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涼風帶着溼氣,讓人既舒爽又難過。
小九又一次跑到柳家門口向左右張望,臉上的焦急之色越來越明顯,整個人似乎也有些焦躁起來。
遠遠地,大海看到小九的模樣,不由得一頓,然後快步走了過去,“九兒,不在裡面伺候大少爺,跑這裡來回看什麼?”
小九看到大海神情一鬆,趕緊問道,“是不是大少爺讓你回來的?”
大海眉頭皺了皺,“說什麼胡話呢?大少爺在家,我出去辦事,怎麼是大少爺讓我回來的?”大海仔細打量小九又着急起來的神色,試探着問道,“是不是大少爺出了什麼事?”
“大少爺兩個時辰前就出門了,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大海撇了撇嘴,還以爲是什麼事呢,這裡是青陽城,大少爺閉着眼睛都能轉一圈。
見大海沒有上心,小九又道,“大少爺是接了一封信出去的,神神秘秘的,我說要跟着,大少爺說不用,就自己出去了!”
大海臉色慢慢有些凝重,“你說大少爺出去兩個時辰了?”
“嗯!”小九使勁點了點頭。
大海咬了咬脣,“信呢?”
“還在書房!”
大海越過小九,向書房走去。
當看到那封信,大海有些驚訝,握了握拳,不得不承認在動心思上他真的是比不過展飛,“小九你偷偷將展飛叫來!”
小九見大海臉色凝重,聽話的跑了出去。
大海看了看上面寫的西林客棧,咬了咬牙,不管大少爺是見誰,就算是到時候被大少爺罵一通,他也認了。
大海放下信箋,向着西林客棧而去,他要先確定大少爺是不是在那裡,若是大少爺還在西林客棧,那都是他們庸人自擾,若是不在……
大海心一慌,腳步更快,但是卻也有幾分慌張和紊亂。
不過片刻,小九已經帶了展飛回柳家,可是卻沒有看到大海,小九又將信箋給展飛看。
展飛看了,猶豫了半晌,“有沒有去西林客棧?”
小九搖了搖頭。
展飛臉色一凝,“九兒,你是誰的人,我和大少爺心裡清楚,現在關係到大少爺的安危,你說實話,到底有沒有去西林客棧看大少爺?”
小九一愣,怔怔的看着展飛,見他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十分的沉靜,不由得一笑,“原來你們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主子將你放在大少爺身邊,一定不是想要害大少爺,現在若是大少爺出了什麼事,你主子也不會放過你!”
小九臉色一白,“我真沒有去過,主子說只要我跟在大少爺身邊,萬不可暴露身份,所以就算是大少爺不給我任何事情做,我也不敢亂動!”
展飛點點頭,“大海應該是去西林客棧了,我們先等他回來!”
“好!”
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大海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
大海臉上不再是之前的小慌張,此時已經是方寸大亂的恐慌,見到展飛,立刻衝了過來,“展飛,大少爺不在西林客棧!”
展飛心一沉,“你可有問那裡的掌櫃和夥計?”
“問了!他們說兩個時辰之前大少爺確實去了,說是有人約了大少爺在那裡談事,可是一直沒人出來過,那間屋子已經空無一人!”
展飛咬了咬脣,“大海你去稟告老夫人!”
“老夫人年紀大了,大少爺說過,有什麼事都不要……”
“蠢蛋!”展飛氣急的罵道,“大少爺失蹤是小事嗎?是你我能解決的嗎?稟告老夫人是要老夫人想對策!”
“好好好!我馬上去!”
大海一溜煙兒跑了出去。
展飛又看向小九,“小九,你們主子在這裡應該不只有你一個人吧?”
小九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還有幾個!”
“那就聯繫他們,讓他們一起找大少爺!”展飛說完就往外走,走了幾步,忽然又回頭說道,“小九,這件事先不要告訴你主子,說不得他會怪罪到你身上!”
說完,也不管小九愣愣的神色,展飛快步走了出去。
小九咬了咬牙,一跺腳也跑了出去。
大海進了永壽居,先看了看老夫人身邊的老孃,見她臉色不虞,縮了縮脖子,滿臉的哭像,雙腿一軟,跪了下去,壓低了聲音道,“老夫人,大海有事稟報,可否屏退左右?”
“是什麼事讓你這不知愁的人都犯愁了?”老夫人一臉和藹的笑道,然後目光掃了掃身邊伺候的丫頭,揮了揮手。
待到都退下去之後,大海才小聲說道,“老夫人,大少爺……好像找不到了!”
老夫人一愣,拿着茶杯的手一顫,茶杯連着水和茶葉,一起順着老夫人的手滾到身上,然後‘哐’一聲,砸在地上。
劉嬤嬤一驚,趕緊拿了絹帕給老夫人擦拭,“老夫人,怎麼樣?有沒有燙到?”
老夫人一把推開劉嬤嬤,“大海,靠近點兒,你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大海跪行了幾步,靠到離老夫人比較近的地方,“大少爺找
不到了!”
老夫人的手驀然攥住,“是不是她去了什麼地方沒有告訴你們?”
“大少爺收到一封信箋,有人約了大少爺在西林客棧,可是去了兩個時辰都沒有回來,小的就跑去西林客棧,可是到了那裡,根本沒有大少爺的人!”
老夫人喘息急促起來,“她身邊沒有跟着人?”
大海看着老夫人的模樣,有些不敢再說,再看看自己孃親遞過來的眼色,趕緊低了頭。
劉嬤嬤一邊給老夫人順氣,一邊安慰道,“老夫人別急,可能大少爺是一時忘了傳信給他們,說不得一會兒就回來了!”
“糊塗!”老夫人推開劉嬤嬤,“非君自來穩重,不管去哪裡,都不會讓人擔心,現在她突然不見人影,你覺得是她忘了傳信兒?”
說着,老人看向大海,“可派了人去找?”
“展飛已經帶人去找,大海先來稟告老夫人!”
老夫人雙手顫抖着扶着椅子想要站起來,可是嘗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不由得氣急的使勁砸自己的雙腿,“我這把老骨頭還留着有什麼用?”
劉嬤嬤趕緊拉住老夫人,“老夫人,不如請洪少爺幫忙吧!”
老夫人壓了壓自己亂成一團的心,也好,洪陵雖然年紀不大,可是閱歷不少,自幼便跟着洪老頭兒走南闖北,而且現在柳家無人撐着場面,也只好讓洪陵出面。
“大海,去請洪少爺!”
洪振濤和洪陵就住在柳家的外院,是以很是方便。
老夫人剛剛整理好儀容坐在永壽居的花廳,便見洪振濤帶着洪陵走了進來。
“柳老夫人稀罕啊,不是不待見我們父子嗎?今天是吹了什麼風?”洪振濤不等老夫人開口,已經一撩袍子坐了下來。
老夫人壓住心口的那一口氣,柔和了臉色,“自然是有事相求!”
因爲事出突然而且擔心柳非君,老夫人並沒有拐彎抹角,而是開門見山,“下人跟丟了非君,老婆子我行動不便,而云溪是一介女子,而沅兒年紀尚幼,想請兩位幫忙尋找,不知兩位可是方便?”
洪陵立刻道,“方便方便!”
洪振濤撇了撇嘴,“看你那點兒出息!”說完又轉頭看向柳老夫人,“只要老夫人就當年的事向老夫認錯,不僅替你自己,還要替去世的柳老頭兒,一併認錯,老夫就替你把你的寶貝孫子找回來!”
老夫人憤怒的瞪着洪振濤,這個該死的混蛋,趁火打劫,可是想到有可能遇險的非君,臉色一軟,不過是認錯,就算是現在讓她磕頭,她都不會有意見,“洪當家,當年……”
“祖母!”
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帶着幾分倔強,柳云溪喝退了丫頭,一個人走了進來,彷彿沒有看到在場的洪家人一般,“祖母,祖父已逝,死者爲大,洪當家出言爲難一個過世之人,人品可見一般,這樣的人去尋找哥哥,云溪也不放心,祖母,哥哥能做到的事情,云溪也不會差,云溪這就帶人去將哥哥找回來,不用外人幫忙!”
洪振濤眉梢一揚,臉色頓時青了,什麼叫他的人品一般?這丫頭比他晚了兩輩兒,竟然出言如此無狀,“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孫女兒,不敬長輩不說,竟然還想着拋頭露面,還有沒有點兒規矩?”
不待老夫人說話,柳云溪已經擡了下頜,目光清亮的看着洪振濤,“爲老不尊,還想讓別人尊你?先管好自己在說!”
“臭丫頭!老夫哪裡爲老不尊了?”
“洪前輩在楚家的事情,早就人盡皆知!”云溪擔心着柳非君,也無意與他多費口舌,轉頭看向祖母,“祖母,云溪等您命令呢!”
老夫人嘆了口氣,冷冷一哼,“既然洪家無意幫忙就算了,那云溪……”
“老夫人,洪陵願意幫忙!”洪陵趕在老夫人的話之前趕緊開口,無視自己父親的白眼兒,對云溪深深一禮,“家父雖然年紀大,但是卻有一顆童心,希望柳小姐莫怪,令兄之事,洪陵願效犬馬之勞!”
“不敢!還未幫忙便出口威脅,云溪怕挾恩以報,柳家承擔不起!”
洪陵撓了撓頭,“柳小姐此時不是賭氣的時候,尋找令兄,纔是當下要事!”
柳云溪咬了咬脣,看了看洪老頭一翹一翹的鬍子,“我信你!”
老夫人終於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洪老頭兒搖頭嘆了口氣,他家這兒子算是白送給人家了!
洪陵還未開口,大海已經先站了出來,“洪少爺,小的大海,是大少爺的小廝,您有什麼吩咐,就喊小的吧!”
洪陵點了點頭,“你派人將青陽城各個出入口守住,不管是碼頭還是官道又或者小路,都要守死了!”
“是!”
“另外,找青陽城人面廣有威望的人出面,到一些腌臢的地方先探探風,另外柳家派人尋找時不要動作太大!”
大海連聲應諾!
洪陵一連說了好幾條事項,大海全都記下,然後跑了出去通知。
洪陵吩咐完,纔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不必擔心,若是被人擄劫,還是爲財,說不得過不了多久就能收到消息,安心等着吧!”
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雖然洪振濤十分可惡,可是不得不說洪陵是個好孩子,而且頭腦靈活。
洪陵有意無意的將目光掃向柳云溪,見她依然滿臉憂鬱之色,微微嘆了口氣,“柳小姐也不必擔心,最晚子時便會有消息傳來!”
柳云溪終是勉強一笑,“多謝洪少爺,剛纔云溪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不得不說,洪陵條理清楚的吩咐下去,當真比她沒頭沒腦的尋找要好很多!
洪陵憨憨一笑,“不敢當!只要能讓柳小姐寬心就好!”
洪振濤忍無可忍,使勁白了一眼洪陵,“你在這裡等着吧,老頭子出去逛一逛!”
洪振濤雙手一背,邁着四方步走了出去。
洪陵沒有跟上,卻在看到洪振濤腳步亂了一下之後,才鬆了口氣,他爹估計比老夫人還要着急吧?難爲他還在這裡演了齣戲才走!
然而,直到月上樹梢,依然沒有回報之聲傳來。
可是此時,夜色越來越濃重的青陽城卻忽然焦躁起來,各處人流涌動,更讓人不安的是柳家的嚴陣以待。
城裡的人雖然不知道柳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卻全都拭目以待。
之前的一場水賊搶劫,將盛極一時的楚家狠狠的壓垮,原本的平分之局,現在成了一家獨大,不得不說城中不少人都開始活動起來,尤其是之前與楚家有些生意往來的商家,都在想着調轉方向。
水賊無蹤,而楚家楚信彥也同樣逃跑,讓平靜的青陽城頓時危機四伏。
而此時,這一家獨大的柳家,似乎也遇到了什麼重大的事情。
平日裡跟在柳非君身邊,不笑不說話的柳展飛一臉嚴肅,腳步匆匆,平時時常呵呵傻笑的大海,則一副慌亂的模樣,如沒頭蒼蠅一般。
同時,柳家的其他人也似乎隱隱壓抑着什麼,透出不一般的涌動。
城裡的人都在感嘆,難道說柳家也要倒下?
再有半個時辰就是之時,柳老夫人不時的看向門口,聽到腳步聲都一陣緊張,而柳云溪絞着帕子的手,越繞越緊,神情中更是透出許多慌亂。
洪陵壓住自己想要走來走去的慾念,眉頭一直隱隱在跳,爲什麼這麼久還沒有消息?就算是柳家這邊沒有,父親那邊總也該有了消息,可是現在,卻有些不同尋常的安靜。
“我去看看!”
柳沅君最終忍不住站了起來,向外走去。
柳云溪快速的彈跳起來,緊走兩步,伸手拉住了柳沅君,認真的說道,“你忘了哥哥曾經說過的話?”
柳沅君咬着毫無血色的脣,愣愣的看了柳云溪一會兒,才道,“姐姐其實也擔心的,我們一起去看看!”
“哥哥曾說,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我護着弟弟,照顧好祖母!”柳云溪堅定的搖搖頭,“你不能出去,若真是遇到歹人,說不得你就是下一個!”
柳老夫人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沅兒,你跟祖母去後室休息一下!”
柳云溪使勁捏了捏柳沅君的手,“快去!”
柳沅君沒有辦法,只好轉身扶着老夫人向後室走去。
她們剛剛離開,便有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傳來,似乎不是柳家的下人。
洪陵眼睛一亮,立刻站了起來,柳云溪一見,立刻跟了上去。
“夜深露重,你在這裡等消息!”洪陵一聽到柳云溪的腳步聲,阻止道。
柳云溪目光堅定的看着洪陵,“不,我要第一時間知道哥哥好不好!”
洪陵沒辦法,只好帶着她向外走,剛到門口,便看到自己身邊的小廝走了過來,“七少爺,老爺說,萬事都要慢慢來,急不得一時!”
柳云溪臉色一變,“洪老爺是不是怕累到你家少爺?”
可是洪陵卻知道父親的意思,父親是說人還沒有找到,而且可能需要更多人力物力去尋找,不由得握緊了拳頭,青陽城,是柳家的地盤兒,而且城中他們的人也不算少,只是爲了避嫌沒有人跟着柳非君而已,爲何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沒了?
洪陵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沉下心思,慢慢的想,來人若是想要柳非君的性命,應該不會千辛萬苦的還帶走屍體,也就是說柳非君目前還不會有生命危險。
到現在,對方未送來任何只言片語,想來不是爲了金銀錢財,那就是爲了尋仇?又或者爲了色?
洪陵雖然覺得自己想的有些齷齪,可是以柳非君的容貌,實在是讓他不得不往這方面想。
之前,秦家堡堡主似乎就對柳非君有些不一般,難道說是他做的?
洪陵咬了咬脣,不管如何,主子那邊將人託付了洪家照看,卻在他們眼前將人弄丟了,不管如何,都不好向主子交代。
“告訴父親,我知道了,”洪陵一頓,又道,“今天晚上風涼溼氣重,讓他住北面的房間!”
那小廝目光一閃,躬身退了出去。
洪陵眉頭卻皺了起來,除了秦家堡堡主他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悄無聲息的劫走柳非君,不過,若真是秦致遠,此時說不定已經出了青陽城的範圍。
父親此時派人追查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