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娃娃爲她拭淚,“我們必須趕快離開這兒,如果你跟我一起走,現在馬上走;如果你不想跟我走,我不勉強你。”
夏心不解道:“走?走去哪裡?對了,我阿爸呢?”
“你阿爸和單于都被抓起來了,在議事大帳那邊。”
“阿爸被抓了?我要去救阿爸!”夏心低頭一看,羞窘得雙腮薄紅,立刻脫下破碎的衣袍,從**上拿了一件綢衫,迅速穿上。
楊娃娃拉住她的手腕,阻止道:“不要去,你不能去。”
夏心焦急道:“爲什麼?”
楊娃娃疾言厲色地說道:“你怎麼救?你自己都保護不了自己,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夏心急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那怎麼辦?楊哥哥,我不能丟下阿爸不管……”
楊娃娃想了想,道:“你聽我說,你阿爸不一定會死,可能只是單于一家被殺而已。如果你阿爸真的死了,以後我們可以回來報仇。剛纔,我殺了三個騎兵,馬上就會有人過來,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現在最要緊的是我們要在他們來到之前逃走,夏心,跟我走吧,快點!”
夏心咬脣沉思,終究聽從她的話,“好吧,我跟你一起走。”
拎起包包和包袱,二人一起出帳。
夏心翻身上馬,楊娃娃正要上馬,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她回頭望去,還沒看清楚來人,三騎已經飛掠而來,尖銳的馬嘶聲此起彼伏。
眨眼之間,數騎將她們圍困在中間,虎視眈眈。
楊娃娃向夏心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鎮定一些,接着悠然自得地上馬,坐在夏心後面。
這寒漠部落十二騎,個個驍勇,一場惡鬥在所難免。
她凜冽的眸光掃向他們,所到之處,如秋風橫掃,寒氣迫人。
寒漠部落的騎兵,無不感到一股寒意嗖嗖地竄過。
一個鬍鬚濃厚的黑臉大漢伸手指向她們,咬牙切齒道:“約拿兄弟,就是這個小子殺了我們三個兄弟。”
約拿面目憨厚,喝道:“你爲什麼殺我們三個兄弟?”
楊娃娃看向叫做約拿的男子,這人看來強壯有力,腦子裡卻是一堆雜草,“殺人需要理由嗎?你們在加斯部落燒殺搶掠,滿手血腥,還好意思問我爲什麼殺人?”
黑臉大漢揚起彎刀,叫囂道:“不必跟他廢話,把這小子砍成八塊,這**長得不錯,讓兄弟們樂一樂。”
約拿大笑,“好!這小子細皮嫩肉,說不定也是姑娘,哈哈哈……”
夏心驚懼地顫抖着,楊娃娃眼眸中的怒火越來越熾,掃向他們的目光,卻冰寒至極。
眼見他們驅馬逼進,刀光閃閃,即刻就要動手,她大急,揚聲道:“慢着!”
他們不由自主地停下,被她的氣勢嚇住。
“你們膽敢動手,我保證,你們跟我一樣,活不過明天。”楊娃娃水眸緊眯。
“你的意思是,我們打不過你?”黑臉大漢道。
“你沒有資格跟我說話!”楊娃娃居高臨下地說道,眸光傲慢而嘲諷。
“你……”黑臉大漢立即搭箭上弓。
約拿橫了一眼,阻止黑臉大漢的魯莽。
黑臉大漢暴跳如雷,卻也無可奈何,恨不得一箭射穿她的頭顱。
約拿不可思議地盯着她,“我也沒有資格嗎?誰纔有資格跟你說話?”
楊娃娃輕勾脣角,語聲冰寒,“你們的單于。”
……
冷風蕭蕭,莫頓老人目視前方,並無分畏懼,長髮在風中肆意翻飛。
一個騎兵舉起鋒利的彎刀。
“阿爸……”夏心驚叫,淒厲、悲痛的聲音響徹夜空。
隨着倏忽而至的尖叫聲,騎兵的彎刀急速地砍下,劃出森白的光,耀眼如晝。
彎刀過處,血水飛濺,如泉噴涌……
長髮糾纏着頭顱,滾落在地,赤紅色的鮮血,汩汩流出。
莫頓老人的軀體,兀自跪立,一如雕像,紋絲不動。
夏心翻身下馬,瘋狂地跑過去。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平靜的,憐憫的,悽苦的,漠然的;可是,她不管,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阿爸死了!阿爸死了!阿爸死了!
突然,夏心撲倒在地,眼淚轟然落下,悽慘地叫着:“阿爸……夏心來了……阿爸……”
她掙扎着站起來,兩腿發顫,腳步虛,走了三步,再次倒地。
她匍匐在地上,爬向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楊娃娃仍在馬上,心隱隱作痛,眼眸溼潤。
忽然,她覺得好像有一雙冰寒的眼睛盯着自己,渾身不自在。
轉過頭,她看見一雙黑亮的俊眸。
禺疆死死地盯着她,驚詫,憤恨,冷酷。
夏季草原的夜風涼涼的,她覺得,掠過肌膚的風,冰冷刺骨。
這一次,如能再次逃離,絕對是踩到狗屎了。
約拿驅馬上前,畢恭畢敬道:“單于,這個臭小子殺了我們三個兄弟。他非常狂妄,說只有單于纔有資格跟他說話。”
禺疆從頭至尾地打量着她,“是嗎?”
他縱聲大笑,笑聲豪邁,長髮在風中張狂地飛揚。
“我立刻把他砍了!”約拿道。
“在你砍了她之前,我的箭已經射穿你的腦門。”禺疆沒有轉開目光,聲音森冷。
約拿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楊娃娃。
楊娃娃冷目看向約拿,似乎在說:如何?我沒有騙你吧。
禺疆下令道:“過來!”
她譏誚地冷笑,跳下馬,徑自走向夏心。
草地上有幾個鮮血淋漓的頭顱,血水橫流,觸目恐怖,她噁心得想吐。
禺疆緊繃着臉,只能壓下怒火。
旁邊的約拿,明顯感覺到單于剋制着自己,心中非常疑惑:這小子頗有氣勢,居然不怕單于,而且不把單于放在眼裡,他是什麼人?和單于是什麼關係?
夏心趴在莫頓老人的軀體上,哭得傷心欲絕。
悽絕的哭聲,感染了加斯部落的部民,多人紛紛抹淚。
一時之間,抽泣聲,哭嚎聲,此起彼伏,不絕如縷,在瑟瑟冷風中飄散。
幾個騎兵大聲叱喝,阻止加斯部落的部民哭嚎,威脅道:再哭,全部殺了!
夏心淚雨滂沱,眼睛紅腫,悲痛得面容扭曲。
楊娃娃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卻見她突然傻笑起來,就像白癡兒那樣。
不期然的,有人拽住楊娃娃的手臂,她正想出招擊退,整個人已經被那人拖拽過去。
情急之下,她抓住他的手臂,穩住身子。
他走到身邊,她竟然毫無所覺。
她懊惱自己的疏忽大意,更懊惱禺疆在大庭廣衆之下摟抱着自己,她掙扎着,竭力掙脫。
“放開我!”楊娃娃心氣躁地叫道。
“你以爲你還能再次逃走嗎?我告訴你,沒有第二次,絕沒有!”禺疆惡狠狠道。
他嗅着她的體香,小腹緊縮。
無論何時何地,這個女子總會讓他心潮起伏。
可是,他不喜歡這樣,或者說,不習慣這種陌的、身心的雙重震撼,因爲,他習慣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包括你!”楊娃娃冷靜地對抗。
“那就試試看!”他的嗓音含有凜冽的殺氣。
他從身後抱着她,溫熱的氣息縈繞在她的臉頰,他胸膛的熱度燙得她寒毛倒豎。
衆目睽睽之下,他們抱在一起,楊娃娃又驚又怒,臉紅心跳,切齒道:“你到底放不放?”
禺疆知道自己激怒了她,不由得愉悅起來。
突然,他看見夏心瘋狂地衝過來,右手握着一柄精巧的銀刀,目光兇狠。
“我要殺了你!”夏心絕望地尖叫。
“不要,夏心!”楊娃娃想掙脫他的禁錮,阻止夏心的莽撞行爲。
黑眸緊眯,他死死地扣着她,冷笑着等待夏心的逼近。
夏心近前,禺疆迅捷地將她攬在右側,右臂護之;忽擡左腿,踢中夏心執刀的右手。
手腕吃痛,夏心趔趄一下,立即站穩,再次舉刀刺來。
禺疆攬着楊娃娃的腰肢側身閃過,猛地抓住夏心的手腕,用勁一扭,夏心痛得慘叫,銀刀掉落在地。
楊娃娃眼睜睜地看着夏心被抓,苦於動彈不得,他的力氣太大了,深不可測。
雖然她自詡武功不弱,但在這個草原男人面前,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夏心被兩個騎兵抓着,卻高昂着頭,淚流滿面,一臉絕然。
禺疆仍然將楊娃娃扣在懷中,沉聲道:“我應該把她怎麼辦?把她賞給我的兄弟們,還是砍了她的腦袋,讓她到天上去陪她的阿爸?”
楊娃娃心中一動,冷笑道:“你想怎麼處置她就怎麼處置,何必問我?”
他低笑,狂妄的笑聲讓人討厭。
從腰間衣袍裡摸出一把精緻的銀刀,抵在他的腰間,她知道,現在只能搏一搏了。
“你好像從來不知道害怕。”禺疆面色一沉。
“害怕的話,就不會在這裡。”
“單于!”數道急切的叫聲,不約而同地響起。
一羣騎兵紛擁而上,圍成一圈。
夜幕下,火光中,銀白刀光耀人眼目。
殺氣騰騰,千鈞一髮。
楊娃娃如芒在背,神色一凜,冷眸微眯,“全部滾開。”
威嚴的語氣!懾人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