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興奮的一夜未眠的麻碧兒就去隔壁拍沈望的門了,不等沈望發問,就竹筒倒豆子似地將昨晚段卉所說的構想統統跟沈望複述了一遍。
沈望越聽越驚,越驚越喜,越喜眼睛越亮,忍不住拍案而起:“若是這些都可行,不出五年,不,不出三年,可能就會大大地超出我們的預計了。”
“是啊是啊!”麻碧兒開心地雞啄米似地點頭,無限歡喜地道,“我一開始聽到的時候,也是立馬覺得咱們這些年的努力終於有盼頭了。沈大哥,這一回咱們真是挖到天大的寶了,沒想到妹妹居然有這麼多好主意,我都懷疑她是不是老天賜給我們的仙女了,要不然怎麼會不但人長得這麼美,心底這麼好,還如此聰明,能想出這麼多常人都想不到的好主意呢!沈大哥,你說是不是?”
想到段卉那一雙明麗溫和,卻沉靜若水的眼睛,雖只是一夜未見,沈望卻忽然覺得自己彷彿有些思念了。
麻碧兒見他不接口,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不由偷偷竊笑了一下,忽然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賊賊地拋了個眼神:“沈大哥,人家都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打算什麼時候行動啊?”
沈望立時回過神,故意裝作沒聽見似地擰起了眉:“你剛纔說你們一夜沒睡?”
“是啊……”
沈望微責道:“麻姑娘的身子還沒完全康復呢,你怎麼讓她熬夜了?”
麻碧兒愣了一下,這纔想到,心虛地吐了一下舌頭:“我昨天實在太激動了,就不小心忘了……”
“下次不可如此了!”沈望一本正經地道,“上次麻姑娘昏迷時,三窮大師曾特地說過她的思慮過重,最好不要讓她勞神,如今舟車本就勞頓,縱然麻姑娘有良策,也應該等到曦城安定下來後再商議。”
麻碧兒乖乖點頭:“是,沈大哥,我知道了。”
“好了,既然一夜沒睡,那你趕緊回去躺一會,我出去轉轉,等吃了午飯我們再出發。”沈望一邊說,一邊很自然地把麻碧兒往外帶,“記得回房時手腳輕些,別吵醒麻姑娘。”
麻碧兒被他又說又拉,一時間不覺忘記了剛纔的問題,直到沈望將她送到自個兒門口,並轉身走開才忽然想起自己三兩句就被沈望轉移了話題,不由挫敗地就想跺腳。只是腳纔剛擡起,卻忽然又竊笑了起來。
沈大哥從來都是個光明磊落的人,鮮少這樣爲了繞彎子的,何況他表面上是藉由教訓自己而轉開話題,實際上可不自覺地句句都透着對妹妹的關心啊!這不就是真的有門兒麼?不過這事兒也不用急,以後有的是機會呢!
麻碧兒想通了,心滿意足地回去補眠了,看起來神色如常出門的沈望卻忽然想要喝酒,便隨意地選了一家小酒館,獨自坐下來淺酌,同時細細地回品着麻碧兒所轉述的那些構想,琢磨其可行性。
似這等大膽新奇、幾乎聞所未聞過的生意,倘若能做開來自然是極好的,可怕就怕正因爲以前無人做過,百姓們不一定能接受,回頭還是得親自和段卉
討論討論,看看她同時可有什麼宣傳的好法子。畢竟自己這幾年雖一直在外奔波籌備,可說到底其實並不懂生意經。
想到此,沈望直想馬上回到客棧找段卉,待起身走到門口才忽然想起自己方纔還讓麻碧兒不要去打擾段卉如今自己反而先性急了,不由失笑地搖了搖頭,又復坐回來慢慢地喝酒。
他酒量本來就甚好,這些日子爲了照顧段卉幾乎滴酒不沾,此刻酒蟲上來,不覺間就已一斤下肚。搖搖空空的酒壺,正準備讓店家再上一壺,門外街道上忽然蹄聲急促地掠過了幾騎。其中兩騎的裝束十分眼熟,頓時留了心,假裝醉了酒,摸索出一錠碎銀就搖搖晃晃地跟了上去。
……
一覺補眠醒來,已是中午,因無需騎馬而是坐船,不需要躲避最毒的日頭,飯後三人便離開了小城。
午後的江面波光粼粼,滿是折反的陽光,刺得眼睛很是生疼,段卉只瞧了幾眼就窩回了船艙中,打算等日頭弱了再去欣賞兩岸風景。只是她剛鋪開了紙筆,打算一邊磨墨一邊將構思細節化,好和沈望麻碧兒解釋的更詳細。
麻碧兒卻忽然過來一把將紙抽走,並且故意大聲地道:“妹妹,沈大哥可是今兒早上纔跟我千叮囑萬叮囑的說你如今病還沒好,該多多休息纔是,千萬不能勞神了,所以這字啊畫的等到家了再寫也不遲,不然沈大哥可是又要罵我了。”
這個丫頭,想唯恐天下不亂是不是?
沈望乾咳了一聲,疾快無比地在她的視線投過來之前垂了眼,一副很是鎮定模樣地伸手去取放在邊上小几上的茶盅,假裝若無其事地點頭道:“嗯,如今天氣酷熱,本就容易中暑,若是費了神,更易不舒服,還是多歇歇的好。”
麻碧兒立刻看向段卉。
只是可能是因爲沈望的語氣太坦然,也可能是因爲他臉上那一團絡腮鬍遮掩了表情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也可能是段卉壓根兒就沒往歪出想,卻只見段卉仍一邊磨着墨一邊自然地笑道:“我沒那麼嬌弱的啦,沈大哥,姐姐,你們不用擔心,要是我有什麼不舒服,一準兒馬上告訴你們。”
說着,又嫣然笑着把麻碧兒手中的紙張拿回來,並且還難得調皮地對兩人眨眨眼。
“我如今能爲你們做點事,開心都還來不及呢,哪裡算得上什麼勞累?唔……難道你們就不想早一天賺到錢麼?”
麻碧兒語氣中的曖昧她不是不明白,也很明白這個姐姐想要當紅孃的心思,只是如今……她真的不想想這些,不願意把簡單的朋友關係變得那麼複雜。
這兩個傢伙,到底是頭腦遲鈍還是神經笨拙呀,怎麼她都說的這麼明顯了居然都沒一點特殊反應,麻碧兒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中暗恨兩個榆木腦袋不開竅,挫敗之下也就無心再來堅持。
這一段小小的插曲便如流水般很快盪漾了過去。
而要避免氣氛尷尬,自然是談正事最好。
由於昨晚的前車之鑑,加上一口吃不成大胖子的啓示,段卉聰明地吸取教
訓,這一次沒有一下子拿出大量的點子來,而是將目標先放在最容易賺錢也最無風險,回收成效又快的玩具上頭。又畫了兩張圖,和着沈望麻碧兒一起,就各種玩具的推出順序以及宣傳方法,小聲的商議起來。
得知這個時代有個很本土很受歡迎的皮影戲,段卉又計上心來,索性抄襲了幾段既可愛又富有一點教育意義的卡通故事,準備讓人用皮影戲來演那些卡通動物的故事。如此一來,不但可以廣大宣傳,也能讓小孩大人都深刻地喜歡上所推出的卡通玩具,會產生強大的購買收藏慾望。就像是後世的女孩子一樣,只要家庭稍加寬裕的,都會擁有一個芭比公主。
等到傍晚船隻靠岸,第一個點子已有了全套的流程,只等到曦城後開始實驗。
……
轉眼三天過去,三人先是換了船,又轉乘馬車,一路山水迢迢,這才終於來到了物產豐富素有魚米之鄉的梧桐郡的首府——曦城。
至此,段卉終於真正地遠離江州郡千里之外。
因爲中間隔了個旭陽縣,加之沈望早就說過,他的嫡親姑姑便是嫁在此地,小時父母雙亡後都是姑姑養大的,也算是半個家鄉。進城時,段卉終於放下了那忐忑了許久的心,再無顧慮地盯着一張胎記臉好奇地打量着這座曦城。
比起江州郡的多山多水,梧桐郡內水域雖然不少,山陵卻沒有江州郡那般險惡密集,坡度往往較平緩,山谷也相應地寬闊很多,稻田土地的面積自然就增大了。加上交通發達,一路行來,富饒明顯勝過江州郡,城中所見景象也更爲繁華。段卉注意到街道兩旁有不少鋪子都有着同樣的標記,上書一個“宋”字,便知道這是沈望那位姓宋姑丈家的產業。
此刻正是黃昏時分,街道兩旁的酒家生意正好,與其說馬車是行進在大街之上,還不如說是穿行在各種食物的香氣之中,勾得麻碧兒越發的嘴饞,一路上不知聳了多少次俏鼻。
“沈大哥,你姑姑家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到啊?我都快餓扁了……啊!紅燒獅子頭!不過味兒好像不夠純正……”
“已經到了。”自進了城,沈望明顯地放鬆了許多,眼中也始終含着笑意,此刻聽見麻碧兒又問,便用馬鞭指了一下。
因是天氣悶熱,臉上還覆了輕紗,馬車的兩側窗戶和前面的門都是敞開着的,段卉一眼便看見沈望所指的那座灰瓦白牆,看起來相當普通的宅院。
宅院的門此刻正敞開着,一個穿着粗綢管家模樣的中年人正戴着滿臉職業笑容在送客。那客人卻是雖身穿官服,可那一個態度,卻彷彿比管家還要卑微,怎麼也不肯讓管家送下臺階,自個兒搶先幾步走下去告辭了。
有了這一幕,段卉再看那不起眼的門牆味道就不一樣了,不禁在心中細思,富而不顯,貴而不驕,看來這宋家人的爲人處世應該相當有一套。
那管家送完客,因門前就是大街,也沒注意到駛近的馬車,便轉身跨進門檻。
沈望忙加了兩鞭子驅車上前,叫了一聲“皮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