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般嬌潤的紅脣含着恰到好處的矜持笑容,輕盈婀娜的步履帶着裙襬微微拖曳,不論從哪個角度望去,緩緩地行走在通往正房的遊廊之中的段卉,都猶如一朵出塵的蓮花,那麼的溫婉秀雅,清新動人。而她身邊的段芷和衆丫頭,恰似一片片瑩綠的蓮葉,將她襯托的更爲嬌美。
“二小姐早!三小姐早!”迴廊曲轉,一路所遇的丫頭婆子紛紛欠身行禮。
“大家早!”段卉一律微笑着點頭回應,親切而溫和,一如所有人眼中的形象。
段芷也矜持地對大家笑笑,算是回禮。
穿過拱門,沿着甬道繞過圍牆,眼前就是寬闊的主院,段卉緊了緊攏在袖子裡的手,面上卻不着痕跡地瞥了一眼東邊那隔牆的院落。那裡是段府的第一客院,只提供給最尊貴的客人居住,而今,裡頭正住着一個惡魔,若是可以,她真想就此逃得遠遠的,再也不用看見那對邪惡的眼睛。然而,她卻別無選擇。
暗提着砰然加速的心跳,段卉狀似若無其事地踏進主院大門。
“二姑娘三姑娘來啦,快進來坐……哎呀!這花鈿項鍊可真別緻生動,二小姐的心怎地總是這麼玲瓏奇巧,每每都能別開生面,令人驚歎呀!”
轉過一面大照壁,才進庭中,一位柳腰盈盈一握、丹鳳媚眼,穿着一件海棠紅底纏枝對襟褙子的妖嬈婦人就滿面帶笑地迎了過來。暗含着精光的眼睛一下子注意到段卉的頸部,立時抓住了她的亮點不吝好言美語地稱讚起來,正是當初李氏的陪房方姨娘。
今歲四月,她剛過了三十二歲的生日,可是由於素來很會保養,瞧起來不過二十五六,正是女人最具成熟魅力的時期,倘若出身大家,有着強大靠山,幾乎是活脫脫的一個女強人。只可惜,在這個時代,女人的尊卑在一出生時就已經決定大半了,而現在……
“方姨娘謬讚了。”
每每?她只不過今天才算高調了一點而已,到了她口中就好像一直在爭什麼似的了,這話若是被段
大小姐聽見了,少不得又要“賞”自己幾個好果子了。段卉隱住心底的一點冷笑,從容地展現出一個羞澀的笑容,同時謙遜地垂下眼眸,完美地對她行了一禮。
段芷也跟着福了福,嘴角卻微微下挎,明顯只是敷衍。以前她還顧忌着這個一直和她母親爭寵的姨娘,而今,新夫人已經到位,又和母親關係甚好,她還有什麼可怕她的。
“奴婢給方姨娘請安。”海鷗青花和段芷的侍女曉蘭也一併上前給方姨娘行禮。
方姨娘隨意揮了揮手,似乎沒注意到段芷的敷衍,也沒對以前曾是自己院裡奴婢的海鷗多看一眼,只拉着段卉的手道,親暱地道:“老爺和夫人才剛起呢,還請兩位姑娘稍後片刻。”
“是。”段卉依然柔順地應道,任她那雙從前總是塗着鮮紅丹蔻而今卻只是淡淡粉色的雙手抓着自己,蓮步輕移地跟隨着她走進花廳。好像兩人之間從來不曾有過任何恩怨過節,更不曾在方姨娘原本可以上位的最關鍵時機,暗地裡狠狠地陰了她一把。
……
兩年多的時光,對於段卉來說只不過是一段日復一日不變的囚牢生涯,但對這座段府而言,卻足可以發生很多事,就比如這段府的後院格局。
段瑾的原配李氏,也就是段美嬌的生母,是早在段卉穿越過來之前就已經去世了。本來段瑾打算爲亡妻守制一年後就想娶個填房,可是架不住段美嬌的蠻橫反對,又顧慮着李氏孃家的勢力,只得暫時拖着,正房的位置自然地就空懸了出來。由於本朝並不嚴禁正妻亡故之後將妾室扶正,但前提是妾室必須育有一子纔有資格,因此不論是方姨娘還是肖姨娘都動了那個心思,明裡暗裡一直爭鬥不休,誰都想生個兒子當正室。
唯有因爲生完段芷之後身子就一直虧虛,註定已無法再孕的阮姨娘,反倒無需捲入這場鬥爭之中,一心只求平平安安地相夫教女。
一年前,成爲姨娘已十六年的方姨娘終於率先傳出喜訊,而且種種懷孕反應都如同民間所說生子
前兆。段瑾大喜,一時對本來就很會取寵的方姨娘更加寵愛,若非還有一絲理性知道不可輕許諾言,就差點脫口保證等她生出兒子立刻扶正了。
那時,段府中人也人人都以爲若是方姨娘真生了個兒子就是鐵板釘釘的正主子,一時間人人趨炎附勢,使得本來實際上就沒法同方姨娘平起平坐的肖姨娘和阮姨娘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對於連當年自己死裡逃生也沒來看過一眼、此後交情也十分淡薄的肖姨娘,她的日子過的如何,段卉自然不會關心,可卻無法漠視一直被方姨娘所忌的阮姨娘的處境。
只因當年段卉的生母婢女蔻香過世之後,阮姨娘對段卉一直照顧有加,恩同養育,加之和方姨娘共侍一夫十餘年,難免多多少少總有點恩怨。方姨娘若當了正室,阮姨娘的處境顯而可知。而後,不久發生的一件事,則更讓她堅定了一定要破壞方姨娘美夢的念頭。
那一天,她做完功課後,像尋常一樣去阮姨娘院中拜訪,不料經過方姨娘小院時,正見裡頭的婆子架了一個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丫鬟出來,還要將她攆出府去。這樣的事情本來是不少見,可當她經過時,那丫鬟卻正好擡頭看了她一眼,眼中那種對命運深深的絕望感一下子擊中了她的心,令她一時衝動破天荒地向方姨娘要了那個丫鬟。
因當時過於氣憤,口氣略微衝撞了一點,方姨娘當時雖鬆了口給了人,可卻記恨在心,第二日卻就唆使了段美嬌前來尋事,狠狠地扇了一個巴掌。
那巴掌可真是銘心刻骨,讓她永生難忘。
對於如此狡猾狠辣的婦人,不論與公與私,段卉自然都不願意看到方姨娘上位,更不願將來依然只能忍氣吞聲雪上加霜。
爲了自保,也爲了反抗,想起阮姨娘曾經提過她有一個小遠方表妹,正當二八年華,貌美青春,家裡頭總是高不成低不就。而段瑾由於李氏孃家的阻礙,幾番求取豪門小姐而不得後,正十分無奈地熄了門當戶對的念頭,當時,一個主意就浮上了心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