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武東珠的婚事,整個皇宮不僅火樹銀花,更是絢爛如火,就連鳳儀閣也掛上了妖豔的紅帳,一路走來,都被這些耀眼的東西吸引了眼球。
此時,一入內室,雖然燃着燭火,可是一下黯淡下來,讓顏念卓的眼睛有些看不清楚。
可是這樣冷冷的聲音,她十分的熟悉,並不是她刻意的去記憶,而是這樣冷清的聲音還有霸道的語氣,太過讓人難忘。
可是,這個人,不是應該在定北王府的宴席上大宴賓客或者在紅色搖曳的新房內,接受衆人的祝福嗎?
“我在問你話!”
顏念卓身體一僵,眉頭一皺,“定北王此時不應該在定北王府?這是走錯路了?”
顏念卓略微諷刺的問話,讓秦致遠微微露出一絲笑容,他以爲她會不理他了。
人是不是就是這樣,她從來不給他好臉色,他也習慣了,若是有一天她以禮相待,想必他會非常的不習慣,這就人的賤性?
“你比我應該更清楚我爲何在這裡。”秦致遠篤定的說着,站了身,慢慢走到顏念卓身邊,微微低頭看她,“總該給你個解釋。”
秦致遠做事從不屑於給人解釋,可是對於顏念卓,他希望能給她一個定心丸,特別是聽她說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之後。
“什麼解釋?不需要!”
秦致遠一笑,心頭微微苦澀,“你聽都不聽就這樣武斷的將我摒棄在外,這可不像當初那個思維縝密行事謹慎的大少爺。”
顏念卓笑着一嘆,剛要說話,忽然側壟的榻上傳來一陣微弱的聲響。
秦致遠眸色一厲,頓時看向側壟,兩步走過去,一把將榻上的人給提了起來,那人一臉的迷惑,眼中還有這迷濛,看到秦致遠時一臉的驚恐,立刻四處轉頭尋找,直到看到顏念卓才微微鬆了口氣。
秦致遠一把將她扔在地上。
顏念卓一愣,蹲了下來,蹲在小九兒身邊,“你怎麼樣?沒事吧?”
她沒有想到東方朔的人竟然將小九兒給送到了這裡,好死不死還撞上了秦致遠。
小九兒立刻搖搖頭,勉強站了起來,將顏念卓擋在身後,伸着雙臂,如同護着小雞的母雞一般,“公主,奴婢沒事,奴婢背叛定北王是奴婢自己的事情,請王爺不要牽連公主。”
顏念卓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九兒,和你沒有關係。”
秦致遠微微挑了脣角,“柳大少爺收買人心的功力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往日她跟在本王身邊都沒有這麼忠心,沒有想到跟在柳大少爺身邊不過幾日,竟然已經捨身相護了。”
“定北王看來還沒有搞清楚,”顏念卓微微昂首,繞過小九兒站到秦致遠身前,臉上帶着一抹笑意,“柳大少爺早就死了,現在,我是惠敏公主,這還是託了王爺的福,才讓本公主得以回到父皇身邊,難道王爺不記得了?”
秦致遠眸光變暗,臉色有些不虞,“既然是託了本王的福,惠敏公主就沒有準備什麼禮物謝謝本王?是不是也太不知恩圖報了?”
顏念卓輕輕一笑,“因爲本公主知道王爺富貴,什麼也不缺,錦上添花人人都會,本公主最喜歡做的是雪中送炭,等到王爺給本公主這個機會的時候,本公主一定不吝嗇送王爺一份大禮。”
錦上添花不做,想要雪中送炭?
秦致遠眉頭微微一皺,思量她話中的意思,半晌,終是一笑,她是說要等他落難?估計他要讓她失望了。
秦致遠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沒有太多時間,他是趁着宴客中間更衣的空隙出來的,而且後面還有事情等着他們。
秦致遠沒了與她周旋的心情,看她這副樣子,讓她心甘情願跟他走,根本沒什麼希望。
秦致遠突然出手,顏念卓一愣,神色中透出驚訝,他這是要殺人?
小九兒神色中也是一驚,可是卻立刻應身上前,將顏念卓擋在身後,狠狠的用力擋開了秦致遠的攻擊。
秦致遠同樣一愣,笑容中透着幾分陰狠,目光陰測測的掃過小九兒,“你敢對本王出手?看來惠敏公主給你的好處還真是不少!”
說着,目光越過小九兒看向顏念卓,忽然平靜的目光一下暈起漩渦,突然欺身而上,凌厲十足的一掌直接打在小九兒的胸口,小九兒連隱忍的機會走沒有,便一口鮮血直接吐了出來,然後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顏念卓一怔,臉色頓時蒼白下來,“小……”
秦致遠欺身而上,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將她即將脫口而出的呼喊直接捂回了嘴裡,從身後貼着她的耳邊,低低的說道,“小九兒只是個開始,想不想見見大海?”
顏念卓頓時僵住,她聽慕容琛說過,大海被秦致遠拿住,後來再沒有了消息,她以爲慕容琛已經將大海救出來了,原來還在秦致遠手中麼?
秦致遠見她僵住,微微一笑,提氣而起,帶着顏念卓越窗而出。
顏念卓緊緊的握着拳,目光沉痛的看着倒地的小九兒,她的嘴邊還有點點血跡。
不過盞茶時間,顏念卓只覺得頭暈,腳底虛空,直到落地那一刻,
纔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
雖然有了踏實的感覺,可是卻讓她有些頭痛,鼻間不斷傳來各種鐵鏽的味道,夾雜着讓人噁心的血腥之氣,四處打量,暗暗沉沉的夜色遮擋住了一切,她目光所及之處只有一處亮光。
秦致遠已經鬆開了對她的禁錮,見她望着那一處亮光,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要不要去見見?”
顏念卓立刻轉頭看向秦致遠,暗淡的夜色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他的聲音低沉而蠱惑,讓她有些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秦致遠低頭對上她略帶迷惑的眼神,伸手拉住了她的手,然後快步向着那光亮走去。
光亮暗淡微弱,看上去似乎還有很遠,可是卻沒有想到只有不遠的路程,不過是因爲中間有樹枝掩映,看上去似乎有些遠。
顏念卓眉頭蹙了又蹙,鐵鏽與血腥味兒越來越重,而走到跟前,暗鏽的鐵門大開,裡面黝黑一片。
還未等顏念卓做出反應,秦致遠已經拉着她走了進去。
顏念卓只感覺陰冷森然,雖然冬季寒冷,可是外面更似乎乾燥一些,而走在裡面有一種透骨的陰沉。
走了好一會兒,秦致遠才停住腳步,轉頭看向顏念卓,在夜色中尋找她的眼睛,顏念卓的眼睛明亮閃爍,輕易便找到。
“看到了嗎?”
顏念卓眉頭一皺,看到了嗎?看到什麼?
四處尋找,最終在一盞盞暗淡的燈光裡看到一個身形。
被血漬染成暗紅色的木架上綁着一個人,此人衣衫已經破爛不堪,他的頭耷拉在胸前,身上裸/露之處是各種的傷口,有刀口,有鞭傷,看上去情形悽慘無比。
顏念卓有些諾諾的張了張嘴,花瓣形的脣張了張又閉上,他說帶她去見大海,可是眼前之人是大海?
“你……”
秦致遠微微點頭頷首,“是他!”
顏念卓的眼睛慢慢瞪大,臉色蒼白下來,嘴脣不斷的哆嗦,她從來沒有想到大海會成爲這樣,是因爲她嘛?“秦致遠,我殺了你!”
顏念卓雖然沒有武功,而且不過是一介女流,可是一拳一拳打在秦致遠身上,砰然有力。
秦致遠看她的樣子,眉頭微微一皺,然後兩隻大手緊緊的將她的手鉗住,“心疼了?”
“秦致遠,我到底哪裡惹到你了?有什麼事你衝我來!”顏念卓抽不出自己的手,只能狠狠的登着他,眼中能噴出火來。
秦致遠仿無所覺,對於她能吃人的目光根本不當回事兒,“我一直都衝你來的,是你不自覺而已。”
“你到底想怎麼樣?”
秦致遠見她眸色冷下來,有一種難言的冷靜,心頭微震,“跟我去一個地方。”
顏念卓明顯不相信他,若是隻想讓她跟他去一個地方,以他的手段根本不需要她的同意,直接擄了她去就好哦。
秦致遠也不管她的想法,直接向外走去,“若是不想去,你可以自己回宮了。”
顏念卓緊了緊手,死死的握在一起,看了看遠處毫無生氣的大海,“大海,等我回來。”
說完,猛然轉身,跟上了秦致遠的腳步。
本以爲秦致遠要帶她去什麼龍潭虎穴之地,卻沒有想到竟然到了一處酒樓。
夜色漸深,行人漸稀,這處酒樓卻依然熙熙攘攘。
因爲她與秦致遠披了大大的披風,並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
走在她身邊的秦致遠忽然微微靠近她,“當日你跟在慕容琛身邊,披風遮掩了真身,騙過了我,現在你又同樣着了披風,可是這次卻是與我同行,世事果然難料!”
聲音中雖然有對當日事情的記恨,可是更多的是對此時的得意,秦致遠暗暗挑高了脣角,然後略微加快幾步,可是拖着顏念卓胳膊的手卻不鬆開,使得顏念卓連連趔趄幾步。
顏念卓暗暗狠狠的伸手擰他的胳膊,他先是傷了小九兒,然後折磨大海,現在不知道又想搞什麼把戲。
聽東方朔的說法,不過半月餘,大周權勢劃分必然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可是秦致遠不去做大事,卻糾纏在她身邊,到底意欲何爲?
步履倉促之間,秦致遠已經帶着顏念卓上了二樓尾盡的一間。
秦致遠這才脫了披風,坐在了桌邊,“坐吧!”
顏念卓只是將披風的帽子褪下,“王爺深夜帶我來此,不會想請我吃飯喝酒吧?”
“自然不是,不過倒是想要你看看某些人的真面目!”
雖然不知道他說的‘某些人’是什麼人,可是她卻知道只要她點頭同意就是中了他的圈套。
顏念卓微微擡了下頜,臉上再次涌上了秦致遠熟悉的表情,冷清,疏離,脣角雖帶笑意,可是卻讓人覺得有些冰冷,“我不感興趣,若是王爺只是想讓我見所謂的‘某些人’,我看你大可不必如此故弄玄虛,因爲我對王爺所有的事情,都不感興趣。”
說着,顏念卓已經起身,臉上帶着些微嘲笑,“王爺與我周旋多次,自該知道我的爲人,我從不會受人威脅,大海既然跟了我,在青陽城或者他的家人眼
中,他就已經死了,既然他落在你手裡,聽憑處置,王爺不必再通知我。”
顏念卓伸手將披風的帽子撩起,然後罩在頭上,將如玉的面容遮擋在披風之後。
秦致遠伸手將她的披風扯掉,“你是不想還是不敢?”
“王爺,您難道不知道嗎?激將法對於我這種人沒有絲毫作用。”
秦致遠忽然伸手一指,顏念卓竟然立刻動也不能動,只能恨恨的瞪着他。
秦致遠起身將她安置在桌邊的椅子上,“本不想強迫於你,是你逼我的,”注意到她的目光,伸手擋了一下,避開才說道,“不要這樣看我,會讓我忍不住的!”
顏念卓本還恨恨的目光,聽到他的話不由得閉上了眼睛,這個無賴,總有辦法牽制她。
秦致遠見她閉上眼睛,這才微微一笑,自己也坐了下來,“人還未到,我們先聊聊!”
顏念卓只是閉着眼睛不看他。
“你不用看也不用說,只要聽着就好,”秦致遠彷彿真的不在意她是否能說話一般,繼續說道,“今日本是我大婚,我出現在你這裡,就是想要你知道我娶武東珠,可是卻不會動她,一切都是形勢所迫,等到天下大白之時,具體的事情你自會知道,現在只要你明白我。”
顏念卓忽然睜開了眼睛,滿眼怒火和驚恐,“你娶她,卻和我說不會動她?你知不早知道一個女人的一輩子就這樣被你毀了?”
秦致遠癟癟嘴,臉上盡是無奈之色,對於她聽話不聽重點有些無奈,他是要她知道,他現在娶別的女人爲妻,不過是無奈之舉,可是她卻只關注別的女人。
“秦致遠,你當真是自私至極,你當初爲了一己之私將我這個不相干之人拖進朝政動亂,現在你又爲了皇權毀了另一個女人的一生,難道你的仕途之路就是靠着犧牲女人來達到的嗎?”
顏念卓滿臉的憤恨之色,真的有些不能理解這樣的一個男人,他性子剛強霸道而且剛愎自用,按說應該不會願意利用女人達到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他卻恰恰相反,每一步都有女人幫助,先是梅若雪,後來是她,然後又是武東珠,雖然梅若雪和武東珠這兩個人,她並不怎麼喜歡,可是卻也沒有恨到落井下石的地步。
秦致遠的拳頭緊了又緊,她不說話一臉冷清的時候,他覺得被她冷淡,可是她話語連珠時,卻又氣的他想要殺人,“閉嘴,你……”
秦致遠使勁壓了壓怒火,手背上的青筋鼓起,“你說我靠着女人?”冷冷一笑,“過會兒你也要瞪大你這雙眼睛好好看看,靠着女人的又何止我一人?”
說到這裡,忽然一怔,這樣說完似乎是他承認自己靠着女人了,不由得暗自咬牙,竟然讓這個丫頭給帶到溝兒裡去了,“本王從未靠着女人,梅若雪是我母親的一己之念,而你,你敢說你真是不相干之人?”
顏念卓一擡下頜,眸中厲光一閃,“定北王不會騙人都騙習慣了,連自己都騙了?我根本就不是皇上的女兒,不是什麼公主,你將一個假公主送入宮中,混淆皇室血脈,換了現在的異姓王之位,哼,難道你真以爲沒人知道?”
秦致遠眉頭一蹙,“你怎麼知道的?柳老夫人告訴你的?”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做假,可是我自己的生辰沒人比我更清楚。”顏念卓注意到秦致遠眼中的陰狠一閃而過,不由得眉頭一皺。
“就算你不是皇上的女兒又如何?”秦致遠冷冷一笑,“你母親卓之爾確實帶了皇嗣出宮,你這麼聰明自然知道柳老夫人爲何順從我的提議,若是你祖母執意不肯,我一人又如何能做成此事?”
顏念卓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頭不看他,秦致遠這個人根本是言語不通。
秦致遠見她不說話,心頭的怒火也慢慢平息下來,好心解釋反而招來更深的誤會,想到這裡眉頭一皺。
忽然,傳來幾聲敲門的聲音,“主子,人來了!”
秦致遠這才微微一笑,“等的人來了,不知道看完了,你還會不會這般!”
顏念卓不看他,十分不耐的翻了翻眼皮。
秦致遠冷冷一笑,站起了身,走到牆角的位置,手指輕輕一彈,忽然房間中大亮。
秦致遠走回原來的位置坐下,然後側了側身,然後取了一個鏡子,放在了桌上,笑容中帶着一絲得逞,“看看吧!”
說着,故意將鏡子放在了顏念卓的面前。
顏念卓瞪他一眼,目光掃過鏡面,本不想看,可是卻立刻被鏡中人吸引住了目光。
一個身着外族服飾的男人坐於正堂之中,而他旁邊則是一身墨色衣袍的慕容琛,不知道是不是房間的光線太過明亮,她竟然連他衣袍上的金色繡線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顏念卓裝作一臉不在意的轉開目光,帶她來看兩個男人?
秦致遠微微一笑,絲毫不放過顏念卓臉上的表情。
忽然,明明她與秦致遠沒有說話,竟然響起一陣聲響,“慕容族主,既然這次來相見是不是說聯姻的事情你已經想好了?”
顏念卓一怔,聯姻?慕容琛要和別人聯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