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的中藥味,瀰漫着馥梅院,梅雙菊足足在屋子裡躺了三天,馥梅院所有的丫鬟和小廝全都是提心吊膽,加倍小心,說個話連大氣都不敢出。
剛剛陪着老夫人說完話的孫夫人,匆匆走進了院子,直勾勾的進了裡屋,坐在梅雙菊的牀頭邊上便哭了起來。
“大夫人,你說我這命怎麼就這麼苦啊!”
躺在牀榻上的梅雙菊,本就心情鬱悶,被這麼孫夫人這麼一嚎,更是頭疼的氣不打一處來:“有事說事!我還沒死呢!輪不到你來給我哭喪!”
這個孫夫人,本是武振剛表弟家的正夫人,論交情的話,和梅雙菊離着十萬八千里,根本談不上任何的感情和親情。
不過孫夫人會做人,因爲自家是開裁縫鋪的,而孫夫人本人又勢利眼,好攀高枝,所以每到逢年過節,四季變換,總是變着法的派人給梅雙菊送衣服。
如此的一來二去,就算梅雙菊再看不上這個孫夫人,面上也掛起了笑意,再加上孫夫人會說點討她歡喜的話,久而久之,孫夫人便成了她的朋友。
孫夫人本是假哭,如今被梅雙菊這麼一吼,當即止住了哭聲:“大夫人,你不知道啊!剛剛我聽老夫人說,那個殺人兇手要自己開鋪子做買賣了!”
梅雙菊一愣:“武青顏?她要做什麼買賣?”
“我聽老夫人說,好像是藥鋪,今天開業,而且那鋪子的位置啊就在大夫人您那藥鋪的對面啊!”
“當真?”
“當然啊!我出來的時候,剛巧碰見那個殺我兒子的兇手,她知道我要來看大夫人你,還特意讓我給您問聲好呢!”孫夫人說着,故意掐起了嗓子,醜化起了武青顏的樣子,“你去大夫人的院子正好,幫我問問大夫人死沒死呢!”
這話,其實是孫夫人瞎編的,她碰見武青顏是真的,但武青顏人家根本就沒看她一眼。
梅雙菊氣得心肝俱顫,猛地從牀榻上坐起身子,狠狠地磨牙:“那個賤人!還真是巴不得我早些死了!”
孫夫人趕忙跟着附和:“是啊!大夫人!您說您是何等身份?哪裡輪得着她來說三道四的?”她說着,瞥了梅雙菊一眼,頓了頓又道,“要不是礙在兩位皇子的面子上,我真想幫着大夫人您好好打她幾巴掌,也好給大夫人您出出。”
梅雙菊氣得發笑:“她以爲背靠大樹就好乘涼了?做她的春秋大夢去吧!我有的是辦法收拾她!”
孫夫人聽了這話,心裡樂了:“大夫人,您的意思是……”
梅雙菊對着她招了招手,壓低了幾分聲音:“你一會出府,然後……”她一邊說着,一邊掏出了一些銀子,塞在了孫夫人的手裡。
拿着銀子的孫夫人,慢慢站起了身子:“大夫人,您就放心吧,這事包在我身上。”說着,轉身出了屋子。
……
時值晌午,大齊街道上熱鬧非凡,武青顏坐在剛剛裝修好的醫館裡,正在和新請來的夥計查對藥材,卻被外面忽然響起的敲鑼打鼓聲,震得青筋一跳。
夥計嚇得當即掉了手中的藥材,扯着脖子朝着外面看:“地震了?”
“震什麼震,誰家的地震比打雷還響?”武青顏扔下手中的賬本,擰眉朝着門外走去。
街道上,本與武青顏藥鋪對門的福滿堂,大張旗鼓的放起了鞭炮,那長如龍的鞭炮,在兩家藥鋪的中間,圍了不下四五圈。
雙喜正雙手掐腰憤憤不平的敲着對面夥計的譏笑,見武青顏出來了,委屈的跺腳:“小姐,他們太過分了!”
明明是她們家新開藥鋪,可他們卻放起了鞭炮,不但如此,門前的那幾個夥計更是竊竊私語的指着她們藥鋪的牌匾偷笑着。
雖然不知道他們說些什麼,但從他們那猥瑣的表情和譏諷的笑容看來,也定不是什麼好話!
武青顏看着漸漸快要炸完的鞭炮,倒是沒多大的反應:“他們喜歡說什麼就說什麼,嘴長在人家的臉上,咱們管不着,進去吧。”
武青顏本身也不是什麼張揚的性子,而且藥鋪開起來,本來就是救人的,犯不着弄那麼多花裡胡哨的東西,所以這藥鋪開起來,並沒有放鞭炮,張燈結綵什麼的,只是掛上了牌匾之後,便開門做起了生意。
她甚至是連長孫明月等人都沒有告訴。
雙喜雖然覺得憋屈,但既然武青顏不追究,她也不好說什麼,只得不甘心的轉身。
然,還沒等武青顏與雙喜進門,便是聽聞身後響起了一道意味深長的笑聲:“哎呦!我當是誰呢!這不是段世子的朋友嗎?”
這聲音還真是熟悉啊……
武青顏笑着轉過身子,果然看見了熟悉的大長臉:“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我時間有限。”
曾經派人打過武青顏的長臉男,被武青顏的話噎的一哽,但又不敢來硬的,畢竟他深知武青顏還是段染的朋友。
但他曾經在武青顏這裡吃的虧,卻怎麼也忘不掉,如今武青顏又在他的對面開起了藥鋪,他怎能坐視不理?
“這位小姐今兒個藥鋪新開張,怎能不放鞭炮討個喜氣?”
他本來還以爲,和段染是朋友的人,一定有着了不得的背景,可如今見武青顏這藥鋪開的寒酸,連個鞭炮和排場都沒有,他這心裡便輕視了起來。
武青顏撇了一眼那滿街道的鞭炮屑:“福滿堂展櫃的,不是已經代我放過了嗎?”
長臉男被武青顏又是一噎,卻沒有生氣,臉上便笑的更猥瑣,故意擡高了聲音:“若是這位小姐沒銀子買鞭炮的話,我倒是可以送小姐一些。”他說着,對着福滿堂的那些個夥計,使了個眼色。
雙喜納悶的看着這個長着馬臉的男人,正好奇他何時會這麼好心,只見那些夥計竟然真的拿着鞭炮走了過來。
但是一看見那些鞭炮,雙喜的臉便沉了下去。
長臉男人接過鞭炮,在武青顏的面前晃悠:“這放鞭炮是有講究的,咱的鋪子可是將軍家的,所以這鞭炮啊,要放千響的,至於其他那些蹬不得檯面,也就值個五響。”
“你說誰蹬不得檯面!”雙喜叉腰站了出來。
長臉男人卻仍舊笑着,招呼身邊的小廝:“我不過是打個比方罷了。”說着,將手中的鞭炮,又扔還給了身邊的小廝,“還愣着做什麼?趕緊點上!”
小廝們點頭,接過了那可憐兮兮的五個小小的鞭炮,一邊點着,一邊大笑着。
這邊的騷動,倒是引來了不少看熱鬧的行人,大家紛紛停下腳步,眼睜睜的看着那幾個夥計,一一點燃起了那只有一響的鞭炮。
“啪……啪……啪……”
幾個還沒有手指頭長的鞭炮,在地上跳了一下,便是沒了動靜,與剛剛福滿堂放的上千響鞭炮,簡直是一個雲裡,一個泥裡。
“這鞭炮放和不放有什麼區別?還沒一個屁響亮!”
“嘖嘖嘖!選在哪裡不好,偏偏選在了福滿堂的對面,纔開起來一日,便被擠兌成這樣,我看不出幾日啊,便會關門。”
周圍的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着,搖頭的,嘆息的,譏諷的,看熱鬧的,反正就是沒有幫着武青顏這邊說話的。
雙喜憋氣的小臉鼓鼓,轉眼見武青顏竟然還在笑,不禁氣不過的道:“小姐啊!您怎麼還能笑出來啊!”
武青顏挑了挑眉:“有人幫咱們放鞭炮,我爲何不笑?又不花咱們一分錢。”
她並不是不知道這長臉男人是抱着什麼心態來攪合的,只是這個男人被她陰過,被她嚇過,更是被她用腳踹過,對於一個已經不是對手的雜碎來說,她犯不着浪費一絲腦細胞。
他願意作妖,她便瞧着,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鞭炮放完了,長臉男見武青顏竟還有說有笑的,心裡不舒服了。
這娘們怎麼連眼都不瞪一下?白瞎他準備了這麼長的時間!
剛巧此時,有一個穿戴破舊的百姓,朝着武青顏的藥鋪走了過來,渾身的餿味,頭髮油膩,屁股多大,那衣服上的補丁就有多大。
按道理來說,一般要是這樣的客人,長臉男人連看都不會看一眼,但如今,他竟然主動上前了幾步,攔住了那百姓的去路。
“這位爺是要看病還是問藥?”
百姓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如實回答:“看,看病和抓藥。”
長臉男笑着點了點頭,像是供祖宗一樣的拉住了那男人的手臂:“咱的福滿堂,可是曾經在宮裡當太醫的大人看病,咱福滿堂的藥,那可是一分錢一分貨,只要您買了,包賺不賠啊!”
百姓一聽說是福滿堂,趕緊搖頭後退:“哪?福滿堂!我不去,我可沒那麼多銀子給你們坑!”
武青顏見着好笑,這還真是惡人自有惡人報。
長臉男人心裡發冷,什麼玩意,窮成這樣,誰稀的坑你?但面上的話,他可不能這麼說:“這位爺,您彆着急啊!今兒咱福滿堂可是免費看病,免費抓藥,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您不考慮考慮?”
百姓聽了,有幾分猶豫。
長臉男人壓着嫌惡又道:“咱福滿堂可是地地道道的老招牌了,有當朝的武將軍做擔保,至於其他的小門小戶可就不好說了,尤其是哪種新開張的,萬一醫死了人,開錯了藥,您找誰說理去啊!”
那百姓如此一聽,終是轉身進了福滿堂的門,而那些過往的百姓,明明是想進武青顏門的,也全都朝着福滿堂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