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樂言本來心中就不安,如今見慶王總是刁難,不由得也瞪了他一眼,低聲道:“出去啊!”
慶王見她神色有異,微微詫異,當下也不多問了,轉身與皇帝莫離等人一同出去了。
太后身邊,就只剩下兩個伺候的宮女和一個姑姑,毛樂言讓太后躺在牀上,聽脈後詢問了太后病症,“左手有沒有總是發麻,或者有閃電般的疼痛閃過?”
“有啊,御醫此乃是痹症,建議哀家多活動手腳。”太后道。
毛樂言微微點頭,“適當的活動是需要的,但是不能過激,您的身子最好的運動方式是散步,其餘的一起,不建議。尤其是大喜大悲的場合,也最好不要參加太多。注意情緒的變化,一旦激動的時候,一定要放鬆自己,尤其在發現胸部出現擴展性疼痛的時候,在舌頭底下含人蔘片,參片這個東西一定要隨身攜帶。”毛樂言初步可以斷定是心臟病,心臟病有很多種,沒有檢測的儀器,她不能確診屬於哪一類。現代的西醫依靠儀器器材,漸漸地喪失自己的判斷能力,有時候經驗比起儀器,經驗顯得太蒼白無力了。醫學的進步,其實是儀器的進步,而作爲醫生的,見見地變成一臺機器,根據儀器的出來的數據開藥治療,這進步同時也是一種弊端。至少,此刻在毛樂言看來,就是弊端。
“哀家是什麼病?是血瘀之症嗎?”太后問道。
毛樂言知道血瘀是指血液循行遲緩和不流暢的一種病理狀態,如今她不知道如何跟皇太后解釋兩者之間的聯繫,沉思了一下道:“也算是血瘀的一種吧。”毛樂言知道這個解釋很牽強,但是如今也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釋這個心臟病。她通過問診後,初步懷疑是冠心病,屬於供血不足而引起的心肌機能障礙和(或)器質性病變,故又稱缺血性心肌病。至於能否和中醫的血瘀之症吻合,這個還真的需要了解一下中醫才行。
“那應當如何治療呢?”太后問道。
毛樂言沉吟了一下道:“如今太后屬於早期症狀,這樣吧,御醫開的藥您照着吃,我也會另外想想法子。最重要的是太后娘娘不能過於激動或者情緒變化起伏太大,飲食上多吃清淡的食物,多喝茶。過於進補的湯水暫時停了,可用丹蔘煲水喝,尤其在胸口發生疼痛的時候,一定要用注意休息,千萬不能動氣。”沒有硝酸甘油,她可有嘗試研製複方丹蔘滴丸,這種用中醫理論研製的藥物,對發病的時候尤其有幫助。
“就這麼簡單?”太后詫異地問道。
毛樂言笑笑道:“做一天是簡單,但是長久這樣做,可就不簡單了。太后娘娘,我會回去研製一種藥丸,再送入宮中,這種藥對於發病之時有特別的療效。”
“那,就有勞神醫了。”太后端正神色道。
“太后莫要客氣,其實不止太后有這個病,慶王府太妃也有這個病,只是她的要比太后的嚴重一些。我現在也在想法子醫治太妃。”毛樂言直言道。
“她的身子一向不太好,不過這些年素食靜心,倒也比之前好些了,記得以前她也是經常昏厥,說胸口疼痛。最近這兩年已經少了發病,大概是顯兒這個傻小子氣的,前一陣子那個什麼青樓雲妃,可真是把哀家也氣得夠嗆的。”太后說道。
毛樂言不置可否,道:“年輕人的事情,就讓年輕人去操心吧,人總要經歷事情纔會成長。這雲妃好不好,他如今也知道了。”
太后點點頭,道:“那寧妃聽說是以前慶王部下的女兒,只是後來不知道怎麼又進了青樓,哎,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咱們皇族的子息運真薄弱,好幾個親王,努力了半輩子,也生不出一男半女來。最厲害的要算是靜王了,他的王妃一共生了三個兒子,可惜她自己倒是個薄命的人,還沒享福就走了。”
說起這個事情,毛樂言還真有些好奇,慶王無子,皇帝無子,鎮國王無子,定國王爺只有一個女兒,莫非這個帝皇家被人下了詛咒?
毛樂言沒有問前朝之事,這些事情在帝皇家一般都是禁忌。
“隨緣吧,會有的。”毛樂言只能這樣安慰道。
太后點點頭,又憂心忡忡地道:“你說不急是假的?哀家夜裡翻來覆去想的就是這個問題。你說若是尋常百姓家,沒有就沒有了,可偏偏是帝皇家,這祖宗的基業都寄託在子息上,你說皇帝無子,日後這皇位豈不是要爭個頭破血流?江山血流成河,百姓流離失所,咱們劉姓江山不保,哀家日後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毛樂言有些黯然,若帝王無子,這些紛爭是在所難免的。多子,是內鬥,無子,是外亂。總之都免不了一場風波。
她又寬慰了太后幾句,讓她以自己身子爲重,才轉身出殿。出了寢殿,在宮女的帶領下進入偏殿,皇帝與莫離慶王三人神色凝重地在商議事情,她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過去打攪他們。她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皇帝蹙眉注視着莫離,傾聽着他說話。他的眸光專注,嘴脣微微下彎,嚴肅而冷凝,帝皇的氣勢渾然外溢,尊貴無比。明黃的衣飾映照着他嚴峻的面容,纖長的手指放在太師椅的扶手上,食指輕輕敲動着梨花木扶手,偶爾一敲停下,他的眉心會蹙得更緊,嘴角揚起一抹冷笑,眸光中可見薄怒。壞了,都說一個男人專注事業的時候是最具魅力的,毛樂言這一刻,可以說被電到了。
慶王發現了她,見她目不轉睛地看着皇帝,臉色微微一沉,起身揚聲道:“來了就出來吧。”
毛樂言看了他一眼,臉色有些微紅,被他發現自己剛纔在偷看皇帝,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走出去,皇帝問道:“如何,母后的身子可有大礙?”
毛樂言道:“初步還好,只是老人家有些心血管疾病也屬於正常,多加註意就是了。”
皇帝安心下來,“那就好,還勞煩毛姑娘經常入宮爲母后診治。”
“一定,一定!”毛樂言虛應道。
慶王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出宮吧。”
皇帝微微一愣,“出宮?用了午膳再走吧。”
慶王搖搖頭道:“不了,母妃身子也不好,還要毛神醫去看看。”他有些怨恨地瞪了毛樂言一眼,毛樂言眸光垂下,看着自己腳上的羊皮靴子,不做聲。聽得出慶王語氣的諷刺,但是此刻,不欲與他爭辯。
“哦,是這樣啊。”皇帝眸光閃過一絲失望。
慶王拉着毛樂言匆匆告辭,毛樂言倉皇中擡頭看了皇帝一眼,他的眸光也跟隨她,四目交投,大家都有些難掩的不捨。
莫離作爲靜靜地看着,也不做聲,笑容從臉上隱去,他有些憂愁,預感有些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等慶王與毛樂言離開之後,莫離才道:“這個毛姑娘,是顯的什麼人?”
皇帝淡淡地道:“他說是他府中一位姬妾的姐姐,以前借住在王府。”
莫離試探性地笑道:“姐姐?不過看顯的模樣,似乎喜歡上這位姑娘了。”
皇帝微微一怔,“顯喜歡的不是嫣兒麼?”嫣兒,也就是寧妃,自小是慶王劉顯的夢中情人。
“但是,他自從娶了嫣兒,哪裡見他有過甜蜜的神情?或許他是曾經喜歡過嫣兒,可那都是年少的事情了,如今,大家都長大了,誤把以前少年時候的懵懂視爲愛情,是很愚蠢的行爲。”
皇帝面容深沉,不置可否。只是他心中卻掀起了一波煩亂的情緒。彷彿顯喜歡毛樂言,對他而言是一種困擾。撇開這一切,讓他把毛樂言迎進宮中,他是不甚願意的。他總覺得她這樣的人,就像是一條無憂無慮的海魚,只能在寬闊的海洋裡自由自在地遊動,宮中的生活不適合她。就是這樣不知道自己想怎麼樣的情緒,讓他覺得混亂起來。他不希望毛樂言與慶王在一起,也不會迎毛樂言入宮,他希望日子一直這樣下去,他和她之間保持這樣的關係,而她和慶王之間,也最好不要太過親近。
或許是害怕吧,總覺得毛樂言是個危險的女子,她總是讓他失去判斷能力,在山上如是,如今也是如此,他怕,是因爲他肩負江山社稷的重任,他不能被一個女子影響自己的情緒。他從未有過這麼彷徨的心情。
莫離見皇帝不做聲,有些擔憂地問道:“漸,你該不是?”在兩人獨處的時候,莫離總是稱呼他年少時候的名字。
“不是!”皇帝立刻否認,不用問,他也知道莫離要問什麼。他立刻否認,不心虛,是因爲他還沒覺得自己已經愛上了毛樂言。他只是覺得她有些特別而已,真的僅此而已。
“不是就好,我真不想你們叔侄兩人爲了一個女子起紛爭。”莫離道。
皇帝嘴邊綻開一抹苦笑,“怎麼會?就算朕真的喜歡她,只要是顯兒喜歡的,朕都不會跟他爭。”劉顯爲他,爲這個江山付出太過太多了,何況,又是劉顯認識她在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