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曦城,段卉便一頭扎進了繁雜的工作之中,小喜和小悅兩個侍女則每天如影隨形地跟着伺候,端茶倒水沐浴更衣,累了又敲腿捏肩,可以說一應的瑣事都無需她擔心,幾乎全憑腦力。
忙碌中,很快就到了八月十四。
這一日下午,沈明珠和宋老爺的女兒宋琇眉終於偕同夫婿帶女地回來了。
屆時,臨時開闢出來的大工作室內,段卉正拿着炭筆在認真地回想着前世的那些動畫片的場景並儘量地臨摹下來,幸好生病的那幾年哥哥怕她孤單,也不願意她看情感太豐富的生活劇,就下了好幾十部動畫片來,專門逗她開心。因爲古代畢竟沒法放動畫片,只能用傀儡劇和舞臺劇來表現,場景不可能時常更換,倒不需要她十分的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地才能畫出來。
聽到通報,段卉一則手上的幾個場景還沒畫完,二則也不好人家剛回來總要先和家人敘敘家常,便沒有馬上過去,打算等晚膳的時候再去會面。
畫到猴子搭猴梯去井裡撈月的時候,段卉不禁自言自語:“這個有點難度,得專門找些受過雜役訓練的小孩才行……”
話音未落,身後忽然有人使勁地拍起手來並大聲叫道:“猴子猴子……”
段卉正自全神貫注地琢磨着,自然被這冷不丁冒出來的聲音大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轉過頭去,卻見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小女孩兒。
段卉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那小女孩突然看着她的臉害怕地後退了一步,哇地一聲撲進了身邊人的懷裡,大哭了起來。
段卉一愣,忙站了起來下意識地用左手捂住了胎記,這才發現除了小女孩之後,還有沈明珠和一個眼生的年輕少婦,想必就是沈明珠的女兒宋琇眉。只是因爲女兒忽然受驚大哭,宋琇眉只得先安撫女兒,一時還來不及和段卉打招呼。
“這是你琇眉姐姐,她呀,和我一樣天生一副急性子,聽說家裡有這麼一位奇女子,連安頓都等不及就要過來見識見識。”沈明珠笑眯眯地道,“這是眉兒的女兒,小名叫燕燕。”
宋琇眉一邊抱着女兒輕拍一邊抽空對她歉意地笑笑:“對不起啊,卉兒妹妹,小孩子不懂事……”
段卉歉然地打斷她的話:“是我不好,嚇到了燕燕纔是。”
見小燕燕還是趴在宋琇眉的肩上哭個不停,靈機一動,隨手抓了旁邊一個猴子的粗製成品,站到宋琇眉的另一側,然後用手抓着猴子的背繞到她的面前,故意用怪里怪氣的童腔叫道:“哎呀,這個是誰家的小妹妹呀,怎麼在哭鼻子哦!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沒人陪你玩,那我陪你玩好不好?我是小猴子,我會翻跟斗哦!”
看着布猴子在段卉的手中靈活地不住的翻動,小燕燕果然被吸引住了注意力,抽泣着一邊好奇地看着猴子,一邊本能地伸手去抓。
段卉故意一縮,不讓她抓住:“小猴子不喜歡愛哭的小妹妹哦,小妹妹不哭了我纔跟
你玩。”
小燕燕沒抓到猴子,扁了扁嘴正想哭的更大聲,聽到段卉的話不由猶豫地眨巴眨巴了幾下眼睛,閉上了嘴巴。
“嗯,現在小妹妹好乖哦,小猴子願意和你一起玩了。”段卉將小猴子遞到小燕燕的面前,小燕燕如獲至寶地一把抓住,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不亦樂乎地扯着布猴子玩了。
宋琇眉鬆了口氣,對段卉笑道:“卉兒妹妹,還是你有辦法,我們家這個小祖宗向來是一哭起來就沒有盞茶時間都不肯罷休,沒想到今兒你一鬨她就不哭了。”
段卉笑道:“小燕燕是被我嚇哭的嘛,我自然要負起責任來嘛。”
想了想自己臉上的假胎記,就算馬上用藥水洗,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洗乾淨的,至少還得經過兩三天,一時間也沒法用真面目面對小燕子。便道:“琇眉姐姐,你看我的樣子不大適合見孩子,要不,您先把孩子帶走,晚些時候我再過來拜見姐姐姐夫吧!”
宋琇眉卻沒有點頭,而是側過臉對女兒道:“燕燕,你喜不喜歡小猴子呀?”
“喜歡。”十四個月大的小燕燕除了已經會叫人外,已經學會了“不要、喜歡、噓噓、餓餓”等幾個簡單的詞,此刻聞聽母親問話,便聰明地回答道。
宋琇眉哄道:“那你想不想要更多的好玩的玩具呀?比如很多很多小猴子,就像畫上畫的一樣。”
說着,將小燕燕轉過來讓她看段卉畫的畫。
沈明珠拉着段卉的手含着笑看女兒教育外孫女,也不說話。
“要。”小燕燕立刻點頭。
“可是這些東西都是這個姐姐的哦,”宋琇眉指着依然用手捂着半邊臉的段卉,“姐姐喜歡大膽的小妹妹,燕燕要是害怕姐姐,姐姐就不給你小猴子,也不給你其他玩具了哦!”
小燕燕皺起小小的眉頭,一會看看指縫間還是露出一些青色胎記的段卉,一會又看看小猴子和畫,很嚴肅地思考了半天,最後纔像十分無奈地高高嘟着嘴巴向段卉伸出了手。
段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宋琇眉卻眉開眼笑地道:“妹妹,燕燕這是要你抱呢?”
“要我抱?”段卉驚訝地道,“可是……”
“不用可是了。”宋琇眉二話不說地就將女兒往段卉懷裡塞。
段卉只得手忙腳亂地抱起她,可她從來都沒抱過這麼小的孩子,小燕燕柔軟卻不失沉重的身子入懷,一隻手抱不住,本能地放下另一隻手一起協助。待抱穩了孩子,這纔想起自己的臉,連忙再去遮,卻發現小燕燕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黑白分明的漂亮大眼睛中似乎是好奇多過了害怕,長長的睫毛上雖然還帶着淚珠,卻沒有半分要哭的跡象,甚至還伸手試探地來摸自己的那假胎記,不由一怔。
一旁的沈明珠過來叭地在小燕燕的粉臉上親了一口,大聲朗笑道:“我就說嘛,我們沈家的女兒都是沒有懦弱膽小的,乖燕燕,你真是好樣的,沒讓姥姥
失望,”
小燕燕雖然不大懂沈明珠的意思,但卻明白了這是在誇自己,黑眼珠一轉,居然也有樣學樣地叭地在段卉的臉上也親了一口。
段卉只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軟了,瞬間溢滿了柔情,涌起一種很想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送給這個小天使的衝動,忍不住也回親了她一下,小燕燕頓時又銀鈴般地笑了起來。
小孩子的愛憎總是那麼分明,不喜歡的就不喜歡,喜歡了就很少會變。沒一會,小小的心靈已經徹底被工作室裡那些粗糙的玩具給收買,不但不肯讓沈明珠抱,就連自己的親媽也懶得多理會了,一個勁地只抓着會不斷地學着各種動物的聲音和自己玩的段卉。
段卉畢竟是很少和小孩子打交道,自生病和穿越後更是從未抱過小孩,何況小燕燕的精力充沛的驚人,抱了一陣後難免有些吃不消,只覺得手痠的要死,就算連畫幾天畫彷彿也沒這麼累。
宋琇眉見狀,連忙過來打算接過孩子,小燕燕卻執意不肯,宋琇眉無法,最後幾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總算用好吃的把女兒給騙了回去。即便如此,等到晚膳十分,看到段卉出現,小燕燕還是立刻第一時間伸出了手要她抱。
沈明珠有經驗,忙笑着讓段卉先坐下,這樣纔不會像之前那麼累。
小燕燕的手裡正抓着一塊咬了半口的糕點,蹭到段卉懷裡後立刻高舉小手,硬要將剩下的糕點餵給段卉。段卉笑吟吟地張開嘴,從善如流地吃了,心裡不覺地對小燕燕更多了幾分疼愛,忽然間有些明白什麼有那麼多女人都願意爲了能擁有一個自己的天使而願意屈就自己的婚姻。
或許,她也應該真正徹底地忘記過往,接受沈望。
畢竟作爲一個孤身穿越在這個時代的女人,她將來難免還是要嫁人的。而沈望……他的人品自不用再說了,樣貌也堂堂的十分周正,先前留着絡腮鬍的時候看着還像三十來歲,鬍子一刮後反而比實際年齡還年輕了那麼一點。而且說起來她兩世爲人加起來的實際年齡其實還要比他大那麼三四歲呢!最重要的是,若是和沈望在一起,將來他一定會對自己好,而且他的親人又早把自己當成了一家人,一直以來都如此無微不至。
想着想着,段卉不覺地失了神,連小燕燕調皮地戳着自己的假胎記玩都沒察覺,只是本能地把小燕燕更抱緊了一點,握着她的另一隻小手神遊天外。
另一邊,敏感地察覺出一點意味的沈明珠悄悄地拉住想要去喚段卉的女兒,又不着痕跡地瞟了一眼自段卉進來目光就幾乎全停在她身上的外甥,嘴角忍不住地上揚,心中更滴溜溜地轉着更多的主意。
既然這個孩子這麼喜歡小燕燕,這幾天可得趁女兒回家的機會好好地利用一番。
畢竟金娃銀娃可都不如自己的骨肉好啊,再說像卉兒這麼一個已經及笄的大姑娘,也該是時候許人家了。等到將來她和望兒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也總算不辜負哥哥嫂嫂的臨終囑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