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東飛知道,只要是程青虎有危險,自己是必然要衝出去的,無論到底是否情願。
而易茗則笑道:“你們兩個都這麼倔,肯定不能讓雙方都舒坦。東飛,其實青虎也是爲了你好。”
周東飛愣了愣:“怎麼,易茗姐也勸我走出去?”
“我可沒這麼說,全憑你自己的意思。”易茗又笑着對程青虎說,“青虎你也別勉強了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程青虎也沒那麼倔了,而是笑了笑說:“以前上頭讓他憋屈,我自然支持他滾犢子。不過,現在上頭明顯都變相的意識到了對不住他,這也就夠了。他年紀輕輕,大好前程,我還指望着將來有個上將兄弟呢。而且以他這個年紀就圖個清閒,生活一點挑戰性都沒有,後面至少半個世紀的日子煩不煩啊?早晚悶出病來。”
“得了吧!”周東飛嘿嘿一樂,“管他什麼上將黃醬芝麻醬,不稀罕。對了,易茗姐究竟是什麼態度——內心裡的真實想法,排除一切外來因素的影響。”
易茗淡淡的笑道:“我永遠都支持你。不過,青虎的話有些道理。”
“算了,先去看看龍音那老貨,別提這蛋疼的事情了。”周東飛揮了揮手。
但是易茗看得出,這傢伙的心思稍微有些轉變了。而她所不知道的是,這種轉變不僅僅來自於程青虎和她的勸解,更來自於周東飛自身心境的變化。心中的那些負面因素在晉升過程中被盪滌乾淨,那些自負、自傲、倔強的情緒,也淡了好多。
只不過易茗也不瞭解,周東飛的心即便有所動,也跟以前的初衷不一樣。他現在考慮的不是什麼軍銜或官階,主要還是兄弟的安危。
但即便如此,似乎還不足以讓周東飛復出,應該還缺少一個讓他非出山不可的契機。
……
此時,龍音也已經清醒了差不多。腦袋的暈沉其實休息一會兒就過來,關鍵是襠部的傷勢極其恐怖。龍空大師給他上了金瘡藥,塗藥的過程中連龍空這樣的高手都忍不住心頭寒顫,誰看誰蛋疼。
而且,龍音的四肢被緊緊固定在牀板上,呈“大”字型。要是在平常時候,恐怕這老和尚全力發動,有可能將牀都掙破。但現在他肯定沒那麼大的力氣,而是稍微用力就會扯動兩腿之間的傷口。
當傷口包紮完畢之後大約半個小時,慧覺大師和龍雲大師也走了進來。看到周東飛等人提前來了,慧覺大師問:“周首席盤問的怎麼樣了,龍音交代了那黑衣人的身份沒有?”
“嘴硬得很。”明淨咧嘴笑道,“看來不動刑是不行的,但周老大念他重傷在身,不便動刑。等他傷勢好一些的時候,再折騰這老狗也不遲。”
虛弱的龍音怒道:“要殺就殺,有種你殺了本座!”
明淨玩味兒的笑道:“殺你有啥意思,跟碾死一隻臭蟲差不多。依我看,還不如將這老傢伙一直關在大雄殿的地牢裡頭,永世不見天日。哼,當初關押老子的時候,你這老狗倒是叫囂的最歡。”
沒錯,當初強烈要求寶相大師將明淨關押起來,恰恰就是以龍音爲首。
“小狗賊,本座後悔當初沒在地牢中黑了你!”龍音怒吼,不小心扯動了兩腿的肌肉,於是胯下頓時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不對,是撕皮裂蛋蛋的疼痛。
“隨便你這老狗怎麼叫喚,反正老子不跟你一般見識。”明淨裝逼的說着,忽然轉頭對易茗笑道,“易茗姐是知道我的,向來心胸寬廣,氣量大度。”
難怪這貨今天怎麼這麼有風範。
慧覺大師搖了搖頭,知道龍音這樣的硬骨頭很難啃。“先冷處理一段時間,也讓他恢復恢復。終究曾是龍吟寺多少年的內宗首座長老,處置起來不能太隨意。暫時關押在地牢之中,等商議結束之後再確定怎麼處理。”
說到這裡,龍音甚至還要罵慧覺大師。但是,這老和尚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事情,臉色陡然變了一下,竟然沒有說話。
這個細節很微小,但是被慧覺大師和周東飛留意到了。
隨後,兩個武僧親自押解龍音去大雄殿下的地牢,而且是擡着去的,龍音整個人被五花大綁。
周東飛親自跟着押解,明淨陪同着。至於慧覺大師和程青虎則牢牢守在大雄殿,寸步不離。雖然大家都沒說原因,但是心照不宣——黑衣人的身份尚未查清,鬼知道這傢伙躲在哪裡。萬一周東飛和明淨下去之後,這傢伙在上頭搗鬼就不妙了。所以,程青虎乾脆搬了個椅子坐在了那小小的地牢出口處,慧覺大師也就在大殿中央盤膝打坐。
進入地牢之後,龍音的態度出奇的稍微平靜了點。他自以爲掩飾得很好,但周東飛現在的感知能力太強了,總覺得這傢伙有些不安。這絕不是因爲即將被關押而不安,因爲他連死都不是很懼怕。龍音所怕的,應該還有別的東西。而聯想到剛纔,是提到了將他關進地牢,纔開始有了這樣的反應,所以周東飛斷定:這地牢之中肯定有問題。
而且,當初周東飛在審訊無塵道長和解救明淨的時候,也曾下來這地牢。但是那時候他下來,龍音並無任何反常。
由此可見,這裡假如真的有什麼事情,肯定是在那個時間之後。
“首席護法,把他關在哪一間牢房?”一個武僧問道。
“最裡面一間。”周東飛笑了笑,他要趁機把這幾間牢房都看一遍,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異常。
於是,兩個武僧擡起龍音,繼續往裡面走。
而路過當初關押明淨的那間牢房的時候,明淨忽然停下了。當然,周東飛也隱隱的感覺到了不對勁。因爲,周東飛和明淨都似乎聞到了一股腥臭。
不對勁。哪怕這裡陰暗潮溼一些,但還是比較乾淨的,一般也沒有什麼老鼠之類的東西。但是,這股腥臭卻好似腐爛的肉一樣,讓人噁心。
周東飛和明淨對視一眼,隨即明淨取出那一大串鑰匙,將這間牢房的門打開了。周東飛貌似看着明淨,但眼睛的餘光一直悄悄關注着龍音。果然,這老和尚的臉上陡然一變,臉部的肌肉也顫了一下。
這裡的環境,明淨最是熟悉不過了。幾乎每一寸石壁,都被他摸了個遍。包括那個滿是原創繪畫的“藝術長廊”,更是他的福地洞天。
明淨一走進去,就感覺腥臭味道濃了些。而越是接近那“藝術長廊”,其味道就越是刺鼻。這很不對勁!
明淨走進了那“藝術長廊”之中,隱約看到地面上一個輪廓——死屍!!!
怎麼回事,怎麼會有人的屍體!當初明淨離開這裡的時候,明明是空空如也的。即便那牆壁上的“藝術作品”,都被明淨用石頭刮掉了。
不知道這死屍已經多長時間了,但那股腥臭味道卻表明,不是最近的事情。在黑暗之中看過去,
明淨捂着鼻子走過去,只見那屍體是趴伏着的,看不到面容。於是自負高雅的明淨罵了句“倒黴催的”,脫下了上衣拋在這死屍的腿上,隨即抓住了一隻腳,將之扯了出來。
扯動的過程中,明淨險些重蹈龍音清晨時候的覆轍——幾乎要嘔吐出來。腐爛屍體的味道,當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那不是簡單的惡臭,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理噁心。
將屍體拖曳到了牢房門口兒,明淨扭過頭去,捂着鼻子隨手一翻,將屍體翻轉了過來。
但是,隨着這一下翻轉,不僅僅是周東飛,連兩個武僧都被震驚了。甚至,兩個武僧還“啊”的一聲驚呼起來。
因爲周東飛等人都一眼認出了這具屍體的身份!
雖然腐爛了很多,但是那輪廓依舊,衣服還在,特別是那蒼老的面容還基本保持着。這具屍體,竟然是——當初的天王殿殿主龍象大師!!!
龍象,不是當初逃出龍吟寺就毫無下落了嗎?
記得當初周東飛和慧覺大師使計,一邊清剿法相邪功和密宗,一邊關注寺內有沒有內奸通風報信。結果,事實證明確那兩個邪惡教派確實提前得到了風聲。
當時,慧覺大師正要在全寺清查的時候,龍象忽然不見了。於是,整個龍吟寺本能的認定:龍象這是畏罪潛逃了!
而且,整個龍吟寺爲此幾乎把蜀南竹海所在的九龍山搜了個遍,但是根本沒有龍象的蹤跡。由此,龍吟寺便將龍象列爲叛逆和追緝對象,只不過後來再也沒有龍象的消息。
但是現在看來,事情和當初猜測的完全不一致。龍象根本沒有逃跑,而是被殺死了!殺死之後,屍體又被送進了這座暗無天日的地牢!
兇手可真兇殘而狡猾。屍體放進這裡面,誰能找得到?也根本沒有人會猜測,龍象會在這個地方。哪怕龍吟寺僧人將九龍山掘地三尺,甚至全世界搜捕,也不可能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當然,兇手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一直掌管這座地牢的,恰恰就是被擡着的龍音。沒有他的允許,沒有他的鑰匙,誰能將一具屍體送進這個地方?!
而且,龍音一聽到要進入這地牢,臉色就頓時不正常,也表明他絕對清楚龍象屍體的事情!
事情確實做得很高明啊!只要龍音當初不敗露,那麼任誰想要進入這地方,就必須經過他的同意。而且,這裡面本來已經沒有了任何囚犯,所以也沒有必要進來。
那麼,龍象大師的屍體就永遠不會被發現。由此,龍象大師就一直揹負着內‘女幹’之名,讓龍吟寺將目光一直鎖定龍象大師,並且一直追緝搜尋下去,從而忽略真正的重要目標。
但是這樣手段也太毒辣!爲了掩飾自己,竟然將一個朝夕相處的師兄弟弄死!
大家都是明白人,當即明白了一切。周東飛和明淨對視一眼,冷笑一聲,隨即將目光轉向了被擡着的龍音。
而此時的龍音,渾身顫抖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