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笑夠了,這才停下,對前面跪着的倆人說道:
“你們口口聲聲在說降罪降罪的,寡人降你們什麼罪啊!你們何罪之有呢?哈哈哈哈……”說完,又開心地笑了起來。
這一下,大家都知道皇上是什麼意思了。他不怪罪上眼前的倆人,不但不怪罪,興致還很好呢!
這可真是太好了!如果在這樣的場合,上演一幕降罪的苦戲,豈不是太對不起今天的好心情,對不起滿園的好景緻了啊!
見倆人還跪着,皇后微笑着發話了:
“瑾兒還不快些起來?父皇不怪罪於你的,怎麼還跪着呢?”
後面的花無塵也走上前來,微笑着叫三爺煊瑾快些起來謝恩,皇上他一點我怪罪的意思都沒有呢。
煊瑾聽了,擡頭看了看父皇的臉色,知道這是真的,今天父皇的心情極好,不會因此而生氣。他的心放了下來,然後磕頭謝恩,站了起來。
轉頭一看陳洛兒還跪着,便上前喚陳洛兒起來趕緊謝恩,皇上沒有生氣。
陳洛兒磕了頭,謝了恩,這才緩緩站了起來,站到一邊,臉兒紅紅的,頭低着,不說一句話。
“皇上都不降罪了,還不趕緊走開?還站在那兒幹什麼?”皇后一見陳洛兒不走,心裡一急,便催促道。
陳洛兒正要走,那皇上卻開口了,和藹地說道:
“休急着走。這小姑娘不錯的嘛,遇事不緊張,而且還將責任全部攬到自己身上,倒是難得的有主見和有情義的人呢。”皇帝說着話兒,臉上甚是讚賞,不斷地點頭。
陳洛兒聽見了,忙低首說道:
“民女惶恐,其實心裡急如鼓擂,謝皇上不追究之恩,民女心裡感激不盡。只是不知道如何表達。”說話的樣子,又全然不是剛纔的冷靜樣子了,復又像極了惶恐的樣子。
陳洛兒知道,在皇帝面前,不要有絲毫的存在感,更不可讓他對自己十分地注意,所以,聽到他誇獎說自己有主見有情義的時候,心裡知道不好,便馬上作出一副惶恐的樣子來。
天底下的人。沒有見了皇帝不惶恐的。若真是這樣的話。那便是犯了大不敬。剛纔要面臨降罪。現在不再降罪了,自然要作出另外的樣子來。這樣,皇上心裡纔會舒服一點兒,他的權威纔沒有受到挑戰。
皇上甚至是滿意她的樣子。
後面的太子鍾珀見皇上對此女十分上心。知道有意瞭解,便對煊瑾說道:
“三弟,此女不像是府裡的人,不知道所爲何事纔到這裡來的,既然碰見了,不如向父皇稟明?”
皇上一聽,樂呵呵地說道:
“是啊,這是誰家的姑娘啊,怎麼在這裡睡着了呢?”皇上說話的時候。像極了一個慈祥的老頭兒,但是心裡,卻暗暗有些東西在萌芽。
煊瑾忙上前,要稟明真相。
他本來想等到父皇到了自己的書畫室以後,再適時地說起制硯的姑娘的。哪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竟在這裡以這樣的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認識了。
沒辦法,他只能實話實說:
“父皇容稟。”
“說吧,寡人聽着呢。”
“其實,是父皇讓兒臣帶這姑娘來見父皇的。”
煊瑾的話音一落,卻讓衆人摸不頭頭腦,就是連皇上,也迷糊了。皇后不覺也狐疑地看了一眼皇上,心想還在這兒裝着不認識呢,現在煊瑾都將實話說出來了,不好收場了吧。
皇后不由在心裡冷冷地笑了一下。
“我兒,此話怎講?”皇上也驚得不輕,這是哪裡哪啊,這分明是讓他難堪嘛。他的臉上有了一絲不易覺察的慍色。
煊瑾並不着急,只是笑笑,然後繼續說道:
“父皇可否還記得前兒那方龍硯?”
“記得啊,那方硯臺是瑾兒你送與父皇的,父皇很是喜歡,怎麼啦?”
煊瑾道:
“當時用了那方硯臺,父皇覺得那硯臺不但好看,而且好用,可謂世間珍品。高興之餘,吩咐兒臣道,等到您閒下來的時候,帶上那制硯師傅去見您呢!父皇的話一言九鼎,兒臣不敢不聽,於是心裡一直記着這事。今天父皇有幸到兒臣的府上來宴飲,這真是天大的榮幸,兒臣想着,這正是一個很好的時機啊,不如讓人帶了這制硯的小師傅過來讓父皇見見,也算了了一樁兒臣的大事呢。父皇,兒臣說是父皇您讓兒臣帶這姑娘來見父皇的,這話是沒有錯的吧。還望父皇明鑑呢。”
煊瑾言辭肯切,敘述清楚,不帶半點兒假。
皇上聽了,大悅: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兒費心了!”
“兒臣份內之事,哪敢談什麼費心?不過完成父皇的囑咐罷了。”
“不過,你說她就是創作那龍硯的師傅,寡人沒有聽錯吧。”皇上反應過來,回頭看了看後面跟着的衆孩兒和大臣們,臉上十分震驚。
豈止是他?後面一直跟着的那些人,一個個也都是驚得瞪大了雙眼,沒有誰會相信這是真的。
一個制硯的師傅,在他們所有人的想象裡,那都應該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半老頭兒吧,貌不出衆,甚至背都佝僂着,與眼前這位明豔清純的姑娘哪裡沾得上一點兒的邊?
三皇子煊瑾莫不是在說笑話吧。
大家面面相覷,沒一個人相信。
皇上和皇后更不相信。
“父皇母后,兒臣怎敢說謊話?這事千真萬確,眼前的這位洛兒姑娘,她就是製作龍硯的師傅呢。這一點,有子騫公子可以作證,正是看到了子騫公子買的硯臺,兒臣才動了心思,想着也爲父皇製作一方,然後奉上,見父皇喜歡,孩子心裡也就踏實了。”
這一番話情真意切,而且自然而然,皇帝聽了,心裡甚是妥貼,慈愛地看着煊瑾,不住地點頭。
那太子鍾珀見了,心生嫉妒,沒想到自己的多嘴,竟引出這麼些來。
“父皇,這事非同小可,瞧這女子,弱不禁風,再者年齡如此之小,怎麼可能有高超的制硯技能?我看,不如將子騫公子喚來,一問究竟如何?”太子鍾珀有三十多歲了,外貌個子一般,表面禮賢下士,實則內裡小肚雞腸,容不得別人的。今天見三弟煊瑾爭了臉,心裡早不舒服了,只是礙於皇上老頭兒的面子,不好發作罷了。
“太子的意思,是不相信煊瑾說的話是真的了?”再傻的人都聽出來了。煊瑾心裡也很不舒服。
花無塵聽見了,不希望看到倆皇子在這兒鬥嘴,加之又牽涉到了他家的花子騫,心裡打起了鼓,便上前來當和事佬:
“太子和三爺說的都在理兒,不如將子騫叫來,問一問,好一解所有人的疑惑,太子,也是爲着皇上好的。”
“子騫在何處?”皇上問道。皇上認識花無塵的公子花子騫,也知道他和三爺的關係很好。
三爺上前,“稟父皇,子騫公子現在正在那聽雨閣旁的書畫室裡,準備筆墨用具,專心等候父皇去到那裡潑墨揮毫呢!”
“哦,既是這樣,不如大家都一起到那書畫室去,朕要好好問問這能幹的小師傅呢。”
說着,皇上擡腿往那“聽雨閣”而去。
後面的人慌忙跟上。
三爺煊瑾見陳洛兒還愣在原地,便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說道:
“別怕,趕緊跟上,一起到那書畫室裡去。父皇若問你什麼,照實說就行了。”
“哦,謝謝三爺提醒。”陳洛兒回過神來,忙跟在衆人的後面,往那“聽雨閣”而去。
因自己定製的龍硯送給了父皇,煊瑾的書畫室裡並沒有一方陳洛兒雕的硯臺,不過他早作好了準備,派人去接花子騫的時候,吩咐一併將那方“殘荷硯”帶過來,萬一皇上要用的話,豈不是還要到處去找?
跟在人羣后面的陳洛兒卻在暗自裡想,皇上身邊的那位皇后,臉色好是難看,看樣子,她是防上了自己,以爲自己要進宮去和她爭什麼寵呢。她纔不去呢,天天活得膽戰心驚如履薄冰的,傻子纔會那麼做。
今天見過了皇上,說完了話,她依舊是該幹嘛就幹嘛去,這些生活在皇上身邊的人,哪一個不是天天提心吊膽的?就連他自己的孩子,也是惶恐之極,生怕哪句話說錯了。這哪裡是她陳洛兒想要的生活?
正想着,就到了“聽雨軒”旁邊的書畫室裡。
花子騫見皇帝和皇后被衆人簇擁着進來了,馬上放下手裡的活兒,行跪拜之禮。
皇上親切說平身,他纔起來。當看到人羣的後面站着臉色不是很好的陳洛兒時,他心裡一驚,心想洛兒怎麼到這裡來了?不是還沒有去喚她過來嗎?
但在皇帝面前不好造次,只得忍住,想着機會合適的時候再去問她不遲。
早有人備了椅子過來,皇上和皇后落座,然後皇上單刀直入,問花子騫道:
“子騫,朕問你,後面那個小姑娘,據說是制硯的小師傅,朕沒有聽錯吧。”
花子騫看了一眼陳洛兒,然後馬上上前答道:
“回陛下,那位小師傅正是制硯的。”其餘的話不敢多說,不知道在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爲看他父親花無塵臉上的神色他就知道,在外面的時候,已經有事情發生了。
花子騫的心裡,忐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