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冉冉升起,紅彤彤的雲霞染紅了天空,萬道金光噴薄而出,灑滿長空,灑照在草原空,光彩奪目。
他們跪在神案後面,沐浴在燦爛的霞光中,向天朝拜……
完成最隆重的朝拜大禮之後,他們繞着廣場行走一圈,接受部民的行禮與敬意。
這是一個莊嚴、激動、幸福的時刻,他和她,從此心心相印,患難與共,死相隨;從此,攜手草原,相伴明月……
禺疆帶着楊娃娃步入單于寢帳歇息,麥聖和洛桑指揮衆人準備宴席,於午後時分開始酒宴。
今日,攣鞮氏部落單于大喜,人潮滾滾,卻又井然有序,絲毫不見混亂與故意挑釁。
路程遙遠的賓客已於昨日抵達,路程近的賓客於今日上午陸續到來。
楊娃娃邀請了呼衍揭兒,不過與禺疆商量過了。
起初,他不同意,最後還是同意了。
因爲,她對他說:邀請他喝喜酒,是讓他知道,我很幸福,我嫁給一個愛我和我愛的男人,如此一來,他就會死心了。
吃過早飯,他們在廣場上迎接一批又一批的賓客。部落聯盟中,須卜氏、丘林氏、喬氏、當於氏、韓氏、慄籍氏、沮渠氏等部落都派來代表祝賀,其他周邊的大小部落、懼怕或仰慕攣鞮氏部落的部落,也前來祝賀……
當呼衍揭兒一行人遠遠地走過來,禺疆強烈地感覺到,隨着他的靠近,一種危機感與壓迫感侵襲而來。
楊娃娃側首看他,發覺他神色有異,就緊握他的手,稍稍用勁。
呼衍揭兒目含微笑,笑得恰到好處,分外得體。
他右手抱肩,誠摯道:“恭祝我的兄弟和朋友新婚大喜!單于,假若您讓我的朋友受了委屈,我想我的寶刀不會答應。”
“呼衍兄弟一路奔波,我和閼氏感激不盡。您對我的閼氏特殊的情誼,我一定會謹記在心,不敢有絲毫懈怠。”禺疆的黑眸炯炯有神,所說的話大有深意。
“呼衍兄弟的祝福,我心領了,等到你大婚的那一天,我和單于一定前去祝賀。”楊娃娃領略了這二人的針鋒相對與激流暗涌,深感無奈。
“我每日都在期待着那一日,可惜我呼衍揭兒想娶的女子,在這片遼闊的草原只有一個。然而,那個女子不願嫁給我。閼氏,我大婚會是哪一日?”呼衍揭兒痛惜道,自我調侃、嘲諷。
她知道,他在剖析自己的內心,也在“控訴”自己。
禺疆怎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當他無法擁有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子而發發牢騷,禺疆淡淡一笑,譏諷道:“呼衍兄弟是草原上勇猛俊偉的英雄,還怕等不到那一日嗎?”
……
十幾年來,大漠南北共有三個部落聯盟,一個是以蘭氏部落單于爲單于的聯盟,一個是以呼衍氏部落單于爲單于的聯盟,另一個就是攣鞮氏部落統領的部落聯盟,其中,呼衍氏統領的聯盟實力最弱,目前轄有四個部落;而攣鞮氏統領的聯盟,實力最強,鐵騎最具戰鬥力,攣鞮氏部落也成爲大漠南北人口最多、牲畜最多、騎兵最英勇、名聲最響亮的大部落。
去年秋冬,攣鞮氏部落發了很多事,立脫的弟弟禺疆接任單于,各個部落心存疑慮,大多數持觀望態度。讓他們甚爲驚異的是,攣鞮氏部落在禺疆的統領下,部民活安寧和諧,鐵騎的戰鬥力大大增強,對周邊部落構成極大威脅。
因此,攣鞮氏部落單于迎娶閼氏,草原各部怎能不來祝賀?
喜宴在廣場上擺開,宴席次第排開,綿延甚廣,氣派,壯觀,是草原上數十年來難得一見的盛大喜宴。烈酒飄香,瓜果水靈,炙烤牛羊,兔鹿鮮嫩……各部單于紛紛前來敬酒,祝賀單于新婚大喜。
楊娃娃喝了不少奶酒,一**的暈眩侵襲而來,天與地都在搖晃。
她拽住他的手臂,竭力睜開眼睛,使勁地搖搖頭,“我好暈……”
禺疆摟着她,憐惜地摸摸她的額頭與臉腮,“有點燙,不如你回帳歇會兒,嗯?”
“可以嗎?”她撐不住了,很想躺下來睡一會兒。
“我讓真兒陪你回去。”他在她佈滿紅暈的腮邊落下一吻,吩咐真兒道,“好好照顧閼氏,不得有絲毫閃失。”
“是,單于。”真兒應道,攙扶着虛軟的閼氏離開喜宴。
呼衍揭兒看得清清楚楚,脣角微勾,一抹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笑意令人心驚肉跳。
他仰脖灌下一大碗烈酒,胸中如有大火燃燒,臉上卻平靜無瀾,眼中鋒芒暗斂。
喜宴上歡聲笑語、觥籌交錯,賓客們三三兩兩地說話、吃喝,口沫橫飛,處處歡笑。
各部單于陸續上前敬酒祝賀,這時,丘林基泰端着酒碗走過來,跟在後面的是一個相貌不凡的男孩。
丘林基泰高舉酒碗,豪邁道:“禺疆兄弟,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兄弟我要跟你痛快地喝一碗,來,幹了!”
話落,他仰脖灌酒,酒水咕嚕咕嚕地落入腹中。飲完後,他豪氣地抹嘴,指向後面的小男孩,“這是我的小兒丘林風,今年十二歲。風兒,過來敬單于一杯。”
禺疆看向丘林風,丘林風的容貌跟丘林野有點相像,更爲俊美一些,長大後一定是一個俊偉的英雄。
丘林野死後,丘林風成爲丘林基泰栽培的未來單于人選,而丘林基泰對於丘林野的死,並不遷怒於攣鞮氏部落,反應太過冷靜,超乎常理,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是否暗中醞釀着更大的報復與陰謀?
據潛伏在丘林氏部落的探子回報,丘林基泰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
這次前來祝賀,禺疆早就吩咐麥聖,要時刻注意每個部落的動靜,尤其要盯緊丘林氏部落、須卜氏部落,要在他們有所行動之前做好萬全的準備和應對。
“單于,我敬你,我長大後,也要成爲像您這樣的大英雄。”丘林風高舉酒碗,展現出超乎他這個年紀的氣魄,聲音稍顯稚嫩,卻是草原男兒應有的氣概。
“好!丘林風長大後一定是一個了不得的大英雄!”禺疆開懷大笑。
二人退下,接着幾個部落單于陸續上前敬酒……
突然,禺疆發現呼衍揭兒已經不在席前,彷彿被馬鞭狠狠地抽過一記。
大有可能,呼衍揭兒按捺不住,去找深雪了。
他看向麥聖,麥聖走近前,他低聲吩咐道:“注意那幾個人的動靜,我去去就回。”
離開喜宴,趕往寢帳,他的臉冷峻無比,心中有一點慌亂,彷彿慢了一點點,就會失去今最重要的人。
距離單于寢帳尚有一段路,禺疆看見遠處出現一抹熟悉的紅色。
那人好像是楊深雪。
讓他震驚的是,她被一個男子扛在肩上遠離了營帳區。
這男子身形挺拔,難道是呼衍揭兒?
他立即跟上去,卻見呼衍揭兒把她橫放在馬背上,接着策馬狂奔而去。
禺疆掉頭尋馬,所幸神駒“烈火”全副武裝、弓箭齊備,他飛躍而上,全力狂追。
深雪絕不能有事,無論呼衍揭兒有何陰謀,他絕不能讓呼衍揭兒陰謀得逞。
呼衍揭兒揚鞭催馬,疾奔而去。
禺疆望着他穿越樹林,往月亮湖的方向奔去,緊緊跟上。
進入樹林,突然,疾風勁雨似的利箭從四面八方飛來,他心魂一震,霍然明白,這是早已安排好的埋伏,呼衍揭兒有意引自己到此,置自己於死地……
黑眸如鷹,眸光冷酷,殺氣激涌,他怒哼一聲,從容不迫地勒馬。
呼衍揭兒,你要我死,沒那麼容易!
在避無可避的危急時刻,他迅速脫下暗紅外袍,躺倒在馬背上,雙腿緊緊夾住馬腹,力貫雙臂,舞着紅袍,盡數收下幾十支利箭。
接着,在敵人尚未反應過來之際,禺疆策馬前奔,抽箭搭弓,反仰身體,三箭齊發,連續三次,百發百中。二三十個蒙面殺手再次射出催魂奪命的利箭,逼得他從馬背上跳起來,攀住空中的枝幹,翻轉身體,以雙足勾住枝幹,吊在空中,再次射出利箭,快,狠,準,無一不中,蒙面殺手紛紛倒地。
剩下的十幾個蒙面殺手面面相覷,驚愣片刻才繼續射箭。
“烈火”奔過來,很有靈性地站在主人的正下方。禺疆躍下來,坐在馬背上,向蒙面殺手狂奔而去,斜側着身子,拉弓,三支利箭飛射而出;轉換到另一側,接連射出利箭……
蒙面殺手接連倒下,只剩十個,其中一個瞄準“烈火”,射中馬腿。
“烈火”吃痛,猝然跌倒,禺疆心痛極了,卻顧不了那麼多,抽出馬鞭,躍上一匹敵人的駿馬,揮着馬鞭打落敵人的箭雨。
突然,左肩一痛,右腿也傳來巨痛,他竭力忍着,滿身大汗。
蒙面殺手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單于身手高強,我等佩服。”
禺疆的眼睛似要噴出火來,咬牙切齒地問:“你們是誰?爲什麼在此埋伏我?”
說話的蒙面殺手一使眼色,站在禺疆身後的一個殺手痛擊他的後頸,禺疆立即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