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七這天,蓉姐兒身上的天花結痂後開始慢慢變成疥癬剝落時,傍晚下起了漫天的大雪,觀天他們拎着一個食盒到了天牢內。一個時辰之後觀天離開,第三天,也就是二十九這天,除夕夜團圓,清早風雪停息時,天牢內衙役擡出了一具屍首。
屍首穿得體面,衙役把他裝進了放在天牢外的棺材裡,釘緊了之後。刑部外已經有人候着了,把棺材運送上馬車,一路驅車出了城。
半日之後馬車纔回來,那車上已經沒有棺材的蹤跡。
晉王妃去世,晉王爺悲傷過度,在除夕這天病重離世,按着晉王爺生前的遺願,只讓兩個子女祭拜,連着出喪都沒有人前去送,更不知道晉王爺葬在了哪裡。休溝低扛。
而宮中這邊,當初被季熠辰請過來的南疆幾個苗人也準備啓程回苗疆去,他們帶走了慕五留下的所有東西,也帶走了奄奄一息的明月,她雖命不久矣,但也不能死在大周。得帶回南疆用他們的辦法火化。
最後留在宮中的是慕蘇和那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慕十七,她們還得多留上一陣子,直到宮裡的事情全部都處置妥當。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
這個年過的並不欣喜,宮外不知發生的什麼大事,宮中卻多少清楚些,年初一去景殿行宮拜年時,太上皇的身子更不好了,聽皇太后所說,太上皇是想到李淑太妃和晉王爺的事,心裡堵的很,鬧不痛快。
此時沈香茉還在宮中坐月子,初七這天,沈香珠還入宮來看了她。
“你這兒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外頭是一概不知。要不是回了一趟沈家,現在又入宮過來看你,我還真是和別人想的一樣,以爲什麼事都沒有。”沈香珠看着她,語氣裡不免有些擔憂,“你真打算把小郡主養在自己身邊?”
“這有什麼不可。”沈香茉笑了笑,“那世子我養不得,蓉姐兒還是可以養的,皇太后也喜歡那孩子,宮裡頭伺候的人多,也不差多照顧她一個,應付的過來。”
“那晉王世子怎麼辦。”沈香珠給她倒了杯水,“外頭名聲是沒傳壞,只是這是非曲折,明白的心裡頭都有數。”
“父母再壞,孩子都是無辜的。既然外頭名聲已經擺着了,他若教養的好,將來晉王府的一切都還是他的。”沈香茉接過杯子,微嘆了聲,“太上皇想把晉王世子送去千佛寺。”
“才這麼大的孩子。”沈香珠輕呼了聲,“如今尚且不過才一歲多,堪堪會說話啊。”
沈香茉點了點頭,“太后娘娘是以不會要養這個孩子,德太妃娘娘也避開了這事兒,到底是曾孫,交由別人太上皇也不放心,宮裡這孩子是決不能放的,思來想去還是送去了千佛寺,在哪裡養大,這心境總不至於出錯。”
說白了,皇太后是怕養大了這孩子,到時候會是養一個白眼狼,前有這樣的爹孃和祖母在,皇太后是覺得這孩子的本質也好不到哪裡去,這纔不肯。
“如此倒也對。”沈香珠跟着嘆了聲,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不說這些,你有好一段日子沒回沈家了,如今家裡頭好些孩子,前兩天看到之彥,那孩子是長高了許多,都快認不出來了。”
沈香茉也笑了,“他在書院裡呆了幾年,如今越發沉穩了,前兩天還嚷着要經商,如今一門心思念書,倒是讓祖父和大伯他們都放心了不少。”
“我初四回沈家,住了一天,大姐姐初五回來的,帶着三個孩子,姐夫也沒跟着回來。”沈香珠每回和沈香卉見面,少不得冷嘲熱諷一陣,今年也一樣,當初鬧的沸沸揚揚和離的事,隨着宮中沈香茉兩度有了身孕,衛家那兒也是審時度勢,硬是把姐夫給壓了下來,最後還是沒和離,日子照這麼湊合的過。
“聽聞是一個姨娘生下了兒子。”大姐姐和衛家的事沈香茉早就不想管了,祖父那兒攔下來,後來大姐姐也沒再到她這兒說什麼,沈香茉自己落得清閒,那一攤子爛事,哪能管的清楚。
沈香珠癟了癟嘴,“是啊,生下沒半日就直接抱到了她屋裡頭,那姨娘哭的要死要活都不許見一面,還規定了五年內不許和孩子見面。”
到最後心高氣傲的沈香卉還是選擇了讓姨娘有身孕,生下庶子抱養到自己身邊,一家子姐妹,算是瞭解她的脾氣,沈香珠輕攆了攆手上的戒指,“就算是這樣,大姐姐心裡也是瞧不起的,不是從她肚子裡鑽出來的,怎麼養她都不會覺得是親生。”
“這些事,我們管不着了。”沈香茉淡淡的說了句,“她情願如此,我們多說無益。”
......
沈香珠留到了傍晚纔出宮,臨着年初,宮裡事情很多,初九這天還是騰哥兒的彌月宴,沈香茉到了一月底纔出月子,內宮積累下了不少事,秦卿卿一件一件來稟報,前前後後算起來,沈香茉忙了一陣子,一晃就二月出頭了。
輝哥兒學步的很好,如今奶聲奶氣的會多說幾個字了,時常會坐在牀上,看着如今還無竅不通的弟弟妹妹說話。
每每說了兩句就開始糾結,扭頭看沈香茉,嫌棄弟弟妹妹不給他迴應,“娘,弟弟,哭。”
“娘,妹妹,哭。”
等兩個孩子一?哭起來了,輝哥兒有些失措,不知道該哄誰,到了沈香茉面前輕輕扯着她的袖子,“娘,哭了。”
“你小時候也這樣。”沈香茉指了指蹬腿的騰哥兒,“比他還要頑皮。”
輝哥兒一臉不置信的神情,怎麼可能,他小時候多乖。
正說着,季熠辰回來了,沈香茉把他抱起來替他換上衣服,交給季熠辰抱着,“我們去太醫署接姐姐回來。”
沿途的時候他還記不起誰是蓉姐姐,等到了太醫署看到被崔媽媽帶出來的蓉姐兒時,輝哥兒笑了,自己邁着小腿朝蓉姐兒走去,仰頭看她。
蓉姐兒還不敢碰他,神情有些退讓。
輝哥兒卻已經伸出手去拉她,肉肉手拉着蓉姐兒輕輕扯了扯,蓉姐兒身後的崔媽媽推了她一把,輝哥兒得以拉動姐姐,顯得跟高興,大步邁着退,拉着蓉姐兒朝着爹爹孃親走來。
季熠辰輕摟着沈香茉,就站在那兒笑看着他們,暖暖的陽光照耀下來,初春中透着寒冬過去的溫暖和清新,牆角還透着新芽,冒着嫩綠的尖兒,微風一動輕輕顫悠,蓬勃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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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及番外篇章 第222章 根深早種
宣德三年,皇上登基的第三年,春寒乍暖時候,距離晉王爺的事正好過了一年。蓉姐兒五歲,小花園內她帶着兩歲多的太子殿下在散步,小心的牽着他的手,後面奶孃懷裡還抱着二皇子和大公主,見着哥哥姐姐們在走,兩個小的也不甘示弱,一定要下地走。
騰哥兒學步比寶姐兒來得慢,妹妹已經會邁着小腿往前走兩步了。做哥哥的如今還得養娘扶着,小孩子有好鬥心,咿咿呀呀說不利索話還要指揮身後的養娘快一點。
宮中肅清過一批人後如今剩下的並不多,去年德妃是以病逝的名義離開皇宮,皇上答應要成全他們,如今兩個人早已經隱姓埋名生活着了。
沈香茉從閣樓裡出來,遠遠的看到幾個孩子,神情裡一抹柔軟,身後的人緊兩步追出來,怕她逃了,也沒管旁邊有瑞珠侍奉着,擡手摟住她的腰又把人帶回了個閣樓裡,語氣裡有些埋怨,“怎麼忽然出來了。”
沈香茉輕推了他一下“我看看孩子。”
“這麼多人照看着,不會出事。他們也都長大了。”季熠辰靠在她的肩膀上語氣不樂意的很,沈香茉失笑,“他們纔多大。”這就叫長大了。
“會走路會說話就是長大了。不用你這麼上心。”季熠辰不滿她這兩年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幾個孩子身上,加上蓉姐兒,一下就四個孩子,到了晚上還有個不識相的要過來搶牀睡。
一個不識相也就算了,弟弟妹妹還有樣學樣,偏偏那都是自己兒子女兒,碰不得,季熠辰別提多憋屈了。
沈香茉瞪了他一眼,“胡說什麼呢你。”
季熠辰聽到外面說話的動靜聲越來越大,一本正經的吩咐瑞珠,“等會兒太子和小郡主他們過來,就說朕和皇后不在這裡。”
面不改色的吩咐完。季熠辰直接拉着沈香茉到了閣樓的二層,這兒是剛剛建的,初春的季節裡本來是冷,但是層層紗幔之下,巧妙設計阻擋了風,屋子角落裡又添着暖盆,只要風一吹,這屋裡是別有一番風味。
季熠辰拉着她往內走,等沈香茉看到裡面的情形時,臉紅了,這,紗幔下偌大的牀是怎麼一回事,而且周遭添的又是些什麼東西。
“放這些做什麼。”沈香茉看到梳妝檯那兒的龍鳳燭臺,愣了愣,“這不是當初。”
“嗯,當初我們用過的。”季熠辰接上她的話。這龍鳳燭臺是睿王府他們成親那天點過的,他有重新讓人在上面接上去,成了完整的燭臺。
沈香茉印象深刻,上一次他要她穿嫁衣時發生了什麼,遂想着,臉頰是越發的透着紅,她望了一眼牀上的紅色鋪被,聲音輕了很多,“這是要做什麼。”
季熠辰這回沒有要她穿嫁衣,而是帶着她到了牀內側裡面一個移門前,打開來,裡面架子上是一件古舊的嫁衣,嫁衣下襬還有墨金的勾勒,衣服很美,但是和當初沈香茉的那嫁衣是有不同。
沒等她轉身,背後季熠辰貼了上來,雙手摟着她的腰,聲音微啞,“我知道你心裡一直都想知道這件事。”
沈香茉默聲,明白了他這麼做的寓意,當初明月入宮時曾和她說起,她的嫁衣並不是給她的,而是皇上當年特別爲明月設計的。
這件事沈香茉後來並沒有追問他,但若要說心裡介不介意,多少還是存着一些想要知道情況的心理,哪個女子願意在這樣的事情上受欺瞞。
“當年,我的確是爲她準備了一件嫁衣,就是這件。”季熠辰指了指掛在那兒的,“本來是留在睿王府裡,前些日子命人拿過來的。”
這麼多年過去,就算是嫁衣沒穿過,布也舊了,這大概是季熠辰最後沒有和她坦誠過的事,本來他自己都忘到了背後,只因爲兩年前明月的出現。
“年少輕狂,初認識她的時候就是被她的氣質多吸引,就好像她根本不該出現在花滿樓中,如此清麗脫俗的人,說是仙女,那就不該落在那種煙花之地,開苞之夜重金買下之後我就沒有碰過她。”
那是最完整的一個故事原委,季熠辰到底喜歡的是明月身上那出淤泥而不染的氣質還是她這個人,當時的季熠辰並不清楚。
“這嫁衣也不算是我所想的,而是在蘭城中寶蘊樓中定製,當時寶蘊樓的老闆送了我另一張圖紙,就是金雀鳳衣。”
“爲何不用金雀風衣制嫁衣。”沈香茉轉過身看他,他費了心思把以前的衣服翻出來拿到宜都,就是爲了告訴她,當初讓蘇姐姐給她做的衣服並不是如明月所說是爲了她。
季熠辰搖了搖頭,“沒生過那樣的想法。”
給明月的嫁衣最後也沒有送出去,而是一直擱在了睿王府中,就如那些畫像一樣都被鎖了起來,沈香茉望着他,“爲何最後沒有送給她。”
那需要一點時間來回憶,季熠辰看着那衣服,眼神深幽了一些,“那時我察覺到了一些事後才命人去寶蘊樓做的嫁衣,並不是爲了真送給她。”
花滿樓是什麼樣的地方呢,煙花之地,而煙花之地如何會有真正清麗脫俗的人,當時的季熠辰正是情竇初開,能吸引他的不是冶豔的女子,而是出塵未染。
“在她後來暗地裡接客開始我就起了疑心,在我去花滿樓的時候她又是未曾接客過的模樣。”季熠辰自嘲的笑了笑,“二弟能在那麼多年前生出要讓我失了世子之位的想法,那時如何會不生出別的心思,我若是帶了一個煙花之地的女子回晉王府,父王不知會被氣成什麼樣子。”
沈香茉聽的安靜,季熠辰轉過頭看她,看她沉默不語,把她抱在了懷裡,摟的很緊,“我承認,當初在花滿樓中見她的第一面時的確是有些心思,但後來並不是如此,當時我還不清楚這些事是二弟所謂,只覺得有心人要額外利用這點讓我身敗名裂,那不如就如了那人的心意。”休狂布亡。
他流連花叢能讓某些人放下心來覺得他是真紈絝到無藥可救了,他才能仔仔細細的看着還有什麼把戲會出來。
沈香茉微動了動身子,輕嘆,“我沒有不信你。”
他們兩個人經歷了這麼多,哪能是明月幾句話就撼動的了她心裡的初衷,只是當年有些事她還稀裡糊塗,不清楚也就罷了,已經知道了一些還蒙着另一半,任誰都會不舒坦。
半響,季熠辰忽然跳了個彎提到了她,“其實在就樓外救你的那一次,我就記住你了。”
沈香茉一怔,當時不是他救了她麼。
“確切的說,在慈安寺裡的時候我就記住你了。”季熠辰看着她,臉上有些許笑意,“當時你眼底的鄙夷之色我至今都記得,嫁給我之後你心裡是不是還想着當時的事,以爲我和那花滿樓的姑娘在亭子後行苟且之事。”
說到這兒,沈香茉也有些不好意思,這件事她誤會了他好一陣子,從定親到成親,嫁給他之後好長一段時間她還覺得他就是個混蛋的紈絝子弟,聲色場所裡無往而不利,又養了一羣的侍妾,任誰都不會覺得這樣的男子靠譜。
“誰讓你就是那樣子。”沈香茉頓了頓,“連我都騙了。”
“我要不是所有人都騙着,恐怕也不能把你娶回來。”季熠辰輕笑,擡手輕輕摸了摸她耳側的頭髮,勾到了耳後,收手時輕捏了捏她的耳垂,聲音低了幾分,“紈絝的睿王府世子,沒別的姑娘願意嫁,沈家聰明伶俐,清麗佳人但失聰失語的二小姐,豈不般配?”
沈香茉哪裡會知道當年他是抱着這些心思要娶她的,“我以爲你根本不想娶我。”
定親時依他在外的那些作風,簡直就是想看兩相厭,誰都不看好這親事,大姐姐還沒少冷言冷語這婚事,也沒人會想到最後他們兩個是這樣的結果。
“那嫁衣,我就是爲你做的。”季熠辰埋頭在她髮絲間聞了聞,這獨有的香氣這麼多年了他還是眷戀。
沈香茉臉泛着通紅,蘇姐姐那時說的一番話和他如今當面說是不一樣的感覺,她可以視作他是重視婚禮所以才重視嫁衣,可聽他現在這麼說又是另外的感觸。
樓下忽然傳來輝哥兒的叫喊聲,找的就是沈香茉,小傢伙不要太聰明,看到瑞珠守在外頭,怎麼都不肯相信孃親不在這裡面,季熠辰緊拉住她的手低聲道,“不許應。”
這和兒子爭風吃醋的樣子,真的是幼稚極了。
“興許是有事。”沈香茉要起來,季熠辰直接把她壓倒在了牀上,周遭紗幔浮動,像是波瀾一般層層滌盪開來。
沈香茉還想下去看的時候季熠辰已經動手開始解她的衣服,沈香茉惱羞錘了他一下,“別鬧。”
“那麼多人伺候,不會有事。”季熠辰很順利的就把她外套給脫了,看她心裡還想着要下去,在她肩頭上咬了一口,霸道的很,“認真點。”
這層層紗幔之下就是有此意境,季熠辰帶她上來就沒想這麼下去,而此時的閣樓下,蓉姐兒牽着輝哥兒,身後還跟着兩個粉雕玉琢的娃娃,四個人一?看着門口,輝哥兒小小年紀就透露出霸氣來,“瑞珠姑姑,我要見我娘。”
瑞珠哄不好太子殿下,和跟隨伺候而來的雪盞交換了一個眼神,“殿下,皇上和娘娘如今正忙呢。”
輝哥兒認真的想了想,“那好吧。”轉身對一臉懵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弟弟和妹妹道,“我們回去。”
寶姐兒擡手輕戳着肉嘟嘟的嘴,“娘。”
“我們晚點再來,範和融說了,他爹和他孃親在屋裡忙的時候,再過大半年他就有弟弟妹妹了,父皇和母后在忙,下半年咱們就有弟弟妹妹啦。”輝哥兒覺得自己說的很對,末了還點了點頭,“就是這樣沒有錯。”
騰哥兒和寶姐兒還是一臉懵懂,什麼弟弟妹妹,輝哥兒覺得他們笨死了,自己小時候纔沒有這麼蠢呢,以後不得讓他操心死,直接轉了話題,“可以吃點心了。”
這話說完,雙生的兄妹倆眼睛蹭的一亮,都明白了,哪裡還要爹孃呢,跟着哥哥和姐姐直接回屋,吃點心去了。
瑞珠看着太子帶着二皇子和大公主回去,神情裡的驚詫還未散去,範家的小少爺也纔不過五歲吧,入宮伴讀後他到底和太子說了些什麼,還是她的話有什麼問題,讓太子殿下都能領悟到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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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及番外篇章 第223章 搶牀記
輝哥兒一歲多一點的時候有了弟弟妹妹,一歲半的時候略微知道點事,就開始喜歡纏着沈香茉。
白天纏,入夜了還纏。一個人睡屋子裡不肯歇,非要跑過來和母后一塊兒睡,要是誰不讓,能哭的天崩地裂爲止,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了半年。
這宮裡頭唯一能治得住他這件事的唯有父皇了,可能治得住父皇的,就屬於母后一人,打小輝哥兒就明白這道理。跟着母后準沒錯兒。
於是玉明宮裡到了晚上經常會有這一幕,輝哥兒一臉委屈的坐在牀上,小手揪着沈香茉,淚眼汪汪的看着那兒已經沉了臉的父皇,張口說話軟糯的很,“我要和孃親睡。”
男子漢大丈夫,還沒有總是纏着自己孃親睡的,哪裡養的出什麼男子氣概來。
看着已經兩歲的兒子越發的狡猾,季熠辰一句話沒說,直接把他拎了起來,拎到了隔壁的廂房內,放進已經鋪好的被窩裡,認真看着他,“你是大人了,你弟弟妹妹都沒有這麼說。你當哥哥的不能如此。”
“那是因爲他們還不會說話。”輝哥兒聰明得很呢,弟弟妹妹走路都還不會,怎麼會要求和孃親睡。
季熠辰沉凝着神色。“你現在懂事了就更不應該如此,將來你是一國之君,何以能做這些事,男子漢大丈夫更不可以因爲這種事掉眼淚。”
輝哥兒坐在那兒嘟着嘴仰頭看他,眨了眨眼睛,奶聲奶氣,“父皇也是一國之君,爲什麼能和孃親睡。”
季熠辰深吸了一口氣,“因爲我們是夫妻。”
輝哥兒疑惑,“什麼是夫妻。”
季熠辰看了兒子一會兒,坐在了他的對面,嘆息的看着他。“等你長大了。到了年紀就會娶親,那將是你的妻子。”
輝哥兒似懂非懂,“那就可以像父皇和母后一樣一起睡?”
季熠辰點點頭,對於兒子只想着要和孃親一起睡這件事,無奈得很。
“那她叫什麼?”輝哥兒爬了兩步到他懷裡,躲着問。
季熠辰一愣,心想是不是平日裡待他太嚴厲了,所以他才一直想要和香茉親近,遂語氣也柔和了一些,“那是你媳婦,長大了你就會知道他叫什麼。”
“那她可以吃麼?”
季熠辰腦補了一下吃的畫面,一本正經的看着兒子,“理論上應該是可以。”
輝哥兒想了想,“那她有孃親那麼香香嗎?”
季熠辰又腦補了一下畫面,輕咳了聲,“嗯。應該都不一樣。”
輝哥兒板着一張小臉孔,似乎是在做很大的決定,“那,她什麼時候來啊。”
“等你長大了。”
“那我什麼時候才長大?”
“等你會打理朝政,不會輕易掉眼淚,不讓人輕易摸透你心裡想法的時候。”
輝哥兒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在想什麼呀。
“你是不能與你母后一同睡的,你要給弟弟妹妹做榜樣,將來你作爲一國之君,還要給咱們大周朝做榜樣。”季熠辰說的一番大義凌然,眼前的兒子不過也才兩歲多,能懂得多少啊,輝哥兒一直是懵懵懂懂的看着他,半響,低低的哦了聲。
“乖乖睡。”季熠辰拍了拍他的後背,讓他躺好,輝哥兒看着他走了,骨碌一下又從被窩裡起來,雪盞笑着給他蓋好被子,“殿下不困了?”
“父皇爲什麼能和母后睡。”輝哥兒拖着腮幫子十分的好奇,爲什麼他不能啊,他們可以一起睡呀。
“皇上和娘娘是夫妻,有了他們纔有您和小殿下他們啊。”雪盞怕他着涼,給他批了一件衣服。
輝哥兒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來我們是父皇和母后睡出來的啊。”
雪盞一怔,小殿下的理解能力可真是與日俱增,擡手讓他躺下笑道,“殿下該睡了。”
......
這晚上季熠辰睡的也別安心,可到了第二天傍晚,季熠辰回到了玉明宮,又再主屋這兒看到了兒子。
輝哥兒又抓着孃親不肯鬆手了,季熠辰神情一肅,正要教訓,輝哥兒搶先一步,“父皇,我現在還沒有媳婦,等我長大了,娶了媳婦後我就不和母妃睡了。”
“......”休醫爪弟。
沈香茉樂不可支,坐在那兒半點都沒有要幫他的意思,季熠辰沉着臉走過來,一把拎起兒子夾在了胳膊底下,輝哥兒還一面掙扎,“父皇你小氣,我還沒長大,我要和孃親睡。”
季熠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眼見着已經出了主屋,輝哥兒反而不鬧了,被季熠辰放到牀上,夫子倆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季熠辰怒了,“你再這樣,讓你搬去東宮。”
輝哥兒雙手交叉在胸口,扭頭過去哼了聲。
生了個兒子太像自己真的不好,季熠辰深吸了一口氣,“明日開始,你要學防身術。”
只是這防身術並沒有實行,第二天就被沈香茉攔下來了,這纔多大的孩子,初初認字,就要他學什麼防身術,父子倆還有假想敵。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了輝哥三歲,正式開始讓太傅給他來啓蒙時才改善,只是季熠辰總能聽到類似的話語,三歲多的輝哥兒拉着快兩歲的騰哥兒,語重心長的教導他,“等你長大了,就有媳婦了。”
騰哥兒含着手指,“媳婦是什麼。”
輝哥兒認真想了想,“父皇說可以吃的。”
騰哥兒眼前一亮,一旁的寶姐兒也高興了,“吃的吃的,我也要吃。”
輝哥兒一臉嫌棄的看着這弟弟妹妹,他小時候哪有這麼笨啊,把他們拉到自己身旁,指着寶姐兒,“你不能吃。”
寶姐兒張大圓眸看着他,半響,嘴角顫動着,哇一聲哭了,“吃,我要吃。”
輝哥兒這會兒不嫌棄了,拿起帕子給她擦眼淚,認認真真的解釋,“太傅說了,男婚女嫁,我和弟弟是娶,那你就是嫁,我和弟弟可以吃,那你就是被吃。”
寶姐兒啜泣着,前面說的哪裡聽得懂,只關注最後一句,一聽沒吃的也就算了,還要被吃,非但沒被安慰到,反而哭的更兇了,這下輝哥兒也糾結了,他沒說錯了啊,父皇就是這麼教他的,他才能吃媳婦,妹妹又不能娶親,太傅都說了,女子是嫁,那他說的都對啊,妹妹還哭什麼。
門口這兒季熠辰的臉早就沉的不知道該擺什麼情緒,沈香茉笑着推了推他,“自己造的孽,自己去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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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及番外篇章 第224章 卿卿我心(上)
秦卿卿小的時候跟着祖父在外打仗過一段日子,確切的說,秦卿卿是在出征途中出生的。
當時邊境告急,她的爹孃纔剛剛成親。於是她的爹就帶着娘一起去了邊境,秦卿卿的童年生活都是在那兒度過。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秦卿卿才三歲,七歲大的衛臨被祖父帶回來,秦卿卿在秦府的花園內見到了他,當時的衛臨穿着十分鬆散的衣服,像是大人所穿的,高高捲起的褲腿和袖子,領口處又往下掉,稀稀拉拉的扣子都沒有辦法挽救。
頭髮亂糟糟的蓬在那兒,髒兮兮的臉頰,唯有那一雙眼睛秦卿卿記住了。那是劫後餘生對活下去的渴望,還有她從未見過的堅韌。
第一次秦卿卿沒有和他說上話,奶孃不再讓她走近了,很快他被人帶走,年幼的她過了幾天後就不太記得有這麼一個人了,第二次見面時,秦卿卿五歲了。
她在那個廳堂裡一眼就認出了他來,十來個少年裡,他站在左側角落,身高不是最高的,可那雙眼睛秦卿卿只要看到了就能夠認出來,祖父讓她選貼身的護衛。可以陪着她外出。
因爲她年紀小的緣故,秦老將軍也不放心成年的護衛時常跟隨自己的孫女左右,選比她大一些的又會這些拳腳功夫。外出時方便跟隨又不顯得大張旗鼓。
秦卿卿當時就指了他,脆生生的要秦老將軍選衛臨當她的護衛,第二次見面。秦卿卿走到了他的面前,仰頭看他,對上他視線的時候,她笑的特別開心。
......
從此以後衛臨就在秦家的外院住下來了,只要大小姐找他就得出現,只要大小姐要外出,他就得跟隨。
邊境這個地方民俗相對開放,對女子的約束也就沒有這麼多,因爲和外族有文化的交融,許多女子在外拋頭露面也不會說什麼,而秦府之中,秦卿卿想要學騎馬。秦老將軍都是一口答應。
那是她整個的童年,他陪着她外出,陪着她練劍,陪着她騎馬,八歲那年她第一次上馬,十二歲的他在她身後護着她,九歲那年她第一次舉劍,他是她最常的陪練。
秦卿卿總愛看着他,盯着他的眼眸,看他寡言少語的樣子,總愛嘰嘰喳喳的在他耳邊講一天的趣事,甚至她開始學女紅時都要拉着他在旁邊看着,不高興的時候還會把帕子都扔給他,看着他笨拙的拿着針往帕子裡湊花樣,她樂不可支。
邊境的生活很自在,十歲那年邊境平定,秦老將軍帶着全家人回宜都,本來衛臨是要被留在邊境的,可秦卿卿力排衆議一定要帶着他,秦老將軍答應了,衛臨跟着秦家人一起回了宜都。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那個護衛,在宜都的日子遠沒有邊境舒適,秦卿卿時常要面臨和這邊大家閨秀的交際,她不喜歡文縐縐的東西,也不喜歡太柔弱的人,而且她再也不能隨時隨地的讓衛臨過來陪她,他變成了只在她外出時守護左右的秦家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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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已經變成了她的一種習慣,習慣了有不能解決的事情就要衛臨,需要保護了找衛臨,也許就連秦老將軍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孫女會對一個護衛產生這麼大的依賴。
十二歲那年,秦老將軍終於決定要提拔衛臨,提拔的結果就是要把他送去邊境,在那兒呆幾年,回來還能安排更好的差事,爲秦家所用,也不用再做一個笑小小護衛。
臨行的前一天,衛臨陪着秦卿卿去宜都城裡的小山寺祈福,此時恰逢初春,小山寺的周邊開滿了桃花,白粉粉的一片十分好看,秦卿卿在佛堂裡求了一個平安符,說要去山坡上走走,衛臨盡心盡責的陪着她。
等到了那一片桃花林,秦卿卿轉過身看他,見他在自己好幾步遠之處停下來了,嘟着嘴不滿,“你過來。”
“大小姐。”衛臨走過來看她,秦卿卿把平安符塞到了他的手裡,笑眯眯的看着他,“這個你收好了,可不許丟,你只是去兩年,回來之後還是我的護衛。”
平安符還帶着秦卿卿拿過時的餘溫,甚至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知是不是因爲從她手心裡傳遞出來的,衛臨不由自主的捏緊了平安符,眉頭微皺着,不知道該說什麼。
“祖父說你去兩年就夠了,衛臨,你會很快回來的,對不對。”秦卿卿捨不得,他陪着自己的日子比大哥二哥他們還要多,出了任何事需要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也是他,邊境的那些年,她已經變得很依賴他了。
衛臨無法應允她這一點,秦卿卿見他不答應,不依不饒道,“我不管,你兩年後一定要回來!”狀名司弟。
九年前初見時的小姑娘早已經亭亭玉立,秦卿卿記得他的眼眸,對衛臨來說,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纔是記憶深刻,那是他高不可攀的存在,漂亮的站在那兒,身上的一件衣服都抵得上他家中好幾年的花費,也許還不止。
秦老將軍對他有恩,他是秦老將軍救回來的人,是秦家給了他飯吃,給了他衣服穿,讓他識字,教他習武。
他保護她是理所應當,犧牲性命都在所不惜的。
但從什麼時候開始呢,他私心的想要多看她幾眼,因爲她的依賴和仰仗心中也愉悅的很,她高興了他也開心,她若不開心,他也會跟着擔心。
衛臨已經十六歲了,已經到了情愫懵懂的年紀,眼前的大小姐是他一路看着長大的,他了解她所有的喜好,瞭解她的脾氣,瞭解她下一步想要去做什麼,甚至,對她習以爲常的小動作都記的非常清楚。
秦卿卿就這麼看着他,微溼漉着雙眸,彷彿是有流光閃爍在裡面,令他不由自主的迷失。
他的聲音低啞了幾分,“好。”
聽他答應了,秦卿卿高興得很,擡手摘下一朵綻放的桃花戴在自己的側邊問他,“衛臨,我好看麼。”
衛臨的眼眸深邃了幾分,“好看。”
秦卿卿笑的更開心了,拎着裙子在桃花林裡小跑着,衛臨嘴角上揚,跟着她的腳步,陪着她在桃花林的走着。
......
隔天衛臨走的很安靜,沒有和誰打招呼,等秦卿卿想起來的時候衛臨已經出城走得很遠了,餘下的日子,秦卿卿開始不習慣了。
外出跟隨的護衛不喜歡,他們既不懂她喜歡吃什麼,又不知道她先喜歡去哪裡,更看不懂她的手勢,不知道她說完的下一句是要做什麼。
秦府中外院的護衛也不喜歡,他們不會拿針,繡的帕子難看的很,他們耍劍也不好看。
身旁嘮叨的媽媽太煩了。
出去沒有人會一清二楚知道她所有的習慣。
不願意做女紅的時候更加沒有人站在窗邊等着,還會偷偷幫忙。
秦卿卿忽然覺得日子開始變得乏味,她不愛參加那些宴會,祖父總是教她要和她們一樣,她要乖巧,她要識大體,她要做秦家嫡小姐的表率,不可以再去騎馬,要有拿得出手的繡活。
十二歲的時候不懂,十三歲的時候微有領悟,到了十四歲,對於宜都的女子來說恰逢說親的年紀,秦卿卿開始怕了,她這時才發現,這世上除了衛臨之外,她誰都不想要。
是什麼樣的佔據,在時間流逝中早早的侵蝕了她的心,日積月累,再也撇不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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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這一年,秦卿卿在自己終於認清內心,高高興興等衛臨回來的時候,宜都城裡出了一件大事,六月太皇太后壽辰,宮中陳王爺逼宮謀反,太子被關,連同她在內許多參加壽辰的女眷都被關了起來。
場面很亂,一直持續了很多年,她知道祖父的兵馬即將前來,她還知道,衛臨快回來了。
大殿中每天都有人死去,這一場逼宮持續的太久了,陳王爺逼死了皇上,登基之後還要和在城中康王爺對仗,到了七八月,遠在蘭城的睿王爺起兵討伐。
也就是一個仲夏之夜,秦卿卿被人從宮中救了出來,救她的正是奉命偷潛進來的衛臨。
她腿疼,他揹着她。
一路過去遇到很多陳王爺的兵,可秦卿卿半點都不覺得害怕了,兩年不見,他的肩膀寬闊了許多,他曬黑了,他變壯實了,可他還是她的衛臨。
他一路把她背到了外宮門,沒有把她交給別人,而是一路又護送着她回了秦府,他是她的護衛,只是她一個人的護衛。
......
陳王爺的這一場謀反終於在睿王爺起兵討伐,兵臨城下後破碎了當皇帝的夢,連着幾個月的不太平,九月新皇登基,立後,立太子,朝堂紛紛忙碌,官員變動也不小,宜都城中整整搜了半月,過去陳王爺留下的餘孽都被清掃了乾淨。
秦卿卿對這些沒這麼關心,她唯一關心的就是衛臨還留在宜都沒有走。
她甚至心中想着祖父這麼疼愛她,一定會讓她如願以償的。
可沒等她開口和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她被祖父叫過去促膝長談了半日,最後的結果,明年大選之時,她要入宮爲妃,服侍太子,將來還能位列四妃,秦家可以庇佑她在宮中順順利利,而她,則是要給秦家創造更大的榮耀。
這消息猶如晴天霹靂,讓秦卿卿久久都沒有辦法緩和過來,她甚至連反對的機會都沒有,祖父告訴她,這就是她作爲秦家大小姐該走的路,父親和母親告訴她,她身上還肩負着秦家的以後。
她連張口說她不想入宮的機會都沒有,更沒有機會告訴母親,她有喜歡的人了,她想嫁給他爲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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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個桃花林,入秋之後這兒已經是步入了落葉凋零的時節,秦卿卿站在那兒,面前是衛臨,比起兩年前,如今的他都已經高過了她一個頭之多,秦卿卿仰頭看他,眼神認真而執着,“衛臨,你帶我走吧。”
後續及番外篇章 第225章 卿卿我心(下)
少女的芬芳伴隨着風緩緩飄入到他的鼻息下,猶如在他周身綻開了春日一般的明媚,那一雙眼眸堅定而執着的看着他,沒有絲毫的畏懼。
她願意跟着他走。天涯海角。不論是過多麼苦的日子她都願意,只要是能和他在一起。
喉嚨裡發出了很悶的一聲,猶如他後來翻涌而上的情緒,衛臨站在那兒不語,半響,等一陣風颳過來,秦卿卿裙襬被吹的飛舞時,他清冷的聲音響起,“大小姐,起風了,我送您回去。”
秦卿卿不肯動。就這麼看着他,鼻息泛酸,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你不肯帶我走。”
話音剛落秦卿卿扭頭就衝着山坡下跑去,衛臨反應過來快步追了過去,秦卿卿深吸了一口氣咬牙眯上眼邁腳就要摔下山坡,懸空的一剎那,有人抱住了她,兩個人一齊下落。
那雙手緊緊護住了她,翻滾了幾圈後衛臨拉住了一棵樹,秦卿卿的身子晃動了一下,最後被他攬住。四周靜謐的很,秦卿卿睜開了眼,正對上了他擔憂的眼神。
剛剛纔憋回去的眼淚頃刻又落了下來。秦卿卿埋頭在他懷裡嚶嚶的哭了起來,“你不捨得我死,你爲什麼捨得我入宮。你爲什麼不帶我走。”
衛臨擡腳在一側的石塊上固定,這樣的角度他也沒法扶着她站起來,又不敢摟她太近,一手抓着樹,一手距離她後背幾寸遠,就這麼漂在那兒,“我要保護你。”
“我入了宮你就不能保護我了。”就如當初在宮中,即便是這樣搖搖欲墜要到摔下去,她都不怕,努力仰頭看他。
耳畔是簌簌的風聲,吹動着葉片,衛臨嘆了一口氣。“大小姐,我不能帶你走。”
她是秦家大小姐,被選定即將入宮爲妃的,秦家對她寄予厚望,他不能自私的因爲想要把她留在身邊而帶她走。
她不必跟着自己吃苦,她可以過更好的日子,衛臨從來沒有肖想過有一天她會嫁給自己,他只想着能夠遠遠的看着她就好。
他的耳畔是她的哭聲,腦海裡閃過的是秦老將軍對他說過的話,“大小姐固執,入宮的事倘若她去找你,你就要勸住她,你的話她會聽。”
“我老了,不知道還能護着秦家多久,新皇脾氣好揣摩,可這太子殿下的心性難捉摸,秦家不是要榮華一陣子,是要讓後代子孫都能夠受庇佑,卿卿是個聰明的孩子,她知道自己入宮的重要性。”
“衛臨啊,你是我看着長大的,這些年你在卿卿身邊也是盡心盡力,往後你也會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我把你帶回來的時候並沒有改你的姓,這是你自己的家族榮耀,你要自己撐起來。”
“卿卿那孩子的心思你也該清楚,你們始終是兩個世界的人,她現在想不明白的,以後會慢慢想明白的。”
秦老將軍的話一直在他腦海裡迴盪,衛臨看着她,斂藏着眼底所有的苦楚,他不能私心的把她帶走。
......
秦卿卿哭夠了,想聽一句他會帶走她,可遲遲都沒有聽到。
她心裡其實比誰都清楚自己究竟該怎麼做,可她還懷抱着這樣的期待,他會把她帶離開秦家。
她也知道,他比自己苦。
回秦府的路上卿卿再也沒有說話,一路安靜,而衛臨則在外駕着馬車,也就是從這天起,秦卿卿變了。
她開始學着怎麼斂藏情緒,開始學着自己解決事情,學着不去找衛臨,努力學着剋制。
祖父對她這樣的變化很滿意,入宮就需要這樣的秉性,寵辱不驚,猜不透心思才能夠在宮中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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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四月,衛臨親自把她送入了宮,到了宮門口時,秦卿卿搭着他的手臂下馬車時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可她一句話都沒有說,直到她站定,轉身看他,“是不是我過的好,你就會安安心心的娶妻生子。”
衛臨擡了擡手,很想摸摸她的臉,替她捋一捋頭髮,可也僅僅是擡了一下,“我不會娶妻生子。”
秦卿卿怔了怔,恍若是賭氣一般,笑靨着神情,“好啊。”
說罷,秦卿卿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宮門。
緩緩闔上的宮門徹底隔絕了他們,衛臨動了動嘴,看着漆紅的大門,嘴角一抹苦笑,他怎麼還會娶妻生子呢,這輩子,他都不會再娶別人了。
......
秦卿卿不適應宮中的生活,她一路很順利的過了終選,變成了太子良娣。
在東宮中,她時常能看到太子和太子妃情深不惑的畫面,那時太子妃的病還沒有好,她還不會開口說話。
別的妃子在愁太子爲什麼不來自己院子時,秦卿卿總是在祈禱太子千萬不要來她這兒過夜,越是這樣的日子裡,她經不住的越是想念衛臨。
從秦家傳回來的消息,他又去了邊境,他受傷了,祖父想給他安排親事,他拒絕了。
一年...兩年...三年。
太子和太子妃出事了,她知道衛臨奉命前去桐城三君時,她除了擔憂太子和太子妃的安危,還擔心他會不會受傷。
太子回來之後,太子妃的病好了,秦卿卿高興之餘,更開心太子對他的賞識,他成了宮中侍衛,她可以有機會見到他。
十五奉儀在自己院子裡悄然死去,東宮內變得不太平,有宮女在深夜過世,楊良媛淹死在池塘裡,一屍兩命,宋承徽有些瘋癲,和她一同入宮的蔣良娣因爲加害太子妃的緣故,被送回了蔣家。
更重要的是,秦家那兒祖父又給衛臨安排了一樁婚事,是衛臨無法拒絕的婚事。
秦卿卿病了。
在那個假山後面,她哭的像一個孩子,兀自縮在那兒,直到他過來找她。
......
她的事最後還是被太子妃知道了,過去沒有多久,她得知衛臨被關入了天牢,她大病了一場,太子下令關她禁足,勒令秦家上下不許有人入宮探視。
她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守在她身邊的宮女和嬤嬤沒有一個告訴她衛臨是不是還活着,院子內外守衛森嚴,她甚至是連一個口訊都傳遞不出去,她都不記得自己被關了多久。
半年亦或者一年,她又被放了出來。狀吐佈劃。
皇上傳位,太子登基,皇后再度有了身孕,要她以妃子的身份幫她打理宮務,交換的條件是等皇后順利生下孩子之後,可以成全她和衛臨。
這對她來說簡直就是莫大的驚喜,在她最絕望的時候給了她一道曙光,卿卿盡心竭力的替皇后打理後宮庶務。
她那時才知道,衛臨在天牢裡並沒有被關多久,而是答應了替皇上去做三件事,只要做完了,他就可以帶她出宮,遠走高飛。
那是三件極其危險的事,第一件的時候衛臨就險些沒命,但他只是休養過半後又去了苗疆。
而這一回,秦卿卿再也不覺得苦了。
她心中是有了期盼和希望,終有一天他們能夠在一起,即便是他出了事沒能活下來,皇后娘娘都答應了她,可以把他們安葬在一起。
生同衾死同穴,這就是卿卿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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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生下?鳳胎,晉王爺造反,平定之後,那是一個小雨濛濛的清晨,秦卿卿揹着一個小包袱,身後沒有跟一個伺候的人,她獨自一人走向宮門口,過了長長的迴廊,雨絲落在臉頰上清清涼涼的很舒服。
四周的高牆上蔓延着墨綠的青苔,她走了許久,到了宮門口,早有侍衛等在那兒,爲她打開了宮門。
一個拔長的身影站在那兒,身後一輛素色的馬車,開門聲驚動的馬匹,寂靜的空氣裡響起馬匹的幾聲粗氣。
秦卿卿笑了,看着他,背後是那宮門緩緩闔上的聲音,猶如她當年入宮時那樣的響動,等到那一聲砰,大門重重的關上,卿卿飛撲地朝着他奔過去。
衛臨也笑了,張開手抱住了飛奔而來的她。
......
“衛臨,我們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
“先去苗疆那兒看看好不好,你不是對那兒很熟。”
“好。”
“再繞着那邊一路走,等走遍了大周,我們就挑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落戶,你說好不好。”
“好。”
“可是我不會生火做飯啊,我也不會農活,你會不會嫌棄我。”
“不會,你不會的我來做就可以了。”
馬車愈來愈遠,飄飄悠悠的,有聲音傳來,帶着些羞澀,“那你應該叫我什麼。”
半沉的聲音緩緩響起,“我們到了南疆就成親,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