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洛兒愕然回頭,鄭鵬程這才忍住,緊閉嘴巴,低了頭,假裝去照看那打開的錦盒了。
陳洛兒不明就裡,只是覺得這裡面肯定有什麼問題,便收了扇子,也跟着到了桌邊坐下,對今早表現古怪的鄭鵬程說道:
“鄭先生,坐坐吧,我見你的笑裡大有深意一般,這會兒店子裡沒人,不如我們說幾句話?正好我也有話要問你呢。”
倆人相處的時間長了,彼此也倒不再拘泥。
首先陳洛兒將鄭鵬程是當作寶兒的先生看的,尊重有加,信任有加,襟懷坦蕩;那鄭鵬程對陳洛兒也是敬佩不已。至於男女之間的想像,鄭鵬程也不是沒有想過,但是覺得這是萬萬不可能的,便迅速打消了自己的念頭,只是一門心思地教寶兒讀書,照看店子裡的生意。
至於婚姻大事,他現在沒有半點兒奢望,能夠將自己養活就行了,其他的,不敢多想,也不想多想。
若夢裡曾出現過女孩子的樣子的話,也是溫婉可人,一笑一低頭,再笑臉紅便碎步走掉的超級傳統女孩子。像陳洛兒這般,既有膽量,又有主見,還豔壓羣芳的漂亮姑娘,他覺得不是自己要追求的姑娘,壓力太大了,大到連想都不怎麼想了,而且是很自然的心態。
所以,倆人雖然一男一女經常在一起,但是相處卻越來越輕鬆,有時候甚至可以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了。
鄭鵬程坐下了。
陳洛兒迫不及待地問道:
“鄭先生,那玉墨姑娘邀請我到暢春院去找她喝茶聊天,再正常不過。你笑什麼?哦,是不是你見她將我當成了男孩子了?”
鄭鵬程又想笑,終究還是忍住了,然後點點頭說:
“是啊。見玉墨姑娘將你當男孩子了,不免想笑,必竟,我是知道你的真實身份的。”頓了頓,繼續說道,“當然,最想笑的是你竟不知道暢春院是什麼地方,呆呆地看着玉墨姑娘遠去的影,一定在想着哪一天去吧。”
“嗯。有這意思,咋啦?她是美女,而且是才女,舉止優雅,能與這樣的姑娘聊上一下午,我也覺得是美事一樁呢,有什麼不行的嗎?暢春院?暢春院咋啦,是什麼地方?不就是她府上的名字嗎?”
陳洛兒有些理直氣壯地看着鄭鵬程。
鄭鵬程閃開她的目光,又笑了一下,說:
“陳公子。我告訴你吧,那暢春院其實不是別處,正是這京城裡最著名的風流煙花之地,哪裡是什麼府上的名字?陳公子天天在店子裡呆着,沒有怎麼出去見識京城裡的風光,不知道暢春院也是自然,那地方,是男人們去的地方……陳公子就是知道了也是不會去的……”
說着說着就不知道怎麼說了。
陳洛兒一聽,這才恍然大悟。
“哦。那這樣說來。那玉墨姑娘就是暢春院的頭牌嘍?”陳洛兒看過不少的小說,也知道這些說法。憑感覺她覺得應該是的。
鄭鵬程點點頭:
“正是。玉墨姑娘的豔名遠播,但她賣藝不賣……身,只是陪着客人飲酒聽曲和詩唱歌的。所以,京城裡傾慕於她的人多如過江之鯽。陳公子看來打動了她,她竟主動邀你前去呢,這可真是難得難得,想多少富貴公子王孫的拿了大把的銀錢去,都不能讓她擡一下眼皮的。”
陳洛兒再次回憶了一下玉墨姑娘剛纔的說話舉止,不覺嘆道:
“果然天姿國色!進了那種地方,還能保持這樣的清雅,真是難能可貴!”
鄭鵬程說:“正是。”
陳洛兒反應過來,定定地看着鄭鵬程說:
“所以,剛纔她一進來,你就紅了臉,連話都不敢上前搭了,原來你早認識她了?難不成,鄭先生也去聽過她的曲兒?”
鄭鵬程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連忙擺手道:
“鄭某一介書生,沒錢沒權,哪裡有資格到那裡去?無非是偶爾在街上看到過。那般絕色女子,所過之處,不免引起轟動,鄭某能夠看到,也是福氣。”說罷,輕輕地搖了搖頭,似乎是爲自己不能與玉墨姑娘傾心一談而深感遺憾。
“有意思,有意思。”陳洛兒若有所思,自言自語。鄭鵬程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陳洛兒想的是,既然穿越過來,便是多經歷一些有趣美好的事情纔不枉吧。這玉墨姑娘真是招人愛,不但男人喜歡,連身是女孩子的她也分外欣賞呢,這纔是女人中的極品呢,男女通吃。
“陳公子不會真要去暢春院吧!”鄭鵬程有些焦急地問道。
“你說呢?”陳洛兒反問一句,不置可否。
然後站起身來,走到那店門口,朝外面張望,希望看到來取硯臺的人的身影。這些人不會不來了吧,不過不來她也沒有損失什麼的。訂金收了,不來就歸自己了,而且他們不要的話,馬上將這硯臺賣給玉墨姑娘,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吃虧的。
陳洛兒心漸漸定下來。
“不過看她的樣子,似乎是認得這扇子上畫畫的人。”陳洛兒忽然憶起玉墨姑娘最後走的時候,那表情神態。
鄭鵬程點點頭:
“這也極有可能的,她既是京城頭牌,自然認識的達官貴人多如牛毛,說不定,畫這扇子的人也到她那裡去喝過茶,聽過曲兒,她本來精通琴棋書畫,那些人爲了討好她,極有可能也爲她畫過的。”鄭鵬程侃侃而談。
“鄭先生分析得有理。不過這也正常的哈……”後面的話,她就不想說得太明白了。這是古代,不好與一個男子說太過隨便的話,開太過隨便的玩笑的,不然的話,會嚇壞別人,儘管這個男人是可以信賴的。
說了一席話,陳洛兒讓寶兒將書本拿出來,溫昨天學的功課,讓鄭鵬程幫着輔導一下,這會兒她在店子裡,可以幫着照看。
時間一分分過去,店子裡的人慢慢多了起來。但都還沒有見到那取貨人的身影。
陳洛兒心忖,難道是他忘記了今天的約定?抑或是今天有事太忙?還是他決定不要這硯臺了?
一時心裡七上八下。
正在心焦的時候,店子裡進來一個身着黑衣的夥計模樣的人,二十來歲。他一進店,便問道:
“這鋪子裡誰是掌櫃?”
陳洛兒正要回答,鄭鵬程看見了,給她使了個眼色,然後走過去,答道:
“我就是,請問客官有何貴幹?”鄭鵬程覺得陳洛兒必竟是個女孩子,心裡有意無意地還是想保護她。這黑衣夥計他沒見過,禿頭禿腦地跑來,進門就要找掌櫃,怕有什麼麻煩事要尋。
“哦,你是掌櫃啊。”夥計一見鄭鵬程,便將他拉到一邊,耳語幾句。
說完,鄭鵬程便向有些緊張的陳洛兒走來,小聲對她說道:
“陳公子,這位是花府裡派來的夥計,說是上次來訂貨的管家有事,走不開,臨時讓他過來拿貨。不過,因爲主人沒來,此事非同小可,現在要讓咱們將硯臺親自送過去。”
“哦,是這樣啊,怪不得了,這半天都沒見人影來。”陳洛兒問鄭鵬程,“你去還是我去?”
鄭鵬程想了想說:
“我看還是陳公子去吧。畢竟,這硯是你雕出來的,那花府的人講究,如果到時候問起來,我真不知道怎麼回答,再說了,價格還沒有議定,陳公子你是老闆,你去了,一切都可以說好的。”
“我,我合適嗎?”
陳洛兒心裡還是有些發憷的。若是現代社會,她根本就不怕,因爲那是她熟悉的社會;而現在,有些環境她是從來沒有經歷過的,而且這古人特別講究禮數和規矩,自古“候門深似海”,那花府想必是富貴之極,自己去了,萬一被別人看出破綻來怎麼辦?
她從電視裡看到,那裡的人稍不注意,就會打人,根本不把沒有地位的人當一回事的。
鄭鵬程知道陳洛兒的擔心,便給她打氣道:
“陳公子且放心去,陳公子雖是女流,但是說話做事都大氣,而且,依你今天的打扮和樣子,那府裡的人想必也不會輕看於你的,再說了,你手上不是還有把扇子的嘛,它還可以幫你壯壯膽呢……”
“哦,好吧,我去。”
陳洛兒硬着頭皮答道。這事兒其實也只有她去,推不掉的。
這扇子應該能起作用,因爲那玉墨姑娘開始還不以爲然,見了她的扇子,便馬上停下來,竟主動邀請她去暢春院聊天的,想來那花府的人見了扇子,也不會小看於她的吧。
管他呢,去就去,又不是龍潭虎穴的。況且,她還有最後的自救方式。
她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玉蟬,心裡一下子安定了下來。
“走吧,我隨你去。請問怎麼稱呼?”陳洛兒將錦盒蓋好,小心翼翼地抱着,走到門口對那黑衣夥計問道。
“公子叫我來福便是。”夥計答道,“走吧,公子,馬車停在前面。”
陳洛兒深吸一口氣,隨着來福走近馬車,然後上去,朝着花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