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最先找的是管家,一再確認鑰匙從昨夜到今晨有沒有被借取過。
管家在反覆盤問之下,將昨夜的事細細說了一遍給警方聽。
昨夜招魂結束後,菲兒鎖完門就將鑰匙還給了他,那之後他去過一次付東平的書房,爲和兒子談心的老爺子送茶飲。
管家敲門時,付東平迴應的聲音有些暴怒,在他進去後,面色越發沉着。
他將茶放下後便離開,關門時聽到父子二人似乎在爭吵什麼,付東平嘴裡說着什麼不懂事,似乎還提到了溫晴小姐,再之後的話因爲走遠,他並沒有聽清楚。
管家知道的只有這麼多,警方記下筆錄後,便換下一個人尋問。
衆人的口錄都差不多,事發時在房間裡睡覺,沒出去過。
除了塗輕語和林婉白可以相互作證外,菲兒和露露因爲睡在一個房間,也能相互證明。
張媽和管家一樣,有自己的房間,獨睡,因此沒人證明,葉斯辰和白莫寒亦是。
因爲聽管家說了付家父子吵架的事,警員在尋問付靖華的時候,特意多問了幾句,但是吵架的原因付靖華並不想說,礙於付靖華的身份,他們無法強迫,問來問去也沒個結果,這件事便不了了之。
最後剩下付夫人,因爲情緒激動過度,不適合做筆錄,警員只能延後日期,等她情緒好轉一些再問。
至於樓心若,她從到別墅後,一直沒出過房間,三餐都是菲兒送進房間吃的,且因爲他是付東平找來的招魂師,和付東平認識接觸都不深,是衆人中最沒動機殺人的,警方略略問了幾句便完了。
下午。
警方那邊出了新的驗屍報告。
和法醫在時說的差不多,只是死亡時間更精確一些,確定在昨天夜凌晨兩點到兩點半之間。
由於採集的證物都能使用,驗屍也進行完畢,警方通知付家可以領回屍體入葬,同時,琴房也可以收拾,不用再保留現場。
接到消息之後,管家便派門房的人到琴房收拾。
這種鮮血淋淋的事,不適合交給菲兒和露露那種丫頭去做。
等衆人打掃乾淨之後,塗輕語和管家通融了一下,請他先不要鎖門,讓她進去看看。
管家和付東平一樣,比較迷信鬼神之說,對琴房這種死過人的地方最是忌諱,將鑰匙交給塗輕語,囑咐一句看完了記得鎖門,便離開了。
他不在身邊,少了人監視,反而自在。
塗輕語和林婉白一起進入琴房,反身將門關上。
付家人的效率從來都很高,這一會兒功夫,不光地毯和窗簾換過,連牆上的壁紙都換成淺黃色的,上面的水晶燈縱是沒沾上血跡,都被換了一盞新的。
塗輕語目光在琴房中掃了一遍又一遍。
林婉白挨扇窗戶檢查,看看有沒有鎖鬆動的跡像,或者有被人撬過的痕跡。
塗輕語貼着牆壁敲敲打打,又蹲下檢查牆角,再趴下身體,掀開地毯,耳朵貼着地面敲地毯下面的地磚,查找有沒有暗道。
兩人順着圓型的琴房一路檢查過去,最後撞到一起。
塗輕語一屁股坐在地上,林婉白趕緊俯身去扶。
二人擡頭低頭間對視一眼,不由得雙雙笑出聲來。
“你說咱們像不像兩個精神病?”塗輕語索性坐在地毯上歇着,背後靠着凸出一塊的雕花窗臺。
“我覺得挺像的,這都什麼年代了,你居然還找暗道。”林婉白失笑道,“就算有,也不可能在琴房這種地方,這四面都是玻璃的,哪有地方挖暗道。”
“唉,我也知道找不到,就是想試試。”塗輕語手肘支在窗臺上,“我就是奇怪,兇手殺完人是怎麼出去的?既然不可能是有人配了備用鑰匙,這裡面又沒有暗道,管家的鑰匙沒離過手,事發時我們開門也確實鎖着……”
“你好奇心還有這麼強的時候呢?”林婉白在塗輕語身邊坐下,歪頭看着她,“你說,有沒有可能付靖華是裝的?門明明沒有鎖,但是他裝作打不開?”
“你又懷疑他?”塗輕語很意外,“爲什麼你一直懷疑他,付東平是他爸爸,你沒見他看到屍體時有多傷害心嗎?我總覺得那不像是裝的。”
“裝,就要讓別人看不出痕跡,如果一看就是裝的,還裝什麼?”林婉白手支着下巴,目光幽幽望着窗外,“其實我也不是認定了是他,我只是覺得他有些怪怪的,比如昨晚去葉斯辰房間,他那麼晚去葉斯辰房間做什麼?就因爲是好朋友,關係特別好?”
“那不然呢?”塗輕語問。
“不然……”林婉白想了想,搖搖頭,“我也說不清楚,只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沒那麼簡單,你不是說葉斯辰當初答應幫你做證告付溫晴,付溫晴可是付靖華的親妹妹,葉斯辰那樣做事,付靖華爲什麼一點都不生他的氣?”
“這個……”塗輕語一凝,也有點納悶,不過她很快想到一個理由,“付靖華雖然是付溫晴的哥哥,但我覺得他爲人挺正直的,他知道付溫晴推了姥姥,知道是她做錯了事,所以纔不怪葉斯辰呢?”
“你覺得可能嗎?付靖華就那麼無私?我覺得人善良無私到那種程度有點不真實,打個比方來說,如果曉楓推了付溫晴的媽媽,你會不會贊成洛凡幫付溫晴一起告曉楓?”林婉白反問道。
塗輕語又是一凝,她自認自己算個公平的人,但若真發生這種事……
“總會有偏袒的,是吧?”林婉白一副料中的神情,“你可以不去怨付溫晴告曉楓,因爲你知道是曉楓做錯了,但你無法原諒洛凡橫插一腳,站在你的對立面,即便是曉楓做錯。”
塗輕語沒再說話,因爲林婉白說的確實是實情。
“所以說,付靖華不怪葉斯辰這點,就是我最奇怪的地方,你沒發現,無論葉斯辰做什麼,付靖華都偏袒他的樣子,就連付溫晴死在葉斯辰家裡,付靖華也沒懷疑過葉斯辰什麼,連句重話都沒說過……”林婉白目光幽深,“我覺得那兩個人要說只是好朋友,交情未免太鐵,說真的,就算是情侶之間,信任和包容也難達到這種程度。”
其實也不是,塗輕語想說,前世的時候不是這樣的,付靖華因爲付溫晴的死打了葉斯辰,葉斯辰還因爲這件事頹廢過一陣子,然後就出國了。
然而前世付溫晴的死,要發生在比現在晚兩年之後,這兩年中發生過多少事,誰又知道?
現在很多事和前世重合,又有很多事和前世不同,塗輕語怎麼想,都聯繫不出這其中的因果,越發覺得腦子亂起來。
如果是白莫寒,說不定能從兩世的不同中找到什麼線索,但重生的事,她不打算告訴那個偏執狂!
至於林婉白……
這種事駭人聽聞,還是算了。
兩人出了琴房,將門鎖好,上樓還給管家。
下樓時,正好撞見一步兩個臺階往樓上跑的許初河。
“小白!”許初河一見二人就迎上來,“我突然想到兇手是誰了!”
“是誰?”塗輕語忙問。
因爲和前世有牽連,她對兇手特別執着與好奇。
“是付溫晴。”許初河胸有成竹道,“弱弱不是說付溫晴的鬼魂會留在琴房裡嗎?付東平不知道爲什麼忍不住去了,就被鬼魂給殺了。”
“誰是弱弱。”林婉白問了一句。
“樓心若。”塗輕語幽幽答道,她已經對許初河給人起外號的事見慣不怪了。
“哦……”林婉白拉長聲音,忽地一笑,“別說,這外號用的還挺貼切,那女人是挺弱的,只是不知是裝的弱,還是真的弱……”
塗輕語對樓心若這個人也有存疑,她那些小火苗小紙片,不光招魂師能做到,魔術師也能做到。
至於和付溫晴相像的聲音,她記得小時候曾在老家村子裡見過馬戲團演出,其中有一種腹語師,就可以模仿各種語言聲音,操縱木偶娃娃說話。
只除了那句話:咖啡廳,一見鍾情……
這是讓她最矛盾的地方,一方面相信一方面否認着。
“小白,你覺得我說的是不是很對?”許初河一句話拉回塗輕語的思緒。
塗輕語瞪了瞪眼睛,“不對!”邊說邊往樓下去。
“哪裡不對?”許初河亦步亦趨的跟着,“我覺得挺有道理啊,不然兇手是怎麼進去的?琴房的門明明就鎖着!”
“我不相信鬼能殺人,即便是真的有鬼,鬼也殺不了人,不然怨魂那麼多?豈不是每個人都要被索命?”塗輕語說話間到房間門口,開門進去。
許初河硬是在林婉白之前擠了進去,繼續跟着塗輕語,“那你說兇手是誰?”
“我也想知道啊……”塗輕語嘆了口氣。
“我們可以假設兇手是客房或者樓上臥房的某個人……”林婉白關上房門,走過去道,“在付靖華和付東平吵架之後,付靖華離開,到葉斯辰房間坐一坐,回到自己房間,等衆人都熟睡之後,兇手到琴房中等待付東平……”
“等等!”塗輕語叫停,“兇手爲什麼知道付東平會去琴房?”
林婉白想想也是,換了一種說法,“兇手將付東平叫到琴房去,用了一些非常手段吧,這裡算一個疑點,付東平過去後,兇手將他弄暈,割下他的生一殖一器,又將他全身都割傷,悄悄離開……”
“最大的疑問就在於他是怎麼離開的,進琴房和出琴房都需要鑰匙,而那時鑰匙在管家手裡,如果兇手沒有穿牆而過的本事,那就只有一種解釋……”
“兇手就是管家!”許初河激動的一拍巴掌,覺得自己觸動了慧根。
“但是殺人要有動機啊!管家跟在付東平身邊那麼多年,爲什麼突然就殺人?”塗輕語問。
其實是誰殺了付東平,可能沒幾個人真正在乎,那個人很難讓人對他有好感。
因爲兇手離開的方法太不思議,才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整個下午三人都在房裡討論這個問題,可惜說到最後,也沒人能想到兇手用的辦法。
付東平這一死,無疑給白莫寒找了很多事做。
付夫人哭哭啼啼需要人照顧,付靖華一蹶不振,整天都窩在房間裡和葉斯辰待在一起。
白莫寒即要安撫付氏公司上下,又要處理屍體入葬,配合警方繼續調查,忙忙碌碌整天不見人影。
晚飯時分,許初河被小弟一個電話叫走,塗輕語和林婉白這纔出房間。
二人路過琴房門口的時候,發現琴房的門半掩着。
塗輕語猶豫了一下,過去推開門。
付靖華背對着門站着,表情憂鬱的望着窗外。
塗輕語順着他的目光看出去,窗戶外面幾十米處,有一條曲徑小路,路兩旁鋪着鵝卵石,盡頭深處是一片小樹林。
塗輕語來別墅和曾和林婉白進去逛過,小小一片的桃花樹林裡面,有一座小木屋。
木屋似乎常年有人在打掃,裡看看起來很乾淨,只是因爲門鎖着,進不去,只能從兩扇透明的玻璃窗望見裡面的場景。
付靖華出神的望着那些,連塗輕語進來都沒發現,還是在她開口打招呼之後才反應過來,勉強的笑了笑。
“塗小姐。”
“付先生在看什麼?”塗輕語覺得自己從付靖華眼中看到了懷念。
“沒什麼,只是看看小時候常去的地方。”付靖華從遠處收回目光,神思還有些飄遠,“小時候很喜歡去木屋那邊玩,男孩子嘛,都喜歡冒險探險什麼的,每次回來身上都髒兮兮的,晴晴看到我都要躲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