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至仲春,天氣越來越熱了。陳洛兒的小院子裡,已經是春意盎然,蜂飛蝶舞,生機勃勃。
生意的局面打開了,錢兒越掙越多,訂單都有些忙不過來。陳洛兒充實着,快樂着,一家人在她的影響下,也覺得有了奔頭。
那陳寶兒見姐姐如此努力,加之鄭鵬程的悉心教導,漸漸的也懂了事,唸書極爲努力,長進也快,不但能背書,而且認了許多的字,會寫許多的字了。
鄭鵬程在這“寶硯齋”裡,也是越過越得心應手,櫃檯上的一切,都是不在話下。不過,那些瓦硯的賺頭,比起陳洛兒雕的硯臺來,簡直不值一提,開着個店子,不過是不能浪費這裡的地段罷了。陳洛兒,根本沒有指望這店子能掙好多的錢。她的錢,不需要什麼店子。
無形中,店面裡倒成了接待客人的地方,接下訂單的地方了。再有就是成了陳寶兒學習讀書和寫字的地方,當然,還是鄭鵬程給街上的人寫狀紙文書的地方,順便掙些小錢兒。
雖然不指望瓦硯賺錢,但是陳洛兒還是沒有荒廢掉,等家裡人,包括馬四叔閒着的時候,讓他們繼續去磨那進回來的粗硯,打磨好了,擺上櫃檯,滿足那些出不起大價錢的讀書人的心願。但價錢卻不敢降,因爲這街上賣硯臺的多,如果她的價格太低,無形之中是不道義的競爭。
陳洛兒深諳與街坊鄰居相處之道,知道沒有必要去再去得罪他們。給人家活路,其實也是給自己活路。
她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後院裡度過的。
前些日子,早將和空間裡一模一樣的工具打製回來了,就放在家裡,不過,她暫且沒有時間教別人這門技術。她能夠精確無比地掌握石頭下面的圖案,全賴於那特殊的異能,別人沒有。弄不好會毀掉那一方珍貴的石材。再說,眼下接下的訂單,都是重要的人兒的訂單,哪一方都不能出問題。所以,陳洛兒覺得教授別人的時機還未成熟,心想先看着吧,說不定以後就會有時機了。
夜裡,外面黑,可以呆在空間裡雕刻硯臺,但是到了白天。如果總是在空間裡呆着。將外面的門關着。就有些不正常了。
於是,她白天裡就將硯臺從空間裡拿出來,看天氣,或在院子裡低着頭雕刻打磨。或在屋子裡勞作。“寶硯齋”的人各安其位,各施其責,井井有條,一派詳和景象。
大家心裡都覺得陳洛兒的這項本領掌握得的些奇特,簡直像天才一樣,問了幾次,陳洛兒都微笑着搪塞過去了,知道問不出什麼來,漸漸地也不問了。只暗中覺得陳洛兒是受了老天的眷顧。竟然學會了那樣的一門手藝。
這天下午,陳洛兒正在院子裡完善那方“明月硯”,香草進來了,稟報說是姜夫人孫氏來了。
陳洛兒心裡一驚,趕緊放下手裡的工具。站起來,理了理頭髮和衣裳,準備迎接孫氏。
她想孫氏這個時候來,所爲何事呢?自上次夜裡從姜府出來後,她便再也沒有去過姜府,姜府裡的人也再沒有來過。陳洛兒還以爲他們和自己絕交了,從此再不來往了,暗忖着等到房子的租期滿了,就搬了出去,免得相互看到了難受。
雖然不想失去姜先生那樣的朋友,忘年交,但是人家如果對自己生了間隙,自己也不好強貼上去吧,一切順其自然好了。
有些東西,失去雖然十分可惜,但你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失去。這就是生活,有得總是有失,顧了這頭,總是顧不了那頭的。
孫氏走了進來,笑吟吟的。
陳洛兒一見那笑容,看出來是自然流露出來的,且帶着善意的,便知道不是來興師問罪或趕自己走的,於是心也放了下來,熱情地迎了上去,拉住了孫氏的手。
“夫人請坐,洛兒一起惦記着夫人呢……”
“哎呀,幾天不見,越得得水靈了,臉上也比以前有了些肉,這樣更好看些,女孩子太瘦了,不好的。”
孫氏慈祥地看着陳洛兒的臉,心中生出一種由衷的喜歡來。
這孩子,不但救了自己的孩子,而且還救了自己未來的生活。
孫氏不客氣,坐下,看到陳洛兒擺在桌子上的還未徹底完工的硯臺,驚訝地說:
“呀,只知道洛兒姑娘雕得一手好硯,卻從不曾親眼見過,今日見了,果然不同凡響啊!”一邊讚歎,一邊看不夠。
陳洛兒心中歡喜,說:
“夫人,其實現在還不算好看,等到打磨完畢,再養在水裡一段時間,它便如玉一般的溼潤光潔了。那時候,才叫好看呢。現在的硯臺,就像一個剛起牀的頭髮亂蓬蓬的小姑娘,非得等到梳洗過後,她纔會漂亮的。”
“哈哈哈哈……洛兒姑娘這個比方打得真好,洛兒姑娘現在是越發得逗樂了,我喜歡……”說着,拉住了陳洛兒還沾有硯灰的手兒。
“夫人,我的手,會弄髒你的手的……”這些夫人都是養尊處優的,陳洛兒不想讓人家嫌惡自己。
哪知道孫氏卻說:
“這有什麼?這灰又不是什麼髒東西,只是,洛兒姑娘要好生保養自己的手兒,不能讓它變得粗糙,不然的話,會讓你的美打了折扣的。”
“謝謝夫人提醒,洛兒一個平凡小女子,手就是粗糙一點兒也沒有什麼的,不過還好,每次工作畢,都是及時洗手,說來也怪,這手兒就是不變粗,似乎是沒有什麼影響的。”
“那就好,那就好!”
孫氏輕輕地放下了陳洛兒的手,微斂了臉上的笑,說:
“洛兒姑娘,我今天過來,是專程感謝你的。”
“哦,此話怎講?我又沒有做過什麼事情,感謝我做什麼?前兒,反倒是給夫人的家裡帶來了麻煩呢……”陳洛兒的臉一紅,難爲情地低下了頭。
陳洛兒想到那天夜裡,自己因明確拒絕了姜先生後,姜先生竟氣得暈了過去,家裡大呼小叫哭成一團的景象,讓她一直心懷愧疚,既如此,何來的感謝呢?人家沒有怪她就是好的了。
孫氏微笑着看着她,搖搖頭,輕聲說道:
“我正是爲這事來感謝洛兒姑娘的呢。”孫氏頓了頓,似乎在回憶什麼,“當天夜裡,的確是亂成了一團,你走後,我和下人們將老爺扶回到了屋子裡躺下休息。他一直不和我說話,別人問他什麼也不搭腔,只是閉了眼睛,似乎是不想理任何人了。我也知道,老爺的心受了巨大的刺激,一時緩不過來呢,心裡也疼他,便無微不至地照顧,並不問他什麼,任由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哦,姜先生也許在恨我吧。”陳洛兒嘆息了一聲,心想男女之間真的就沒有純潔的感情了嗎?男女之間的友誼,真的就是一個僞命題?
如真是這樣的話,那這世上就缺少了一樣珍貴的東西的。
“哎,他倒不恨你。”孫氏心疼地看了一眼陳洛兒,幽幽地說:
“整整向了一天一夜,第三天,老爺起來了,他將我叫到屋子裡,向我道歉,說過去的事情對不起我……我一聽,眼淚就下來了……”
“姜先生真是這樣說的?那太好了!這正是洛兒也想要的結果呢。你們倆恩愛一輩子,若因爲我而起波瀾的話,洛兒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的。”陳洛兒高興起來,爲姜先生終於能走出自己的心結而高興。
“他真是這樣說的。我心裡的石頭也落了地。洛兒,這事真的感謝你,沒有你的深明大義,我現在也許還在哪裡暗自垂淚呢。你還年輕,我是老了,若真是有什麼變故的話,怎麼活下去?孩子也還那麼小……”孫氏動起情來,眼眶溼潤了。
陳洛兒拉起她的手兒,寬慰道:
“夫人放心,這一次事情過了以後,姜先生便會一如既往地對你好的,你們這麼多年的感情,誰都破壞不了的。只是,洛兒不知道,以後和姜先生還能否做上朋友,洛兒實在是,實在是不捨得失去他那樣的好大哥呢……”
“哎呀,怎麼不可以?他也說了,等過段時間,還是會來看洛兒姑娘的,不過,不會再提什麼收到房中的話了,他還是會像以前一樣敬慕洛兒姑娘的,他和你一樣,也是不想失去一個好友,異性的好友。”
陳洛兒一聽,心裡完全放鬆了。事情百轉千回,總算是有了一個好的結果。
“既然如此,今天夫人到這兒來,爲何不將姜先生喚上一起過來?”
孫氏說:
“今天老爺他出門了,說是出去散散心,過上一段時間就回來。所以,我纔有時間到洛兒姑娘這裡來的。一來是想告訴洛兒這些事情,二來,還是想多嘴問一句,那天你說的那花公子是你的男友,真是這樣的嗎?還是爲了哄我家老爺而不得已說的呢?”
陳洛兒一聽,捂嘴輕笑,說道:
“咱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那花公子啊,哪裡是我的什麼男友?不過是我臨時借來用用,讓姜先生對我死心的道具罷了……我這樣做可能不對,但是,當時實在想不到什麼辦法了,又覺得這個辦法可能效果最好,便鋌而走險了,今天說出來,還望夫人不要笑話洛兒的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