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此,他們無法接受這個突兀的轉變,硬闖王宮。
我來到大門處,看見他們被十幾個侍衛攔在苑中。
他們看見我出來,奮力掙脫,侍衛不讓,於是就打起來了。
一時之間,兄弟二人和十幾個侍衛在苑中陷入了混戰,刀槍相擊,金戈錚錚,分外激烈。
劉聰、劉曜是當世高手,武藝精妙,以一敵十不在話下,這些侍衛豈是他們的對手?
沒多久,侍衛們被他們撂倒在地,哀嚎慘叫;又有十幾個侍衛從外面涌來,阻攔他們進來。
局面越來越混亂,我急忙出去,揚聲道:“住手!別打了……”
他們看向我,想衝過來,卻被侍衛的長槍攔住。
劉淵匆匆趕來,大喝一聲:“住手!”
劉聰、劉曜立時收勢,侍衛也不再出招,我鬆了一口氣,卻見他們焦急地看我,想過來,卻又礙於父王在此,不敢妄動。
“父王,孩兒只是擔心容兒,別無他意。”劉聰看看我,恭敬地解釋。
“父王,孩兒與四哥一樣,只是來看看容兒。”劉曜沉朗道。
“混賬!”劉淵氣得七竅煙,虎目威,威怒交加,“這是流雲軒,她是乂兒的母親,是單夫人,不是你們所認識的女子。”
“父王,她明明是……”兄弟二人不約而同地說道。
“她是我的夫人,你們認錯人了。”劉淵再一次強調,怒氣凜凜。
我面無表情道:“王上說的沒錯,我是單夫人,你們認錯人了。流雲軒是清淨之地,王子和將軍如此硬闖,萬一傳了出去,我的名譽就毀了,還請二位三思而後行。”
劉淵喝道:“還不滾!”
劉聰看着我,依依不捨;劉曜望着我,眉宇微凝。
我重申道:“還請王子和將軍記住,我是單夫人,不是你們所認識的那女子。”
“你珍重。”劉聰道。
“你萬事小心。”劉曜道。
爾後,他們轉身離去,那一雙挺拔的身影被黑暗一點一滴地吞沒。
劉淵擺手示意,頗有氣勢,“還請夫人到房中一敘。”
回到房中,我讓蒹葭去沏茶,他說不必了。我示意她們先行退下,福身一禮,誠心道:“謝王上爲小女子解決了這個難題。”
他擺擺手,“我只是不想我最喜愛、最器重的兩個兒子爲了一個女子傷了手足之情,我希望他們兄友弟恭、相親相愛,盡心盡力爲我漢國效力。”
“王子和將軍文武雙全,是當世不可多得的豪傑,是人中龍鳳,必能爲漢國的繁榮昌盛立下汗馬功勞。”
“可惜,他們太過兒女情長,竟然爲了一個女子……”
“這件事,王上不是已經解決了嗎?”雖然我無法保證什麼,但我也只能這麼說了,“名分已定,想來他們也不會再有什麼心思,王上大可放心。”
“我希望你謹守本分,不要挑起他們的爭搶之心。”劉淵慈和的目光突然犀利起來。
我道:“王上放心,我會言行謹慎。”
他點點頭,轉身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你是洛陽人氏?祖上何人?”
我回道:“小女子出身小宦人家,先祖名號不值一提。”
……
安靜地過了幾日,劉乂常來看我,給我帶來一些奇異的玩意兒,或者是帶來一些吃食。
每次他叫我母親,我就覺得彆扭,手臂上起了一大片慄粒。不過,久而久之,也漸漸習慣了。
他年僅十三,是一個處事穩重、胸懷機謀的少年,表面看來是一個俊俏、溫潤的公子哥兒,實則腦子裡藏着很多秘密和出人意表的見解。
他說,晉廷氣數已盡,漢國一定會強大。
他還說,自曹魏代漢,這個羣雄並起的亂世就開始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從此,胸懷野心的英雄都會以曹氏、司馬氏爲榜樣,謀朝篡位。若要終結亂世,就要出現一個英雄中的英雄,威懾天下,讓羣雄敬服,才能統一天下。
我付之一笑,當今英雄多如牛毛,英雄中的英雄卻極少,不知何時會出現。
當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玉光盈盈的臉龐閃現奇異的光彩,儼然天下第一謀士高談天下之事。
一日,我閒來無事,在寢房寫字,他無聲無息地進來,嚇了我一跳。
“哇,這些張揚跋扈的字竟然出自母親的手。”劉乂驚歎地睜大眼,“孩兒可算見識到了。”
“爲什麼女子寫不出張揚跋扈、恣意**的字?”我含笑問道,擱下羊毫。
“此乃性情所致,女子較爲柔弱溫婉,所寫的字自然也是婉約娟秀。”
他拿起羊毫,鋪了一張白紙,左手挽着廣袂,從容地揮毫。
一筆一劃,行雲流水,狂妄潦草,與我所寫的字極爲相似。
這下輪到我驚歎了,他只是看一眼我的字,就模仿得惟妙惟肖,這般功力,不是凡人能做到的,而且他只是一個年僅十三的少年。
我拊掌稱讚,劉乂笑道:“咱們母子倆就不要互相稱讚了,對了,母親,近來須當心門戶。”
我蹙眉,“宮中有事發?”
他一笑,“沒有,不過謹慎點兒總歸是好的。”
過了兩日,我才知道,他所指的是那個**之徒。
夜裡,蒹葭、蒼蒼已退下歇息,我迷糊地睡着,忽然聽見窗臺那邊傳來輕響,一下子就清醒。
有人!
有人爬窗而入,朝**榻走來;我驚駭得心口猛跳,擡起頭,一道黑影慢慢移來……
“誰?”我驟然起身,大聲喝道。
“美人,是我。”這聲音,要多**有多**。
我認出來了,是大王子,劉和。我立即大喊,可是,他迅速地奔過來,我剛喊了一聲,就被他捂住嘴。他笑嘻嘻道:“美人,看你還叫不叫?”
我“嗚嗚”地慘叫、掙扎,推他,打他,踢他,卻都不管用,被他推倒。
劉和壓着我,用錦帕矇住我的嘴,我拼了全力反抗,還是無濟於事。他制住我兩隻手,撕扯着我的寢衣,這個瞬間,我絕望了。
躲在這裡,還是逃不過這隻**的凌辱。
突然,他不動了,鬆開我的手,我又驚又喜,看見黑暗中站着一個人,拽起劉和,將他扔在地上。我立即爬起身,隨手抓起棉被遮身,心有餘悸。
劉和顫聲道:“你……你是誰?”
“不想死,就快滾!”這個蒙面黑衣人的聲音很沉,殺氣滾滾。
“你……讓我知道你是誰,我一定不放過你!”劉和撂下一句狠話,倉惶地跑了。
聽到黑衣人悶沉的聲音,我就猜到他是誰了。雖然他救了我,可是,我還是害怕。
他拿下蒙面的黑布,“我去掌燈,你先穿衣。”
我穿好衣袍,縮在被窩裡,劉聰將火燭擱在**邊的小几上,坐在**沿,沉迷地凝視我。
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低垂着頭,心撲通撲通地跳。
晌,他問:“在宮中過得好嗎?”
難得他這麼平心靜氣地說話,我回道:“還好。”
“大哥乃色中餓鬼,我會安排人保護你,你不必擔心。”劉聰的黑眼微微一縮,戾氣隱現。
“六王子會保護我,你不必操心。”
“我怎能放心?”他伸手撫觸我的腮,“雖然你身份有變,但事實無法改變,你是我的女人。”
我拿下他的手,輕輕握着,“王子,我何德何能,得你如此眷顧?事已至此,無法改變,不如放手,退一步,便會有意外的廣闊天地。”
他目光沉沉,“放棄你,是我這輩子最恥辱的事,我絕不會做!容兒,相信我,總有一日,我們可以廝守一。”
我愣住,他不介意我與劉曜有了最初的夫妻之實嗎?
劉聰道:“你和五弟……容兒,當初你親口承認,我的心很亂,接受不了……我沒想到你早就和五弟有過一段情緣,我很妒忌,但我更難過……如今我想通了,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
我淒涼一笑,“這些年,我很累,無論是尊貴的身份,還是兒女私情,我都不想去面對,只想一個人在一個沒有紛爭、沒有人認識我的清靜之地過着最簡單的日子。”
“我知道,我傷害你多次,你怕我……容兒,我很後悔……”劉聰反握我的手,情深款款,“我不會再傷你,也不會強迫你。”
“既然不強迫我,就請王子不要再勉強我。”我應該相信他所說的嗎?
“我只願讓你心甘情願地選擇我。”他的眼中流動着令人感動的癡情深意,“我會盡一切努力贏得你的心,我會等,等你喜歡我。容兒,嘗試着喜歡我,好不好?”
我點點頭,除此之外,我還能怎麼樣?倘若不答應,他會不會再次喪心病狂?
劉聰開心地笑了,“對了,父王接走司馬穎了,安排他住在另一座別苑,待他如上賓。”
劉淵知道司馬穎被囚一事,必定是劉曜說的,此事是劉曜之功。
他輕輕揉着我的手,“你知道嗎?六弟的母親在六弟兩歲的時候就走了,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我問:“單夫人爲什麼無故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