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梅走了之後,楊天生和狗蛋兒又聊了幾句,等人要走,也沒開口挽留。
“天生哥,你看我……我擱着地裡的活都沒幹就給你上山去拉獵物去了,雖然這獵物沒了,但我還是耽擱了一天,是不是?”狗蛋兒有些侷促,但還是把話說完整了。
楊天生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說道,“狗蛋兄弟,你看哥現在就這麼躺着,一下子也沒辦法給你銀子,不然這樣,先欠着,行嗎?”
“這……這樣啊,”狗蛋兒支支吾吾地,很不爽快,“我……我還和家裡人說了呢,晚上帶着銀子……回家的。”
沈如玉算是看出來了,這狗蛋兒是沒見着錢是不走了,說起來,這人到底是自私的,楊天生之前還半賣半送給了他一隻鴿子,而他居然一點兒都不感恩。
“狗蛋兄弟,你別聽你哥的,這銀子啊,我們有,”沈如玉從袖口摸出半兩銀子遞了過去,笑盈盈地說道,“如果不是你天生哥腿傷了,也不會叫你幫忙了,現在獵物沒了,我們這銀子只能少給了,不過下次不會再讓兄弟白跑一趟了。”
狗蛋兒接過銀子,從沈如玉的話裡回味過來了,他臉一紅,動了動嘴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心裡很清楚自己剛纔的行爲是斷了和楊天生的交情了。
誰沒有個難處,而他剛纔這樣顯得咄咄逼人了。
等人一走,沈如玉繼續端着碗吃飯,看到楊天生氣色不好,邊吃邊安慰道,“有啥好難過的,人麼,都一樣,你有價值的時候,巴結着你,你沒用的時候,恨不得從你身上扒層皮再走。”
“沒你說的這麼嚴重,”楊天生看着狗蛋兒的身影消失在籬笆門前,目光晦澀不明。
“那是你楊天生不是富貴之人,”沈如玉還是忍不住潑了冷水,接着說道,“倘若真拿你當兄弟,怎麼在你這樣的情況之下還接了銀子呢?”
楊天生聞言,垂下了眼瞼,那濃密的睫毛在他的下眼瞼暈成了一層扇形的陰影,不得不默認沈如玉說得對。
沈如玉吃完飯,拿着碗去淨室洗乾淨了打算送回到竈間,這邊剛要撩簾的時候,聽見了王春梅和楊天賜的說話聲。
“大哥啊,這點東西東西給你補身子的。”
沈如玉輕輕撩開了簾子,看到楊天賜將一包東西擱在了炕幾之上,緊接着王春梅左顧右盼,忽然目光釘在了簾子這裡,她眼睛一亮,喊道,“玉娘,你躲着幹啥啊?快出來!”
說完,上來要拉沈如玉出來。
沈如玉甩了下手裡的碗,將水控幹,這邊故作驚訝道,“二弟,這是補藥?很貴吧,你打哪兒來的銀子啊?”
“嫂子,”楊天賜作了揖,嘴角帶着笑,回道,“我剛剛出去謀了份差事,老闆看到我能幹,又知道咱家需用銀子,所以多開了工錢給我先。”
居然有這麼好的事情!簡直和天上掉餡餅一樣!
“是啊,是啊,天生,玉娘,天賜現在長大了,是個能幹的孩子,”王春梅驕傲地撫着楊天賜的後背,怕楊天生不相信似地補充道,“我找你們大春姨借的銀子,天賜都給還上了,你們啊就別惦記了。”
這更是令沈如玉吃驚了,楊天賜居然會有這麼大的本事。
同樣吃驚的還有楊天生,只是沒有當着兩人的面問楊天賜到底是什麼生計,自己弟弟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十幾年來也算是看得透透的了,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洗心革面呢。
“天生啊,你好好養傷啊,回頭你弟弟的親事你可得出力哦,”王春梅笑得眼睛眯了起來,漏風的牙口更顯滑稽之態了,“那嫁妝啊,擡轎啊,等等事情,你這個當哥哥的可不能幹看着哦。”
楊天賜要成親了?
沈如玉朝楊天生看了一眼,只見他也同時看過來,同樣的疑惑和不解。
“娘,哪家姑娘啊?”
“傻兒子,還有哪家姑娘啊,當然是李家香蓮啦。”
難怪王春梅笑得下巴都要兜不住口水了,原來就是楊天賜心心念之的李香蓮。
只是這聘金可要以一百兩銀子呢,楊天賜也拿得出來?
“天賜,一百兩銀子你都湊齊啦?”楊天生躺不住了,撐着坐了起來,目光如炬地看着楊天賜。
“當然了,我們天賜就是有這個本事,”王春梅又拍下了楊天賜的肩膀,一臉驕傲,“以後估計沒人會說這個家只靠天生了,我們天賜也是很能幹的。”
“娘,你別誇了,我都快不好意思了,”楊天賜紅着臉,還真是很不好意思地笑了出來。
兩人又待了一會兒就出去了,好像專門過來炫耀一樣。
沈如玉聞了聞楊天賜帶來的補藥,除了一些黨蔘之外還有枸杞,甘草,這幾包補藥少說也得要五兩銀子。
“我咋覺得不對勁兒呢,”楊天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皺着眉頭重新躺下了,想豎起那條傷退,沒有想到疼得夠嗆。
沈如玉見到他臉都皺在一起了,便嗔怪道,“你幹啥呢?傷沒有好就亂動,不想康復了嗎?”
“不是,我只是……”
“行了,別狡辯了,其實你心裡就是不舒服你弟弟給你能幹,是不是?”沈如玉心裡粗粗一算計,楊天賜這次起碼有一百二十兩銀子,這對一個從未做過活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難怪那娘倆這麼高興了。
“我沒有,只是這銀子來的太蹊蹺了,萬一有什麼問題的話,那可咋辦?”楊天生不免擔心起來,“到時候連累你和寶兒,我……”
知道他如此緊張自己,沈如玉不由地笑了出來,“好了,我們清清白白的,就算有問題,也不能連累我們啊,我就是想知道你這個做大哥,想不想知道天賜這錢的來歷。”
不是沈如玉有心計,只是她不喜歡這樣不明不白地喂楊天生喝楊天賜送的補藥,萬一真的來歷不明呢。
“你有辦法?”楊天生不由地好奇,但是眼裡的精光很快又黯淡了下來,“還是算了吧,我不放心你一個女人家的,還要爲這個事情操心。”
“怎麼,你還看不起女人啦?”沈如玉一臉俏麗,粉嫩的臉上浮現着溫柔的光芒,看得楊天生有些犯傻,“我哪裡會看不起你,只是這事兒根本沒頭緒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