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驚無險,我們三人才輕輕鬆了口氣,雖然我對銘燁的身手有信心,但也是十分緊張,深怕出現什麼不該出現的意外。
幸好這楓鬥草長得不算低,很快就看見他到底了目的地,騰出一隻手,採了一株,放到背後的揹簍中,又一蹬,到了旁邊,把自己所能夠到的範圍內的楓鬥草都採集了。
“這種草藥有何作用?”我問此刻正目不轉睛,緊張到出汗的白大夫。
“此種草藥對治療風溼病有奇效,只因生長的地方特殊,棵數又少,所以才珍貴。”白大夫望見銘燁已經平安地往上爬,稍稍鬆了口氣。
“皇甫公子,真是太謝謝了!”白大夫笑臉相迎,快步走向已經朝我們走來的銘燁。
“不客氣,這點東西,付我的藥費都不夠!”銘燁擦了一把汗,笑着說。
“司徒先生,你的這個東西真的很管用!”銘燁一邊脫下鐵器,一邊誇讚道。
“過獎了。”司徒微笑着迴應。
“哎?你們看,那個……不是唐小姐嗎?”順着白大夫的手指,我們望見在對面的另一座崖上,站着一個清麗的女子,似一座冰封的雕塑,一動不動。
“應該……是玉兒。”白色的裙衫隨風飄揚,那清冷的氣質與玉兒相吻合,更何況身旁似乎還放着早上我見過的那個褐色的竹籃。
“我們……是否要過去看看?”司徒徵詢意見。
“她不會是想不開吧?”銘燁突發奇想。
“你們幾個男人就在這裡吧。我過去看看。”我不相信玉兒會自尋短見,今日她一定要上山,又本想把大家支開,難道就是爲了站在崖上看風景?
小心翼翼邁開步伐,跨過小峽溝,就離玉兒的背影近了幾分。不敢大聲叫她,亦不敢發出過大的聲音,怕嚇着她,或者說怕打擾她此刻的安寧。
“爹……玉兒回來了。”風攜着突兀的一句話語,刮進我的耳邊,我不禁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爹,你曾說,要帶着我們隱居山林,遊山玩水,可是現在你們都丟下玉兒了……”低低的啜泣,帶着心酸。
“玉兒不願去爭什麼,也想像爹那樣什麼都不要……”她的聲音漸漸地了下去,“可是他們這麼對待我們,玉兒不想繼續這麼軟弱,爹……你能瞭解嗎?”她的聲聲吶喊,飄散在凌亂的風中。
“爹,這是你愛吃的豆沙糕,玉兒也能像娘一樣,做你愛吃的糕點了……可是……”我望着她不停抖動的背影,不禁泛起酸楚的淚水,同病相憐的傷感,是初見玉兒時的緣。我的父親,同樣缺失在我的成長中,那份遺憾,無法彌補。
“爹,玉兒苟活到現在,不過是爲了給你們一個公道。你若泉下有知,就讓玉兒能一切順利。”她把糕點放在崖邊,收拾好籃子,轉過身來。
“小姐……”她慌忙擦乾淚水,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我。
“玉兒……”我也趕緊回過神來,擦拭淚水。
“小姐,你都聽到了?”
“嗯……”我不知如何回話,只是輕輕應了下。
“我爹是在我七歲那年從這裡摔下懸崖的,他一直都迷戀自然,研究地質,礦物,甚至不想繼承家族的基業。我娘說,她就喜歡我爹那份執着和超然……”她的嘴角牽起一抹微笑,“只可惜,他喪命在這所執着的地方……”她不自覺地轉身望下崖底,隱約能看到崖底的石塊,在一層水汽中顯得尤爲神秘。
“玉兒,你爹一定希望你能幸福。”我言語中的,亦有所指。
“小姐,玉兒從很小起,就沒有幸福的權利了。”她低垂了眼眸,冷冷說道,“我只希望能找回哥哥,奪回一切!”她的一字一句,帶着冰霜,迎面而來,讓我心中隱隱泛起冷意,這次的“無鐵鎮”之行,會不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我已經沒有了底……
“明知沒有礦,爲何假裝來一趟?”回去的路上,我不滿意地對司徒抱怨。此次之行,沒找到礦是次要,重要的是加重了我心中的不安,我正愁沒地方發泄。
“這不是怕你絕望嘛!給點希望也是好意。”司徒露出一個調皮的微笑,幸好走在前面的人,看不到他老態龍鍾的外表下,做出如此幼稚的表情。
“現在更絕望,滿意了!”我狠狠瞪他一眼,自從知道他只是個少年之後,態度就不再如從前那般恭敬了。
“我不會讓你絕望的……我保證。”他伸出手指朝上,裝模作樣地說。
“一無所獲,還保證!”我伸出手去打他,恰好銘燁回頭看我們,“司徒先生,您身上佔了什麼髒東西,我幫你拿了……”我把拍打變成了輕撣,溫柔地說。
“多謝煙莫小姐……”他謙恭地感謝道。眼角瞥過我,憋着笑。我氣急,順勢狠狠擰了他一下,他又不敢吭聲,按着手臂,暗暗齜牙咧嘴。
“那個李嶺朋友的事情,該怎麼繼續?”他揉了揉手臂,調整表情,正色道。
“看準時機,需要這個‘朋友’的時候,我們就讓‘他’出來。”我輕輕說道。
不知這個消息是否已經傳到況世俊的耳中,如果他知道,理應會有所行動了吧。眼下唯有藉機行事了,敵動,我再動。
回到唐府時,已近傍晚。大門敞開着,門口還停放着幾頂鎏金邊暗紅花色的高檔轎子。“唐府來客了嗎?”司徒一邊問,一邊往裡走。
衆人也正詫異,只聽見大堂內笑聲不斷,十分熱鬧。“倪公子一表人才,倪大人真是好福氣!”唐明英粗嗓門一喊,我的腳步一滯,目光與玉兒複雜的目光相遇,彼此都已經猜到了來人。
“玉兒,你終於回來了!“唐夫人笑靨如花,親切地迎過來,拉起玉兒的手,帶到堂中。果真如慈祥和藹的長輩一般。
玉兒也不掙脫,乖巧地任她領着,到了倪震跟前。一旁的倪天霸兩眼放光,笑得曖昧。“我說,玉兒姑娘貌若天仙,知書達理,怎麼可能是個婢女!”倪震哈哈大笑,奉承道。
“倪大人過獎,玉兒頑劣,承蒙倪公子擡愛。”唐夫人笑着迴應。
“哦?況小姐,現在唐小姐的親人健在,親事就不成問題了吧?”倪震假裝才發現我們的存在,皮笑肉不笑地問我。
“倪大人,煙莫在這裡只是客,不便插手,一切都讓唐小姐自己做主吧。”我禮貌地回道。眼光掠過玉兒,望見她深不見底的眸子,心中不再有了默契。我實在也不知道,如今的唐三小姐,會如何做出選擇。
再看況鵬,目光始終沒有再回到玉兒身上,陰鬱地臉龐並未有多大的起伏,似乎玉兒的終身幸福,確實已經跟他毫無關聯。
“倪大人,回都城路途遙遠,不如住下,玩幾天,也待他們培養培養感情,我們一邊可以商量親事。”唐老爺提議道,望見玉兒默不作聲,甚至帶着淺笑,就替她做了主意。
“叔叔嬸嬸,難道你們沒告訴倪大人,玉兒昨晚的誓言嗎?”玉兒瞪大了眼睛,故作不解。
“這個……”唐明英一臉爲難,望向唐夫人。
“唐老爺,有什麼不妨明說。”倪震一看有問題,沉下臉來,說道。
“只是孩子的戲言,說什麼永不嫁人……”唐夫人搶先一步,輕描淡寫地說。
“年紀輕輕,唐小姐爲何發如此的誓言?”倪震一臉詫異。
“也沒什麼,家務事而已,倪大人不必在意,容後再商量就是了。”唐夫人擠出笑容,拽了玉兒一把,儘快結束這個話題。
“是啊,是啊,先住下,凡事都好商量。”唐老爺趕緊過來圓場。
“那好,我也正在此處有公務要辦,就先麻煩唐老爺了。”倪震拱手說道。
我望見司徒雙眸含着冷笑射向倪震,我手肘碰了他一下,他心領神會,垂下眼眸。我們一起出了廳堂,“得來全部費功夫。”司徒低沉的聲音掩飾不了他此刻的興奮。
“你打算怎麼辦?”我望了一眼四周,並無其他人。
“我就不相信,秘密地址會比他的人頭重要!”狠絕的氣息從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讓人微微發寒。
“我不贊同,貿然行動,萬一失手,如何收場?”我停下腳步,神色嚴峻。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他看了我一眼,丟下一句話,就向前走去。
“司徒先生到底是什麼人?”銘燁一聲詢問從背後響起,我才發現自己的走神。
“朋友。”我正視他,坦言道。
“你們的關係似乎……非比尋常。”銘燁乾咳一聲,故意輕描淡寫地說。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我又好氣又好笑,還以爲他是識破了司徒的身份,沒想到是在懷疑我和司徒關係曖昧……
“無論老的,少的,只要是男的,都不能靠近我娘子……”他走近一步,霸道地把我摟在懷中。
“別不正經了,回房,有事跟你說。”我掙脫他的懷抱,拉着他匆匆往房中走去。
“是關於玉兒的事情?”他關上房門,猜測。
“玉兒的事情恐怕我已經管不着了。”我坐下,嘆了口氣。
“那是……”他疑惑不解。
“你盯着司徒,有什麼異常,就及時通知我。”我擡頭看他,任何人到了影響自己利益的時候,都會走極端。目前這兩個人,都是相同的目的,卻會使用不同的辦法,我不希望他們任何一個,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
“司徒到底是什麼人?”銘燁意識到情況嚴重,再次追問。
“他是唐玉的哥哥唐榮的朋友,唐榮的失蹤跟倪震有極大的關係,所以他們倆都會藉此次機會,在倪震身上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我覺得該是全盤托出的時候了。
“倪震和況世俊的關係非同一般,我也對他很有興趣。這個任務交給我,只是舉手之勞。”銘燁拉住我的手,寬慰我。
“煙莫,煙莫,快開門。”九公主清脆的聲音中帶着焦急。
“怎麼了,九公主。”我望着一臉緊張的九公主,十分詫異。
“倪震怎麼來了?”她關上房門,問道。
“來替他兒子提親的。倪天霸看上了唐玉。”銘燁回答。
“他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偏在這個時候來!”九公主柳眉微蹙,十分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