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期間,誰有可能單獨接觸過繡塔?”大人提示道。
“除了唐家公子……理應再沒有別人了……”老鴇喃喃自語,搖了搖頭。
“什麼?唐家公子?”霍捕快不禁問道,轉而扭頭望向大人。
“你說,唐家公子是怎麼單獨接觸繡塔的?”大人心領神會,接着問。
“那天……早上,唐家公子很早就來了……他說……”
“他說什麼!”大人喝道。
“我說,我說,唐公子塞給我一張銀票,說他今天要奪花魁,爬繡塔,怕自己體力不支,鬧笑話,說是先讓他練習……”老鴇回憶着,“奪花魁,誰奪不是奪啊,有銀子賺,我自然就答應了……”老鴇說着就眉飛色舞起來,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趕緊住了嘴。
“如此說來,只有唐潛單獨接觸過繡塔……”大人思索着。
“肯定還有別人,我潛兒怎麼會自己害自己!”唐夫人“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堅定否決這個結論。
“來人,先把老鴇押後再審。”大人一看已經走入了死衚衕,又見唐夫人這狠戾的樣子,只好先收拾殘局。
“你們先請回,證物我已呈交了,待大人決定是否重審。”霍捕快把我們送到府衙門口,對玉兒以及一旁的我們說道。
“現在是三個案子湊到了一起,霍捕快若是需要我們幫忙,在下十分樂意。”司徒捋着鬍子,微笑道。
“需要你們配合時,的確得勞煩大家。”霍捕快不苟言笑的臉龐終於擠出了一絲微笑。
“一切都出乎意料。”我對身旁的司徒說道。他已經放下了他儒雅溫和的先生架子,緊蹙的雙眉可以看出他的疑慮。
“另一半繩子怎麼會在唐潛的房間?我一直以爲應該是唐氏夫婦拿了……”司徒擡眼,仰望天空,百思不得其解。
“兩種可能,第一,從頭到尾都是唐潛拿的。第二,唐潛從別人手中拿來的。”我停下腳步,細細回想當時唐氏夫婦的反應。
“若是唐潛,十二年前只是個孩子,他爲何要謀害唐元英,若他不是兇手,那又爲何要藏起繩子?”司徒反駁。
“既然這樣,就只有第二種可能,繩子是唐潛是從兇手地方拿來的。”我定定地看着司徒,“唐潛應該知道兇手是誰。”
“所有謎團都回到了唐潛身上,可是偏偏這個時候他癡癡呆呆,會不會有可能是兇手要殺人滅口?”司徒突然回過頭,大膽猜測道。
“你把兇手鎖定在唐氏夫婦身上,難道是他們狠心要殺死自己的兒子?這……似乎有點說不通……”我想起唐夫人眸中的那抹擔憂,應是無法僞裝的。
“哎,想不到越攪越亂,所有事情都湊到了一起,這麼多結,該如何解?”他有點喪氣地嘆了口氣。
“再亂的麻,也有找到頭的時候,彆着急。”我看着這個一路相伴走來的男子,他爲朋友冒然僞裝調查真相,爲陌生人涉險追真兇,如此大義凌然,實在令我震驚。
“對,先找白大夫,看有何辦法醫治唐潛,只要他清醒了,一切就會真相大白吧!”他又深吸了口氣,加快了回唐府的腳步。
“如是,姑爺有消息嗎?”到了府衙,司徒匆匆趕去找白大夫,我問正帶着白雪和南笑玩耍的如是。
“沒有啊……我沒見到姑爺回來……”如是睜着大眼睛,往我身後看了看。
“你在找誰?”我問。
“司徒先生……沒跟小姐一起回來嗎?”
“你……找司徒先生有事?”我盯着她臉上升起的紅暈,問道。
“也沒事……隨口問問。”她訕笑了一下,又帶着兩個孩子玩了起來。
看來這個丫頭確實對司徒很上心,難道她都不介意司徒現在的年歲?還是她早已經知道了司徒的真實身份?
“煙莫,你可見到白大夫?”正想着,司徒就從不遠處匆匆而來。
“你不是去找他了嗎?”
“我去了他的房間,也去了唐潛的房間,都沒見到。”司徒左顧右盼,尋找白大夫的身影。
“應該不會走遠,定在府中,我們分頭找吧。”說完,我們就兵分兩路,我往後院走去,司徒往並未找過的東廂前去。
後院也有一片房間,都是下人們的住處,裝潢比較簡單,收拾得倒也乾淨整潔。現在還是白天,大家都在各處忙碌,所以這裡鮮有下人往來。
“白大夫,是嗎?你真的認錯人了。”一聲柔弱的話語,帶着疏離。
我尋着聲音輕輕走去,透過鏤空雕花的圍牆,望見兩個熟悉的身影。是白大夫和冰雪。
“你……真的不是冷雪?”白大夫的語氣中帶着不甘。
“我肯定不是你口中所說的青梅竹馬的女子,我自小生長在這裡,也從未見過你。”冰雪的聲音中沒有任何起伏。
“可是……你……和她的感覺……好像。”白大夫望着已經想要離開的冰雪,輕輕說道。
“你都說了,只是兒時的玩伴,沒見過長大後的她,何來的像不像?”冰雪背對着白大夫,停下了腳步。
“是啊……我根本不知道她長什麼樣……”白大夫自嘲地苦笑着,“可是……我卻一直記得她的感覺……”
“白大夫,感覺是虛無的。”她輕輕說了聲,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後院,空留一個帶着回憶的男人,站在院中發愣。
“白大夫……”我緩緩走近,呼喚他。
“哦,煙莫小姐……”他纔回過神來,調整了情緒。
“司徒先生正在到處找你,想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唐潛恢復神智。”
“唐公子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要想恢復神智,需要時間,也要看天意。”白大夫指了指天空,表示無可奈何。
“現在他是最關鍵的人物,你再想想辦法吧。”我懇求道。
“我一定盡力。”他頷首。
“白大夫……”我叫住正想轉身的他,“銘燁和我身上的毒……”
“皇甫公子離開之前問我拿了藥,這幾天應無大礙。你最近感覺如何,有無異常?”
“別的感覺沒有,只是覺得疲累,夜晚睡眠欠佳,胃口也並不是很好。”近日裡自己忙於調查唐家的事情,休息不好,也是原因之一。
“你體內的毒素是否殘留,連我都說不清,所以……平日裡還是小心爲妙。把手給我。”他讓我坐到院中的石凳上,我乖乖伸出手,等待他診脈。
“這……”他的手指搭在我的手腕處,過了不一會兒,眉頭皺在了一起。
“有問題?”我心中一驚。
“奇怪……”他喃喃自語。
我的心“怦怦”直跳,從他嚴肅的表情中,透露出的,皆是不好的信息。
“這……脈象實在奇怪……時而紊亂,時而強勁有力,時偶又微弱,但又不像是中毒所致……”他沉思了一會兒,才緩緩出口。
“爲何會這樣?我該怎麼辦?”
“或許……是這兩種毒素導致了你的身體發生了變化,現在只是一個融入的過程,結果如何……我也無法確定。”他擡眼認真地看着我,如實相告。
“我應該怎麼做?”我深吸了一口氣。
“或許……你身上根本沒有毒,只是這奇怪的脈象,又無法解釋。”他補充的這句話,看似安慰,卻沒有讓我輕鬆起來。這無法解釋的脈象,是我身體裡出了什麼問題嗎?
“你別太擔心,目前並無大礙,或許是這幾日勞累所致。”他看我一臉擔憂的樣子,只能這樣寬慰。
“唐公子的冰麻,極有可能是倪公子給他的。冰麻因爲提煉程序的不同,也分爲好幾種,恰好搜出來的冰麻和他服下的是同一類……”他突然說道。
“好的,我明白了。”我頷首。望着遠去的白色背影,所有所思。一向沉穩的白易安,竟然會貿然來找冰雪……他叫她“冷雪”,冰雪和冷雪的確也是一字之差……
可是,清冷蕭寒的冰雪,果真會是白易安口中兒時的朋友?如果是,她又爲什麼要矢口否認?但目前來說,我無瑕顧慮白大夫的私生活,唐元應和唐潛的案子,纔是重頭戲。
對了,玉兒!這兩個案子都跟她有不可分割的聯繫,她一定知道我所不知道的內情。我加快腳步,往玉兒的方向走去。
“唐玉,你真是膽大包天,好歹我也是你長輩!”一聲厲喝從不遠處的房間傳來,那是,今天剛參觀過的,唐氏夫婦的房間。
“如今堂哥身體欠佳,物價又一路猛漲,客棧也得開門做生意,玉兒是體貼叔叔嬸嬸,纔想要幫你們分擔,這不就是尊重長輩嗎?”玉兒不慌不忙地說。
“你經驗尚淺,客棧的事項複雜瑣碎,你一個女孩子……”唐明英勸道。
“經驗尚淺,纔要多承擔,多學習。玉兒這麼多年離家在外,什麼苦沒吃過,什麼人沒見過,叔叔您這一點,真是多慮了。”玉兒的聲音不大,但句句在理。
“還是不行,這個客棧一直都是潛兒負責的。”唐夫人依然不鬆口。
“叔叔嬸嬸到底怕什麼?堂哥若是清醒,想要客棧,玉兒就雙手奉還,找其他事情做,絕不跟堂哥爭。”玉兒這句話,說得十分乖巧。
“這……可是你說的!”唐夫人沉默了良久,才說道,“如果做不了,就趁早說。唐唐三小姐,也不能總拋頭露面,不然丟的是我們大家的臉!”
“玉兒,保證不會讓你們失望的。”一字一句,似乎帶着冰冷的笑意,我趕緊加快腳步,經過房門,往前走去。
“小姐……”玉兒在身後喚住了我。
停住腳步,緩緩轉身,“哦……玉兒,你怎麼在這裡?”我假裝並未聽到任何對話。
“我找他們有點事。”她說完就站在原地,我們四目相對,有那麼一瞬間的尷尬,我竟不知如何面對從前親如姐妹的玉兒。
“陪我四處走走吧……”我開口。
“好。”她眸中閃過一絲亮光,微笑頷首。
“來了幾天,還未好好參觀過這裡……”沿着河邊慢慢走着,遠眺着夏日的清麗風景,心情也似乎開朗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