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示教室裡的人怎麼樣，手術還是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之中。
這臺手術正常要切五個孔，一個觀察孔，兩個術者操作孔，還有兩個是第一助手的操作孔。
剛纔開的是觀察孔，也就是扶鏡手的操作孔。
通過這個孔向腹腔內注入二氧化碳氣體，使腹腔形成操作空間。
置入穿刺套管，將帶照明的腹腔鏡送進腹腔，大屏幕上就顯示出了腹腔內的圖像。
將五個開口全部打開，置入穿刺套管，葉晨都做得十分標準。
受到脂肪層的擠壓，視野比普通的腹腔鏡手術要小得多，給探察腹腔造成了困難。
陶樂這時動作了。她用三葉拉鉤將肝臟頂起，充分暴露了術野。
這個動作，她早就做過了無數次，做得如同行雲流水。
但在示教室中的人看來，可並不太一樣。
“一助的反應太快了，做得不錯啊！”
“那個一助是誰啊？是張生面孔，不是外科的人吧？”
“這人我認識，是新進的規培醫，現在在兒科輪轉呢。”
“你是開玩笑的吧？剛來的規培醫，能上臺做一助，還能有這種意識？”
“接下來纔是最重要的一步，要切除左側大網膜了！”
“我這心可就懸起來了！提大網膜這活兒，新人能做好？手上沒數兒的話，一個不小心，麻煩就大了。”
王漢中穩穩地坐在那兒，目光灼灼地盯着大屏幕。
這一步算不上什麼難點，但對新人來說，不出錯的沒幾個。
要切除皮門部位的淋巴結，徹底清除癌症病竈，就免不了切除左側大網膜。
照例是由一助提起大網膜，術者自己提橫結腸，然後用超聲刀遊離、切除。
說着很簡單，但兩個人之間但凡有一點配合失誤，尤其是一助提拉大網膜時力度不均，就很容易拉傷脾臟。
這種失誤一旦當衆發生，這臺手術大概也就做不下去了，便該輪到自己上陣。
想到這裡，他的屁股都輕輕地提了起來，回身頭看了一眼等在門口的陳大夫。
陳大夫也是胃腸外科的主治醫，算是他的心腹手下，也是這次他選用的一助。
對方一看他的眼神，立馬心領神會，去叫麻醉和扶鏡手做準備了。
他這才欠着身子，帶着微微的笑意繼續看大屏幕。
嗯？那個小規培醫已經提起了大網膜，力度使得不大不小，剛剛好。
在她的配合下，葉晨已經用沿着結腸邊緣大網膜處進行遊離，乾淨利落地從根部離斷了胃網膜左血管，而且清除了周圍的淋巴結組織。
“做得不錯！”有人在門口說道。
這個聲音有點耳熟。孫處長和王漢中同時回頭，就看到了普外科的張主任。
他並不是一個人，身邊還跟着兒科的安培副主任。
看到他倆來了，孫處長立刻身相迎，王漢中也馬上跟了上去。
“老張，你這樣的大忙人，怎麼也過來了？”孫處長笑着問道。
“小葉當年也跟着我上過臺，現在他重回外科，我自然要過來捧個場。”張主任說道：“何況要論起來，誰能有你孫大處長忙呢？”
“哎，我就知道你老張最念舊情了！也不怪我費心推廣這堂示教課.”
孫處長表白了一會兒自家的好意，但無論是張主任還是安副主任，兩個人都聽得漫不經心。
“咱們還是看手術吧。”張主任一邊說，一邊也在第一排坐了下來。
“進度挺快啊，這麼短時間，已經開始結紮胃網膜右動脈了！”
安副主任對這臺手術不是太瞭解。但他也能看出來點兒問題：
“鏡頭有點不太穩當，畫面晃動得可挺厲害。”
他問的問題，也是示教室裡其他人想要問的。
“扶鏡手不太行啊，鏡子扶不穩也就算了，調整個角度都這麼慢。”
“是胃腸外科的李森，我上次帶他上臺，吃了一次蒼蠅。”
“這麼重要的示教課，李森還在用單手扶鏡？我給他跪了！服了，真的！”
旁邊熱辣辣的評論，就在王漢中的耳邊縈繞着。張主任就擡頭看了他一眼。
同樣都在外科，哪個年輕人怎麼樣，誰的心裡沒點兒數。
讓李森上臺去給葉晨扶鏡？這個安排，別說是設身處地爲對方着想了，簡直可以說是不懷好意——這和王漢中最近跟其他人反覆剖白的話，可不太一樣。
大家正議論紛紛的時候，就見陶樂忽然伸出右手，穩穩地握住了腹腔鏡的鏡身。
她這個動作，出乎手術室內外所有人的意料。
李森先就不幹了：“一助你做好自己的事，別管閒事啊。”
陶樂也不放手：“你扶不穩，我可以。而且，也不會影響葉老師的手術。”
後一句話，她是說給葉晨聽的。
葉晨就看了她一眼。說實話，剛纔這個扶鏡手的操作，真是一言難盡，他已經提醒了好幾次：“別動，扶正，穩住.”都不管用。
手術纔開始沒多久，他的耐心已經快用光了。
要不是在示教室，怕直接罵人對年輕人影響不好，他都想好好問一問對方，你到底會不會扶鏡子！
這陣看到陶樂和李森的爭執，他想都不想，就站在了陶樂的一邊：
“行，李森你歇一會兒，讓陶樂先做做看。”
李森作爲胃腸外科有名的刺頭，那是相當有脾氣的。
聽葉晨這麼一說，他立即就面露冷笑：“不用我是吧，那行。今天這麼多人看着呢。你們能做就做去吧，我是不奉陪了。”
他徑自下臺去，又加上一句：“今天這手術，要是因爲扶鏡出現了失誤，可別往我頭上推。”
一轉眼的功夫，李森就脫了手套換了衣服，揚長而去了。
陶樂對此毫無表示，連表情都一點沒變。
她是充分領教過李森的各種問題和失誤的的。現在手術時間還沒過一半，等到了後期，對手術的影響更嚴重。
他的問題，不是言語能改變和打動的，就像剛纔這種一言不合就撂挑子的事，在空間裡他也一樣幹過不少次。
求人不如求己。陶樂早就已經成功地升級了。
一心二用，左手配合葉晨，右手扶鏡加調整角度，完全沒問題。
這時示教室外面，已是一片喧譁，不少人都站了起來。
“我的天！一助這麼牛的嗎？”
“這鏡子穩的，畫面再沒有一點晃動和延遲了！”
“鏡子扶的穩不算什麼，你看見剛纔人家那個動作了？”
“太帥了，這是左右手同時開工啊！”
“你再給我說一遍，這一助的名字唄？”
“姓陶，對了，叫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