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閒,我看了本書,”戀月接過小白遞上來的新茶盞,啜了一口道,“書上說有一種藥,喝了後男女會情不自禁做出有違禮儀的事來,用伯母的想法,就是做出生米煮成熟飯的事來。對了,伯母最近買不到那種藥了吧?”
“戀月你在說什麼呢?伯母都聽不懂了。”二夫人訕笑道,她感到自己的額頭鼻子滲出密密的汗來,卻不敢去擦。
“這種藥,伯母以後還是不要找那些人買了,他們嘴不嚴,傳出去伯母顏面何存?戀月是爲了伯母的顏面考慮啊,咳咳,而且,還是不要用的好,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用了之後,伯母丟的就不僅是顏面了。對了,書裡下藥的人最後自食惡果,被好幾個男人那個了,我看我們就不要模仿書裡的情節了吧,您說呢,伯母?”
“是,是。”二夫人不知說什麼了,她確實偷偷買了春藥,很多年以前就買過,只是時間久了,她擔心藥效,想新買幾份,最近在試着聯繫以前賣給她春藥的那個人,戀月她怎麼會知道?
“伯母請稍等我一下,我去拜見父親,拿樣東西來。”
戀月說着行禮走出房間,片刻後回來,手中拿着一封信,“伯母行事時,請媒婆把這封信交到康易安手上。”
“這裡面是什麼?情書麼?”二夫人將信接過來。
“差不多吧,”戀月想了想說,“伯母可以看看,只是對伯父他們務必保密。”
“這個自然。”事關自己女兒的一生,不用戀月說,二夫人的嘴巴也是用鐵棍都撬不開的,“信我也不看了,多不好意思。”
“隨便伯母。”戀月無所謂。
“戀月啊,這個信給他,你有幾分把握他能答應?”二夫人捏着信忐忑不安地問。
戀月伸出一隻手道:“五分。”
“只有五分?”
“伯母不要擔心,我知道你覺得戀月不夠美豔,身子又不好,康易安看不上眼,只是伯母細想想,他有幾房的小妾,牀畔肯定已經不缺美人了,否則思思美貌,他爲何不收?”
“那這情書,能引起他的興趣麼?”
“伯母擔心,爲何不打開看看?不妨事的,咳咳,本來就沒封口,打開後再用這個信封裝好就行了。”戀月笑道。
“不看,伯母看你的情書做什麼啊。”
二夫人嘴上說不看,回去的路上立刻就偷偷拆了,正如戀月說的,本就沒封口,都省得她拆壞之後換信封,普通的宣紙,紙上娟秀的寥寥幾個字:
小雪廟會
柳家戀月
比較特別之處是信的最下面印有族長的印章,二夫人也沒多想,不屑道:“切,還摔杯子給我看?到底還不是要以色誘人?”
……
“水痕,我剛剛跟父親求過了,小雪節氣那天的廟會我可以去玩,你給我準備一套漂亮的衣裳。”
“是。”水痕喜道,“主子好久沒出去玩了,吃喝玩樂纔像我的主子嘛,那些人和事根本就不該主子來操心。”
不理她說什麼,戀月垂下眼眸繼續吩咐道:“胭脂水粉也準備好些的。”
“咦?主子怎麼突然講究起這些來了?”水痕眨眨眼睛。
戀月和二夫人說話的時候把她趕出去了,免得她發飆要拿菜刀砍人,所以有些事她並不知情。
“主子怎麼轉了性子了?是不是有什麼好事啊?”
“說到好事,你究竟修煉的怎麼樣了?有童生級別了麼?我聽說童生也分九段,你現在……”
“啊,主子,我想起來了,爐子上還煮着藥呢,我得趕緊去看,啊,要糊了!肯定糊了!”
小雪節氣。
雖說是世道不太平,城中還是有個小廟會,各式的花燈掛上了一條老街的兩邊,做小生意的和擺攤算卦的早早地佔了地兒,希望趁着今晚的熱鬧能有個好生意。
“主子,穿這件紅的可好?喜慶,不好不好,今天穿紅的肯定多……這件白色的怎麼樣?小雪節氣,穿雪花一樣的顏色,一定很美,主子?主子……主子?”
滿臉興奮的水痕喚了好幾聲,戀月纔回過神來。
“您在想什麼呢?”
“在想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戀月說着將發上的步搖取下,解開發髻。
“這靈蛇慕雲的髮髻梳了好久呢,主子幹嘛拆啊?”
將披散下來的髮絲挽了個髻在頭頂,細長的小辮子沒有拆,簡簡單單繞住髮髻,戀月看着鏡中的自己,終於笑道:“這幾天我想了很久,我果然……沒辦法做一個連自己都討厭的人。何況,我又不是真想嫁他!”
“啊?主子在說什麼?越來越聽不懂了。”
“呵呵,也許水痕你以後會懂的。去把我長穿的湖藍的長衫拿來。”
“啊?主子不是要好好打扮麼,而且那件都舊了……”水痕一百個不願意,卻也不敢忤逆主子的意思,從箱子裡將一件湖藍的男子長衫託在手心,取了出來。
“果然這樣纔是我自己。”熟稔地束胸穿上長衫,戀月滿意地對水痕說,“行了,喝了藥我們就出發吧。呵呵,別嘟着嘴了,你就穿這身新裙子吧,咳咳,我們水痕今天打扮地這麼好看,要讓城裡的公子們飽飽眼福纔是。”
“主子又逗我。哪有主子穿男裝,丫鬟還穿着女裝的?”
“沒關係,別人又不知我是主子,你是丫鬟。”
事實證明,戀月這句話說錯了。
廟會上賣湯圓的小販見到她們就說:“柳小姐啊不……柳公子,怎麼這回您穿着男裝,叫丫鬟穿着女裝,您這演的哪一齣啊?”
“……”戀月不接茬,水痕捂嘴偷笑,戀月說,“給她來三碗湯圓,大碗的。”
賣餛飩的小販見到她們也說:“呦,柳……公子,照樣來十碗餛飩是不?這回水痕小丫頭穿了女裝,不能狼吞虎嚥,吃起來肯定比不過你了!哈哈。”
“……”
脂粉的小販老遠跑過來將戀月拉到一邊說:“柳小姐啊,你這樣不行的,哪有丫鬟比主子打扮的還好看的?呶,我這裡最好的胭脂,你趕緊回去重新打扮打扮。”
“……”
“嘻嘻。嗝……”水痕忍不住偷笑,最後嚥下去的一個湯圓差點從嗓子眼裡跑出來,她家主子可少有算計錯了事情吃癟的時候,哪怕再吃三碗湯圓也忍不住偷笑啊。
戀月回頭看了她一眼,聲音沒帶什麼喜怒地說:“不是給了小白銀子叫他自己玩了?你去找他一起玩吧。”
“不要!”水痕想也不想地抗命,“我得貼身伺候主子。”
“那你去把小白找來,一起伺候我吧。”
水痕一聽重重點頭道:“這個簡單,等着啊。”
只見她回頭提高聲音喊一聲:“小白,主子叫你。”賣紙傘的小攤的陰影處立刻出現一個小童的身影,身影越來越大,頃刻間就跑到戀月面前,和水痕一起,四隻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盯着戀月,好像在說:“我一直跟着呢,如影隨形。”每一隻大大的眼睛眨一下戀月彷彿都能聽到“一直跟着呢”這樣的回聲。
“……願意跟就跟着吧,不許說話。”戀月揉着眉心道。
結果這一行還是如每次廟會一樣,成爲矚目的焦點。
戀月湖藍的長衫穿得久了,變得更爲柔軟舒適,合身地偎在戀月身上,頭頂髮髻似隨意又與衆不同,雖然身材嬌小了些,仍不失爲一個翩翩少年郎,臉上的病容如寒梅之美,惹得來往的很多少女婦人多看好幾眼。
多看幾眼倒沒什麼,可以忍受,不能忍受的是水痕,不,不能忍受的是水痕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