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着白眼看了我一眼,懶洋洋地翻着材料,隨手把單位介紹信抽了出來,“這個時間過期了,三天內有效。”
我恨得咬牙切齒,行,這難不倒我。我開着車回到雲陽海天辦公室,重新讓總辦開據了介紹信,下午又來到了出入境管理處。又是那個陰魂不散的李綺紅,顯然她已經認識了我。這次看着我的材料再也找不出啥毛病,只好用審查犯人的語氣問我:“你去香港真的是參加珠寶展嗎?”
我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地說:“我一個老百姓,打工的,去香港能幹什麼?”
“那可不一定,現在好多像你這個年紀的女的去香港都是不打算回來的。特別是你還是未婚。”她齜着牙坐在服務窗口後面,不屑一顧地看着我。我被徹底激怒了。
“你怎麼說話的?你什麼意思啊?我國外去了都回來了,這破香港一個彈丸之地還有什麼去不了的?你就直說,我的材料哪裡還不合格,你們值班領導是誰,我要見你們領導。”我突然之間從平時的輕聲細語一下提高到了扯着嗓門吆喝,大廳裡一下安靜了下來,中國人對吵架總是興趣盎然,特別是對這些大權在握的公職人員,一個年青女孩敢公然叫板,着實讓衆人吃了一驚,紛紛回頭好奇地看着我。
我顧不了什麼風度、優雅,扯着嗓門大聲地說:“大家來評評禮,都來聽聽,這是什麼道理?社會主義的黨和人民就養了你們這些刁難人民羣衆,不幹正事、態度惡劣的公務員嗎?這是我第三次來了,而且拒絕的理由都是那麼可笑,明明別人都不需要提供香港邀請函的,爲什麼到了我這就非得提供?一會兒這個不行一會兒那個不對,來一次找一堆毛病,你們就不能一次性地把問題說清嗎?非要讓別人跑斷腿嗎?這不是明擺着折騰人嗎?你們就這麼官僚嗎?你就明說我這材料到底還差什麼?這大廳都是來辦通行證的,讓大家看看我的材料到底哪裡不行了?你們領導是誰?叫他出來,我要投訴!”我氣勢洶洶地叫着。大廳裡好多人圍了上來,好奇地看着我的材料在一邊幫腔。
“這材料準備得挺好的啊!”
“太不像話了,這些單位就是高高在上的老爺作風。”
“找他們領導投訴她。”
看到大家紛紛趁機提意見,剛纔還一臉橫肉的李綺紅頓時沒了氣焰,這時一位領導模樣的男人從後面聽到大廳的嘈雜聲走了出來,板着臉嚴肅地問:
“怎麼回事?”
我估計着此人應該是個小領導,一口氣呼呼拉拉地把李綺紅如何幾次三番爲難我的事抖落了一遍。大家聽後議論紛紛,我知道這些政府機構最怕羣衆集體抗議,所以不失時機地在大廳爭取着輿論的支持,而且居然在情急之下哭了起來,這可是我第一次爲了博得同情硬擠的眼淚,還好挺像,效果不錯。
“我一個打工的
老百姓,和你無怨無仇,我就是想不通你憑什麼這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難我,我在中州市上班,已經爲了辦證來來回回跑了三次了,你們政府部門就是這樣履行爲人民服務的宗旨嗎?而且還誣衊我去了香港不回來之類的話,你這是對我人身攻擊,你有什麼證據說我不會回來?你們有我投敵叛國的證據嗎?如果有我現在就到公安局自首,如果沒有,必須向我道謙,你們這是誣衊我的清白!我法國意大利鑑證都辦了,一箇中國的領地香港還處處爲難我,這是什麼道理?這是哪兒的法律?”我一邊說一邊抹眼淚,我也確實急了,因爲眼看着香港展會的時間就到了,但這證件還沒着落,而且明擺着故意爲難我。
“就是,人家一個小姑娘爲難人家幹什麼呀?”
“這是誰呀,說話那麼可笑,都啥時候了還去香港不回,真可笑,也不看看現在啥年代了,真是老土。”
“這個同志,你說話得講事實啊,有什麼證據啊?”
“這理由真可笑。”
果然有理不在聲高,輿論的矛頭一邊倒地指向了李綺紅。那個貌似領導的人看着我的材料,顯然也沒有看出什麼不對,一臉不解地問李綺紅:“這是怎麼回事?”
對待領導李綺紅點頭哈腰地說:“科長,您不知道前幾天海天集團的巫娟也就是他們的總經理來辦理的時候親自跟我說,他們公司只派了她一個人去香港參加展會,沒有派第二個,有誰再來申請辦證,都是假冒公司指派,可能居心不良,我這才注意到她的。”
我聽完火冒三丈咬牙切齒地說:“第一作爲中國合法的公民都有出入境的自由,我沒犯法,你們無權限制我。第二你們出入境管理處是任何一個人隨便說句什麼無憑無據的話就可以讓你們這麼相信嗎?你們也是公安系統的部門,上崗前不知道辦案查證要真憑實據嗎?如果我現在說你通敵,你相信我嗎?第三我就不相信一個普通公民能讓你們這麼俯首帖耳,巫娟是你們這裡誰的親戚或熟人吧?”我忽然敬佩起自己在這種衝突的場合中,依然還能保持清晰的邏輯,找到對方致命的要害,而且一針見血。
羣情激憤的人羣聲音越來越高,我趁熱打鐵拿起手機:“你不是說是我們巫總親自和你說海天只辦她一個人的證件嗎?好我現在當面證實看你有沒有說謊,是不是故意爲難我,找個這麼可笑的理由。”我撥通了巫娟的電話,因爲在我的心裡壓根就不相信一個總經理會做出如此可笑之事。
“巫總,我現在在雲陽的出入境管理處,有個事想和您證實一下,這裡有位叫李綺紅的工作人員說您前幾天來辦證時和他們交代,海天公司只能辦理您一個人的證件,別人都不能辦,是這樣嗎?”我開着免提,把聲音調到最大,大廳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個話,我根本沒有說過,可笑
!”電話另一頭傳來巫娟冷冷的聲音。
科長瞅了李綺紅一眼,我冷笑着看着李綺紅,大家也都開始紛紛指責李綺紅,李綺紅也急紅了臉,一把搶過我手中的手機問:“巫總,上週不是你來辦證時親口和我說的嗎?你還說你是我們科長的朋友,讓我多關照。”
“可笑,我根本不認識你。”啪的一聲巫娟就掛斷了電話。
“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科長氣憤地衝着李綺紅說,“來來,你跟我進來。”
科長黑着臉轉身準備往後面辦公室走,突然轉過身衝着我說:“你先回去吧,你的材料沒什麼問題,等證下來我們會通知你來取的。”就拿着我的材料走了出去,身後跟着垂頭喪氣的李綺紅。
“現在的公務員都是咋工作的?太沒原則了。”
“就是,這是什麼事啊?”
“這水平也能在這兒坐着,走了啥後門進來的吧?”
在大家的議論下,辦證大廳別的窗口的工作人員態度一下變得十分和善。
我走出辦證大廳,心裡一片悲涼。人心是有多麼的險惡啊?我不氣憤李綺紅的作爲,而是對巫娟的行爲感到心寒,就在前不久,我還專程到醫院探望這個處處爲難我的上級,按照向晴海的意思,試圖和她緩和關係,沒想到今天她會這麼陰險地對我。她這是對向晴海對我的器重嫉妒得要發了狂嗎?這麼簡單的事情爲什麼非要弄得那麼複雜?一個香港之行,去與不去真的就那麼重要嗎?重要得可以如此不擇手段地把我踢出局?香港之行本就沒她一點事,是我好心建議讓她同去一邊工作一邊散心,結果呢?我就是想不明白,一個妒婦的心到底有多小有多黑?
我走到外面,衝動地撥通了向晴海的電話,我從不是主動生事之人,更是從來不打小報告,但是今天的事我要讓向晴海知道,在海天有一個這麼陰險可怕的妒婦。我竹筒倒豆子一樣把事情說了一遍,向晴海的反應是和我一樣的不相信。
“不可能,巫總不可能這麼做。”
“您不相信我嗎?”我很失望,“事實就在眼前,您不相信可以打電話到出入境找個叫李綺紅的詢問情況。”我努力保持着冷靜,剋制着起伏不定的情緒。
“怎麼可能?你去香港又不是她出錢,她沒道理這麼做。”向晴海仍然不相信。有的時候我真想告訴他,董事長如果您能讓我安靜地藏在公司一角,不是如此的器重我,可能我就不會成爲別人的眼中釘了。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我也不敢相信。我知道自己再說什麼向晴海都不會相信我,這個電話我本不該打的,我失策了。我長嘆了口氣。
“巫娟不得癌症,真是天理難容!”我緩慢而清晰地在電話另一頭冷冷地表達着自己火山爆發的情緒。
“放肆!”向晴海第一次極其惱怒地掛斷了我的電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