出話來。
葉斯辰看他那樣子心中難受,伸手抱住他,右手他背上輕輕撫了兩下,“靖華,別太難過,冷靜一些,付家還需要你。”
付靖華任他抱着,半晌,塗輕語才從他臉上看到兩行眼淚流下,鼻尖隱忍的抽動了兩下,十分難過又不知所措的樣子。
塗輕語看得心中難受,想到張芹死時,她也是這般不知所措,因此,更能和付靖華一般感同身受。
“婉白,帶我姐回房。”白莫寒從樓上下來,對林婉白道。
“不用。”塗輕語拒絕,“我在要這裡等警察驗屍。”
付東平的死太多疑點重重,她要第一時間聽警察怎麼說。
“姐,這裡血腥氣重,你還是回去休息的好,等警察檢完屍,我把結果告訴你。”白莫寒溫聲勸道。
要不是外人都在,塗輕語真想頂一句你咬我的時候怎麼不覺得血腥氣重呢?
白莫寒就是個變態,折騰自己的時候手下不留情,好模好樣的時候把自己保護得不行,碰一下都會碎似的。
“我覺得這樣挺好,我要在這裡。”塗輕語堅持道。
別墅裡就住這麼幾個人,既然沒有外人出入過,那兇手很可能就在這幾個人之間。
她若有所思的目光一一掃過衆人。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看着都好真實,無論恐怖還是難過,亦或是驚駭,都是遇到問題時人最本真的反應,看不出一點不對的地方。
塗輕語突然想起林婉白那些話,比白莫寒還要擅於隱藏情緒的人,看來真的有不少。
因爲出事的是付家,警方很快便派人趕到。
管家帶着衆人上樓。
付靖華受打擊不小,葉斯辰忙着安撫,接待警方的工作理所當然落在白莫寒身上。
來的警察一共六個人,帶頭的警長姓方,在走廊和白莫寒瞭解事發經過。
兩名警察和一名法醫則到琴房內勘察現場。
法醫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兩個警察看着年紀也都不小,處理事情干脆利落,一看就是在這方面十分有經驗的。
兩名警員在琴房周圍收集證劇,法醫走到屍體旁,拿出幾樣塗輕語沒見過的器具,從屍體身上採集毛髮指紋,進行初步驗屍。
付靖華見此情景,忍不住走了進去,神情陰鬱的站在屍體旁邊,看着法醫檢驗。
塗輕語見警方沒有人攔着,便也走了進去。
付家在S市人脈甚廣,和普通人出事肯定不同,沒攔警戒線也沒清場什麼的,對於這些人的闖入,警察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塗輕語靜靜立在一旁,目不轉晴盯着法醫驗屍。
法醫從屍體背面採集完證劇,簡單的劃線之後,便將屍體翻轉過來。
這一翻,不禁讓在場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氣。
付東平腰間睡袍的帶子是散開的,綿絲睡袍的衣襟堆搭在兩邊,整個身體的正面全部赤裸着。
由於琴房的地面全部鋪着地毯,因此流出的血液很快便浸進地毯中,付東平雖然先前是面朝下方,但身上並沒有沾了多少血液,可以清楚的看到屬於男性的赤**膛,有些下垂微胖的小腹,和下面……
下面塗輕語只掃了一眼,就被白莫寒捂住眼睛按進懷裡。
“別亂看。”冷冷的聲音自頭上傳來,帶着遮掩不住的酸意。
“鬆手……”塗輕語不服氣的掙了兩下,白莫寒紋絲不動,語氣像在賭氣的孩子,“不準亂看!”
塗輕語不想和他在衆人面前爲這種事爭執,便也放棄了掙扎,在腦中暗自回想着剛剛看到的一幕。
付東平的生殖器被割掉了,原本屬於男性的部位凹陷進去,周圍遍佈了一些混着血液的黃色脂肪樣的東西,已經有些乾涸。
由於場面太過駭然,只一眼就讓塗輕語難以忘懷,哪怕白莫寒不准她看,也能在腦中一遍遍回想。
“這他媽的!”許初河又忍不住暴了句粗口,同樣身爲男性看到這一幕,讓他感覺下腹一緊,隱隱作痛的感覺。
兇手也太變態了吧!割什麼不好割人家命根子!
由於太震驚,他都忘記和情敵搶着抱人,就那麼呆愣愣的盯着法醫驗屍,看着男人拿着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在付東平被切割的傷口上戳來戳去。
許初河感覺每下都戳在自己身上似的,不禁打了個冷戰。
等把這兇手找出來,一定要痛毆一頓,瞧這做的都是什麼事兒!
直到法醫檢驗完成,屍體蓋上遮屍布,被警方擡出琴房,白莫寒才鬆開塗輕語,跟了出去。
塗輕語和林婉白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相同的驚愕。
確定琴房就是第一案發現場,警方便將衆人都請出去,重新鎖上門,以方便之後再進行調查。
付靖華被葉斯辰拉出門外,神情還有些恍惚,葉斯辰一隻手輕撫在他肩膀上,“靖華,先上樓休息一會兒好嗎?這裡交給白少。”
付靖華愣愣的點點頭,隨葉斯辰一起上樓。
塗輕語和林婉白見警察下樓,便也跟着下去。
“小白……”許初河追着二人,邊下樓梯邊道,“你們說這兇手是不是太變態了,爲什麼要割那裡呢,那可是男人最驕傲的地方啊!”
林婉白本來精神緊繃,被許初河一句話就給逗笑。
塗輕語也是要笑不笑的尷尬着,嗔怪道,“你別鬧了,正經點。”
“我沒不正經啊!”許初河有些委屈,“那本來就是男人最驕傲的地方麼,我一直都覺得可驕傲了!”
塗輕語無奈的嘆了口氣,越發拿許初河這性子沒辦法。
等三人追着兩名警察下樓,發現樓下幾位警員已經聚到一起,方警長正在指揮大家按個房間搜查。
三人讓開位置給幾名警員上樓。
塗輕語有些納悶,過去問白莫寒,“他們要找什麼?”
“被割掉的生一殖一器,不在琴房裡。”白莫寒淡淡解釋了一句。
“不在琴房在哪?被兇手帶走了?”許初河忍不住道,“兇手不會是看上了付老烏龜的驕傲吧?帶走了留着用?”
“你能不能行了!”塗輕語氣得捶了許初河一拳,“你給我正經點!”什麼留着用,誰會留着用那種東西!
“那我就是好奇麼……”許初河訕訕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點過於直白了。
林婉白忍笑忍到面部扭曲,本來心思纏繞的思索案情,被許初河這一句全部給帶跑了。
“姐……”白莫寒不着痕跡擠到許初河和塗輕語之間,將塗輕語往懷裡拉了拉,不等塗輕語注意到他的舉動,便接着道,“法醫的初部檢屍結果已經告訴我了,從屍體的情況上看,推測付東平的死亡時間是四到六小時之間。”
“死亡原因是血流過多,法醫初步推測,付東平應該是攝入了可以麻痹神經的藥物,或被兇手下在食物裡,或被兇手掩住口鼻從呼吸道進入,在半昏迷無力反抗的時候,被兇手一刀割掉生殖器,剩下的傷口集中在背部,動脈上也被劃了兩刀,因此血纔會流那麼多。”
白莫寒本來不想和塗輕語說這些駭人聽聞的事,但她看出塗輕語對這件事很感興趣。
他不想讓許初河和塗輕語有絲毫親近的機會,又不能像昨晚一樣強迫塗輕語離開,只能用這種方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然而塗輕語卻注意到了,不着痕跡避開他伸到自己肩膀上的手,往後退了兩步拉開距離,“四到六小時,也就是說在昨夜凌晨一到兩點之間?”
“我昨晚去莫寒房間敲門的時候是十一點半,莫寒回房大概在十二點左右,也就是說,兇案發生在你回房間之後?”林婉白湊過來問。
“什麼你房間我房間的,你們昨晚幹嘛了,怎麼不叫上我?”許初河即便聽不懂,也不甘示弱的過來插嘴。
昨晚無論對塗輕語還是白莫寒來說,都算不上好的體驗,塗輕語自顧別開目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對了,我昨晚去敲門的時候,遇到付靖華。”林婉白突然想到這件事,隨之說了出來。
“這有什麼奇怪的。”許初河深深不以爲然,“這是他家,見到他不是很正常?難道還不準人家晚上出去了?”
“我見到他時,葉斯辰房間的門是掩着的,他剛和付東平談完事情下樓,還說付東平囑咐他不要再上去打擾,然後……”林婉白聲音壓低了一些,湊近衆人道,“他進了葉斯辰房間。”
“這有什麼奇怪的?”許初河仍不以爲然,“這是他家,他不是也進去小白房間,還把我趕出去了,關着門待了好長時間。”
白莫寒的注意力成功被他這句話吸引,眸光幽暗看着塗輕語問,“姐,付靖華什麼時候去找你的?”
“和你沒關係!”塗輕語冷冷懟了回去,拉林婉白轉身上樓。
本來只是問個案情,都沒獨處半個小時,怎麼被許初河一說,弄得跟偷情似的。
許初河這張嘴啊!
不過她也不在乎白莫寒會不會誤會,因爲那個人誤不誤會都那樣子,偏執又獨斷。
生一殖一器作爲死者身上重要的一部分,很可能留有什麼物證,因此警方不遺餘力的進行搜索。
兩個小時的時間,將別墅上上下下翻了個遍,然而卻一無所獲。
考慮到生一殖一器的特殊性,若兇手切割後丟進馬桶沖掉,就算是將別墅上下翻過來,也仍會找不到。
因此,在別墅上下進行一番搜查無果後,警方暫時放棄了尋找,帶着屍體離開,並調了門房的監控記錄帶走,查找從昨夜到今晨有沒有可疑人員出入別墅。
付家宅內是沒有監控的,因爲付東平不喜歡被監視的感覺,禁止安裝那些東西,也因此,爲查案增加了很多難度。
別墅一共四層,房間又多又大,事情發生是在凌晨過後,正是衆人熟睡的時候,誰也不會沒事到走廊轉一轉,因此,一個目擊證人都沒有。
同時,因爲付東平死亡這段時間,別墅沒有可疑人員出入,兇手基本上可以斷定就是住在別墅中的這幾個人。
付靖華與付夫人是與死者是血親,林婉白和塗輕語住在一個房間,可以相互作證。
白莫寒是付家的未來女婿,雖然婚禮未辦成,但與付家二老關係一直良好。
許初河和葉斯辰暫時找不到動機,三個傭人一位管家同樣沒有動機去殺人。
還有一個最大的疑點和不可能——衆人到琴房時,琴房是上了鎖的。
琴房的鑰匙只有一把,由管家保管。
事發時,也是葉斯辰和菲兒上樓取下鑰匙,纔打開緊鎖的房門。
付靖華情急之下撞了兩下都沒能撞開,可見房門當時鎖的牢固,不存在能在這上面動手腳的可能。
鑰匙從昨夜鎖門之後,一直在管家手裡,到今晨事發,被取下來打開門,中間未曾離手過,外人自然也沒人有機會偷了鑰匙,去配一把相同鑰匙的可能。
而衆人進門時琴房內窗戶緊閉,沒有被打開過的痕跡,兇手殺人後到底是怎麼離開的,成爲兇案最大的疑點。
警方也着重在這一點上調查,盤查過監控確定無可疑人員出入之後,便將兇手鎖定在別墅內衆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