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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就在她說了想要“嫁給他”之後,再看到她,她就是連頭也不敢擡。
目光躲閃,神情恍惚鑠。
就像是兩年前,她從他的宮裡被抱走的時候一樣瑚。
他沒有問,也沒有放在心上。
——曾在假山水池邊的那些話不過就是個小丫頭的一時狂妄之語罷了。
只是,在他滿身是汗,再也沒有力氣的癱倒在地上的時候,腦袋裡一遍遍的卻總會想起她說的,
“……沒有自保之力,那以後遇到危險,焉能苟活?”
呵呵!
他當然要活着。
不止是爲了自己,也爲了澈。
於是,他一次又一次的爬起來。
漸漸的,父皇每日看他的目光也變了,變得慈愛,變得深幽。
他不知道這變化是好是壞。
他只知道自己心頭涌動的激動越來越盛。
……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那個小丫頭的面容在他的眼前變得清晰。
更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知道了他認識的那個小丫頭並不是容家的那個庶出之女。
她。不是那個小丫頭,又會是誰?
他曾想要探知,可不管她是誰,對他而言,她只是個過客!
僅此而已。
他這樣對自己說。
只是當某次看着父皇的賞賜,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一枚玉佩上移不開時……
當那枚玉佩不知道多少次在他的手中把玩,就是連澈兒也發現時……
當那兩次見到那個小丫頭時的情形對話都清清楚楚的在他的眼前浮現時……
他終於醒悟。
那個小丫頭,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早已經入了他的心。
怎麼可能!
他收起隨身攜帶的玉佩輕笑。
他與那個小丫頭,總不會再見面了。
……
某次在前往玉佛寺時,他不經意的談起此事。
玉佛寺的主持說,這是神魂不穩之症。
若是想要安魂,可寫出生辰八字。由大師加持,或可穩。
莫名其妙的,他便這麼做了。
並按照玉佛寺主持的話,在深宮之中尋了個僻靜所在,再度加持。
七七四十九天後,玉佛寺的主持說,當天有異色,便是神魂歸位之時。
他以爲他也就是隨便聽聽。
日子一日一日的過。終那一日來了。
天有異變。
血月當空。
那日是宮中大宴。
他知道容相會攜女前來。
更好像隱隱的知道那夜會有事情發生。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身在宮中的那個僻靜角落,那個丫頭竟然真的找了來。
而看到他時,說的第一句話,便就是——“璟——”
——她認得他!
驚喜,瞬間在胸口涌動。
他問,“你還要走嗎?”
她答,“這是夢,我總要走的。”
這一刻,他明白了。
她果然不是那個丫頭。
她果然……不過如此。
只是,片刻之間,便是顛倒。
她救了他。
用他從沒有見過的神鬼莫測之法。
事後她告訴他,那是“八卦”“太極”。
她又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她還說,“事在人爲。”
總之,她說了很多。
只是何時,他竟是要一個纔不過七歲的孩童來告訴他了?
不過,她當真只是七歲嗎?
他暗自輕笑,把那枚玉佩掏了出來。
她三番兩次的出現在她的面前,他又焉能放過?
她自說日後是想要嫁給他的,她又焉能不滿足了她?
管她是誰,管她是何方神聖,她說出來的話,又怎麼能收回!
………………
“雲紋若如意,綿綿不斷,意爲如意長久。如意延綿無邊。”
“纖纖,你可知那是何意?”
悠長的聲音在殿內迴轉。
低沉,清雅。
帶着若是琴瑟之聲。
簾帳內,那躺在牀上的人兒還在沉睡。
渾然未覺。
幽深的眸子若是星辰璀璨明亮,又像是帶着一層薄薄的水霧。
如霧氤氳。
他彎脣,低頭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
轉身,離開。
簾帳掀落,屏風之後。
他坐到軟榻上,整理着桌上的摺子卷冊。
燭光輝映,微晃的亮芒透照在他的身上,若是罩上了七色的光暈。
……
簾帳之內,躺在牀上的人,眉心似有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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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政殿。
“寧親王出入宮闈習慣披着斗篷,臣下自然熟悉,只是自從皇后娘娘入宮以來,宮中便偶有身披斗篷之人在宮中行走。恐怕,這和寧親王脫不開關係吧!”謝安華的聲音淡若而出,如琴瑟之聲。
夜凌澈眯了眯眼睛,和鳳儀宮中的那位帝王幾分相似,
“謝大人身居御史臺,對宮中的事情倒是瞭如指掌啊!”
謝安華微微一笑,“寧親王說笑了,這種事情,臣下不曾在宮中當值,自是不知,可畢竟這宮中侍衛是我謝家之人,言語中便或多或少的說了那麼一絲半點兒,偏偏臣下又多了那麼一點兒心竅,故而便不難猜測出來。而且,想必寧親王能隨意進宮之事,皇上也是知曉的吧!”
“那又如何?”
謝安華謙遜道,“其實,便是臣下不言,寧親王也應該知道臣下所言不虛!不然,皇后又怎麼會對寧親王多有隔閡?”
夜凌澈低頭掃了眼自己身上的斗篷,輕嗤一笑,“你是說,因爲這斗篷?”
“或許吧,只是連臣下都知道的,皇上又怎麼會不知道?”
“笑話,若是皇兄知曉,焉能對本王如此重視?”
夜凌澈冷笑。
謝安華像是乍然一醒,“對了,還真是臣下莽撞了!還請寧親王海涵!”
“只是莽撞?你謝家的手倒是伸的長,看來某日本王定是要和皇兄說一說!”
謝安華躬身,立刻的又是表示忠心,“我謝家對皇上之心,蒼天可鑑!”
夜凌澈,“……”
這個謝狐狸,半真半假把他忽悠了一番,轉過頭來就又是告罪。
就好像剛纔什麼都沒說!
那到頭來豈不是他白白的和他說了這麼久!
夜凌澈狠狠的瞪了謝安華一眼,起身出了議政殿。
謝安華後面躬身,“寧親王慢走!”
“啪——”
回答他的是重重的拍門聲。
謝安華摸了摸鼻子。
坐回去。
又不是他要“閒聊”的,所以能怪他嗎?
不過,倒也沒有白白的說上這麼一通。
說不定這位寧親王還真是沒少披着斗篷在宮裡轉悠,
……他所猜測的,八*九不離十呢!
…………………………
議政殿外。
寒風冷意。
夜凌澈怒意未散,外面守衛的侍衛們都低垂下頭,不敢與寧親王對視。
寧親王冷哼,驀的扭頭看向殿內。
殿內燭火搖晃,形影斑駁下,殿內那個謝安華的身影隱隱若現,似乎正在奮筆疾書。
好,好!
把他一堂堂王爺氣到如此境地,他倒是閒情逸致的很啊!
夜凌澈狠狠一甩袖。
“走,去見皇兄!”
………………
鳳儀宮。
層層的簾帳屏風之後,夜凌璟擰眉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夜凌澈,“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議政殿?”
“姓謝的一個人就能搞定!”夜凌澈很不屑。
夜凌澈沉眉,“幼稚!”
聽着這兩個字,夜凌澈惱了,先前沒有壓下來的火氣再度冒上來,“一個巴掌拍不響,他要是不挑火,我能生這麼大的氣嗎?”
“噤聲!”
夜凌璟看了眼層層的簾帳屏風之後。
夜凌澈閉了嘴,扭頭往那邊看了眼,
“沒醒?”聲音已然壓低。
夜凌璟沒說話。
夜凌澈明白了。
夜凌澈抿了嘴角,探手從懷裡掏出來一串佛珠。
“這是臣弟前幾日去玉佛寺請玉佛寺的主持加持的,或許有些用!”
夜凌璟接過來,手掌裡摩挲了幾下,“知道了。”
夜凌澈坐回到原來的位置。
……
殿內,清靜沉默。
夜凌澈沒說話,也沒有要動的意思。
夜凌璟摩挲着手裡的佛珠,轉了一圈。
“你來做什麼?”夜凌璟忽的開口。
夜凌澈擡頭,對上夜凌璟的視線,“臣弟有件事想要問皇兄!”
“說吧!”
夜凌澈看了眼層層的簾帳之後,
“皇嫂腳上的腳環,可是佛家的七寶環?”
夜凌璟眸色一沉,“你見過?”
夜凌澈抿直了脣角,“是!”
“澈,你大膽!”
夜凌璟霍得起身,兩步到了夜凌澈跟前。
帝王霸氣橫掃。
若是以往,夜凌澈也就縮了脖子不說話,可此刻他也陡然火氣,猛地站起來,“那又怎麼樣,是她問我的!”
“先前我還不知道,前幾日到了玉佛寺我才知道那腳環原來竟是佛家的七寶環!”
“哦~!魂殿,七寶環,都是皇兄你的所爲,皇兄就是想要她回來,是不是?”
“好,我也承認我有私心,在看到她之後我也歡喜,可皇兄怎麼一丁點兒的口風也不漏,又憑什麼讓她誤會我!我不就是進宮幾次,看過她幾次。憑什麼皇兄讓她以爲我心懷不軌!”
因爲胸口壓抑的惱怒,夜凌澈的聲音也大起來。
“夜,凌,澈!”
夜凌璟冷喝。“她還沒醒!”
夜凌澈哽了下,隔着夜凌璟,他看了眼屏風簾帳之後仍躺着的人影。深深的呼了口氣。
“皇兄,我知道你喜歡她,我知道就是連伺候在你身邊的宮婢都有些地方和她相似,可你總不能什麼都不告訴我,然後還是要我從別人那裡聽說吧!”
“你說什麼?”
夜凌璟的眼底暗光一閃。
夜凌澈挺直了胸膛,“我就是從謝安華嘴裡聽說的!”
“他?”
“沒錯,就是他!”夜凌澈的胸口起伏,顯然是被惹怒的不輕。
夜凌璟轉頭,掀開簾帳往裡面進去。
見狀,夜凌澈忙拉住夜凌璟,“皇兄,你就這麼——”
“告訴他,把大夏的山河地理圖繪抄錄一遍過來!”
扔下這句話,夜凌璟進入殿內。
夜凌澈眼中一亮,
“是!”
山河地理圖繪差不多一萬多字。
足夠那個謝安華抄上一段時候的。
…………………………
燭火搖曳。
窗外,漸有亮色。
窸窣的腳步聲靠近。
“皇上,該上早朝了!”
低低的聲音,若是無聲。
隔着簾帳。
靠在牀頭的夜凌璟神色一凝,睜開眼睛。
幾乎同時,他低頭,看向牀上的人。
牀上的人兒閉目而眠,正睡的深沉。
睡的安穩。
夜凌璟伸手,在她的額頭上輕拂而過。
指端所觸,柔滑如玉。
夜凌璟的脣角勾出一抹淺笑,起身。
手指纖長,給她把被子都按好了。
走出簾帳外。
四周伺候的宮隨過來,穿戴龍袍。
“吩咐下去了?”夜凌璟低聲。
“是!皇上請放心!”常總管低低的說,“和先前一樣。”
“那就好。”
隔着簾帳,他回頭看了眼,“這幾日她就該醒了!小心看着!”
“是!”
……
很快,龍袍穿戴好。
窸窣聲漸遠。
人影消失到門外。
………………
寂靜的屋內,簾帳輕搖。
牀上的人仍睡的深沉。
沒一會兒,腳步聲靠近。
是香蘭和春桃兩人。
兩人隔着簾帳看了眼裡面仍沒有動靜的人,相視一眼,一個緊了緊簾帳,一個則拿去了桌上搖曳的燭光。
兩人相攜離開。
燭光落過。
殿內,又是深幽。
牀上的人呼吸平穩,只像是睡的熟的人兒。
只是誰也不知,隔着被子,那被下,先前閃耀着的七寶環忽的光亮一暗。
下一刻,“咔嚓……”聲動。
七寶環,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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