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琛,咱們能不能不秋後算賬?”顏念卓難得耍賴,一臉討好的看着他,語氣中有着軟軟的甜音,臉上有着倦容,可是目光卻十分的明亮,往日灼灼逼人,此時卻異常的柔軟。
慕容琛的眉心一跳,連帶着心也重重的一跳,她,纔是個妖孽。
顏念卓見他沒了剛纔的咄咄逼人,笑着爬起來靠了過去,然後柔順的靠在他的肩膀上,“阿琛,你真好!”
慕容琛擡起手,好半天才放到她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拍,“你這是掐住了我的命門。”
顏念卓低低一笑,“都說懼內的男人好命,你以後也要這般。”
慕容琛這次徹底笑出來,“懼內?我什麼時候有內了?”
“你這是吃了就不想負責?”顏念卓並沒有擡頭,只是低着頭雙手玩弄着他的衣角,聲音輕輕淺淺,沒有不悅,反而有絲悅然。
慕容琛輕拍她肩頭的手一僵,嘴角一抽,“我什麼時候吃了?”
顏念卓低低一笑,他聲音中若有若無的鬱悶讓她很是開心,“那你錯過時辰怪得了誰?”
慕容琛環着她肩膀的胳膊緊了緊,“我一定會吃幹抹淨。”
“那我等着,誰說話不算話就是小狗兒!”
慕容琛一愣,聽到她最後略帶玩笑的話,這才明白她的用意,怪不得!
每次只要說到這種事情,她總是比別人多了幾份害羞,這次卻迎面直上,甚至還引/誘着他往下說,原來是在這裡等着他。
她這般聰明,定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所以引着他與她約定。
慕容琛無法忽視她的用心良苦,“你是故意的?”
“對於你這種色慾薰心之人,就要用色來牽着,”顏念卓說完站了起來,露出一臉得逞的笑容,“我去將火升起來!”
慕容琛看着她手腳利落的放了柴,然後用破舊的布條引燃,再放上木枝。
不過是一晚,她強大的生存能力已經讓她適應的很好了。
“阿琛,給我講講大燕郡吧,聽說那裡很漂亮!”顏念卓一邊生火,一邊問話。
慕容琛忽然一笑,他竟然不如一個女子,餓着肚子竟然還對大燕郡好奇,有着這樣隨遇而安的性子的女人恐怕天底下只有她了,若是一般女子,此時恐怕早就哭着跑了。
不過,一般女子,他也看不入眼。
慕容琛想了想道,“我悄悄去過,確實很美,雖然多丘陵,可是到處都開着不知名的花兒,也有農戶人家種植的大片大片的花田,青陽城以水運爲生,大周北部以種糧爲生,而大燕郡,則靠女人爲生!”
顏念卓眉頭微微一皺,“大燕郡制香?”
慕容琛微微頷首,“善於制香,還有脂粉,一應女人用的東西。”
顏念卓沒有說話,這樣的工作恐怕女子精通的多,也就是說在大燕女子的地位比男子恐怕要高些,這樣的民族,自然沒有什麼爭鬥的性子,也就是因此纔會被大戎從南趕到北。
“阿琛,你有沒有什麼祖傳的制香的法子?到時候我也試試!”顏念卓似乎對此十分感興趣,甚至想要自己制香。
慕容琛終於笑出來,“你連學徒都當不了,還想着制香?”
大燕子民離開大燕數年,雖然手中還有制香的法子,可是這麼多年,匠人雖然有後代,卻沒有傳人。
想必制香,也成了歷史。
慕容琛見她不以爲然的撇撇嘴,微微收斂了笑容,“孟離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這幾日沒有隻有水,沒有吃食,你還是多休息,節省體力吧!”
“這倒是,我先燒點水!”顏念卓說着拿了瓦罐出門。
慕容琛看着她走出去,才微微嘆口氣,她句句話都流露出對他的不放心,句句試探表明她的立場,他家的祖傳的制香法子?那自然是慕容家的人才能看,她卻說要學一學。
沒有想到,之前他玩兒了命想要將她娶回家,現在輪到她逼婚,他們倆真是……
“阿琛,阿琛!”
顏念卓端着一罐子雪跑了進來,臉上還有着說不出的興奮。
慕容琛被她感染,笑着問道,“怎麼了?孟離回來了?”
顏念卓搖搖頭,可是卻笑得十分高興,“剛纔我從門口望出去,我看到大路上有人經過,我去找他們要點兒吃的。”
慕容琛下意識的向外看去,可是這間屋子沒有窗戶,他什麼也看不到,“這個時候有人,會不會是秦致遠的人?”
顏念卓微微抿了脣,想了想,也有這個可能,不過若是總是躲在這裡,就算秦致遠的人不來,慕容琛不吃飯還有一身的傷,也活不過幾天,總要博一下。
“我會想辦法不讓對方察覺,若是覺不出不對,我也能應付,”顏念卓一笑,她遇到的難事不知幾何,這點小事還是能應對的,“你在這裡安心等着,若是再爬出去,我就打你屁股!”
說完,臉一紅,快速的轉身出去了。
慕容琛還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她就已經跑走了,不過想到她臉上黑乎乎的,估計對方也認不出她。
顏念卓出了門,將頭髮打散,臉上又抹了幾把碳,更污濁了幾分,撿了一根木棍拄着,向着大路走去。
天已經大亮,大雪反射着陽光,十分的刺眼。
顏念卓微微眯起了眼,腳步不利落的走到大路上,轉頭看着慢慢走近的人。
一個略顯豐腴的婦女?
顏念卓心下放鬆了幾分,迎了上去,“大嬸,你這是趕遠路過來,還是走親戚啊?”
那個大嬸一笑,帶着幾分和氣,讓顏念卓的心徹底放鬆下來,“走親戚啊,孩子她姑嫁到了京城,這幾日病了,我去看看,”說完,瞥了一眼顏念卓,“你這個小叫花子不在京城那人多的地方要飯,在這偏僻的地方能要到什麼?”
顏念卓嘿嘿一笑,“大嬸,我也是沒辦法,前幾日我爺爺凍死了,我就帶着爺爺到了京郊想找個好地方埋了爺爺,想着就算沒有棺材,總要找個好地方,結果看到附近有個道觀,想必那裡有些香火,將爺爺埋在那裡,就算我不能時常去上香,總有香客焚香,爺爺到時候也能沾點兒光,”說到這裡,一嘆,“沒有想到那道觀的香火比我爺爺命還短,根本沒個人影兒!”
那大嬸看着她一路跟着,不由得一笑,停了下來,從籃子裡翻找了一通,找出幾個饅頭,塞到她手裡,“看你年紀和我家老大也差不多,就受這罪。”
顏念卓眼睛一亮,“謝謝大嬸,謝謝大嬸,您真是好人!”
那大嬸笑着搖頭,“你這孩子也是有情義,不然這冰天雪地的還想着葬爺爺?”說完眼睛在顏念卓身上轉了一圈,再次笑了笑,“你是不是家道中落?看你的穿着也十分的貴氣,怎麼到了這步田地?”
顏念卓心中一頓,臉色不變,笑着問她,“大嬸,您的眼神這麼好?識得這是什麼布料?”
“這可是有名的雲錦,普通人家可穿不起!”
顏念卓笑的更加開心,“那等我回了京城趕緊典當了它,換些銀錢,估計能大吃一頓呢!”
那大嬸有些疑惑,探究的問道,“這不是你的衣服?”
“大嬸就愛開玩笑,您看看我,從爺爺那一代就要飯,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衣服?”顏念卓似乎當真信了那大嬸的話,黑乎乎的手不停的撫摸着衣服的料子,“這是一個漂亮的女子給的。”
那大嬸眉頭一皺,繼續問道,“女子?什麼樣的女子?漂亮嗎?”
“那當然!能穿這麼貴重的料子的衣服,還能不漂亮,定然是哪家的小姐,早知道我就不該貪這一身衣服,若是我幫了她,你說她會不會想要以身相許?”
大嬸似乎有些走神,沒有接她的話茬。
“大嬸,我現在還不回京城,我得先去葬我爺爺!”顏念卓拿了饅頭就要走。
大嬸一把拉住了她,對她手上的髒污視而不見,反而一臉急切的問道,“那個女子往哪裡去了?你可知道?”
顏念卓嘿嘿一笑,“您別說,我還真跟了幾步,那個女子可真好看,連走路都比別人好看。”
“到底去哪裡了?”
那大嬸似乎已經沒了耐性,聲音多了幾份乾脆。
顏念卓被嚇得一怔,手裡的饅頭還掉了一個。
大嬸一愣,慢慢緩和了神色。
顏念卓趕緊蹲下撿起饅頭,死命的抱在自己懷裡,眼神恐懼的看着大嬸。
“孩子別怕,那個女人是大嬸家的人,現在找不到,家人正着急呢!”
顏念卓想了想,看了看手裡的饅頭,似乎相信了大嬸的說法,“我看到那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帶着一個受傷的人往南走了。”
大嬸眼睛一亮,來不及說話,便匆匆走了。
顏念卓站在路中間,仍然保持着驚詫的樣子,好半天才轉身向着道觀走去。
慕容琛看着顏念卓抱了幾個饅頭進來,本還擔憂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還有你做不成的事情麼?”
顏念卓難得露出一絲得意,舉了舉手中的饅頭,問道,“這個要怎麼做?”
慕容琛擡手招了招,“拿來給我!”
顏念卓將手裡的饅頭遞過去,看着慕容琛將饅頭穿在棍子上,然後舉在火上一點點烤。
顏念卓伸手接了過來,“我來,你歇着!”
慕容琛鬆了手,看她怡然自得的表情,臉上也露出幾分輕鬆,“路上的人是不是秦致遠的?”
“你早就猜到了?”
慕容琛冷冷一笑,秦致遠出手傷了他,而他又帶着阿卓,正好是一舉拿下的好時候,秦致遠怎麼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顏念卓看着饅頭一點點從白白胖胖變成焦黃,“雖然我將人給指去了別的方向,但是以秦致遠的聰明,估計很快就能意識到,若是明天孟離和藥叔他們還不能來,我們就要離開這裡了。”
慕容琛在心頭估算了一下從
這裡到紅樹林的距離,“若是能來,今天晚上稍晚的時候應該就能到。”
顏念卓歪頭打量了一下慕容琛的臉色,明明受了重傷,可是此時看來,他似乎還好,“你身上除了腿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不用擔心,我沒事!”
那麼重的外傷,怎麼會沒事?
顏念卓眉頭微蹙,她是該說他身體素質好還是該說他能忍?
“給你,你先吃,我再烤一個,”顏念卓將手裡的饅頭遞給他,然後按着剛纔慕容琛方法又拿了一個烤,“早知道今晚上孟離他們就能回來,我就少拿點兒。”
慕容琛沒有說話,似乎感覺不到熱一般,神思似乎有些恍惚,慢慢吃着饅頭。
孟離和藥叔比慕容琛預計的時間還要早一點,下午傍晚時分就到了。
來的人只有孟離和藥叔,展飛都沒有來。
顏念卓看着來的兩人,不由得蹙眉,“就你們兩個?”
藥叔沒有接話,直接去了慕容琛身邊,檢查他的傷勢。
孟離說道,“人多就太顯眼了,展飛入夜會趕馬車過來,其他人隱在附近。”
顏念卓這才鬆了一口氣,還怕什麼暴露,就算此時藏的住,以後呢?
顏念卓走到慕容琛身邊,也想要看看他的傷勢,卻沒有想到藥叔直接送給她一個大大的白眼,眼中還有着怨恨。
顏念卓咬了咬脣,低下了頭,他們怨她是應該的,畢竟慕容琛是因爲她才成了這般。
藥叔彷彿看不到顏念卓一般,惡聲惡氣的道,“孟離,你出去,老頭子我治傷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看着。”
孟離一愣,藥叔什麼時候有這個習慣了?擡頭迎上慕容琛的目光,見他頷首,這才轉身出了屋子。
顏念卓自然知道藥叔這話是說給她聽的,可是她不想這個時候離開慕容琛,只當沒有聽到,反正藥叔剛纔也只是說孟離。
藥叔見顏念卓無動於衷,臉色不悅的翹了翹鬍子,“你這個丫頭,有沒有點兒自覺?”
“藥叔,我想守在他身邊照顧他。”顏念卓直言不諱的說道。
藥叔冷冷一哼,“你不照顧他,他還活的久一點!”
顏念卓臉色一白。
慕容琛輕輕拍了拍顏念卓的手,“阿卓,你先出去,有事我再叫你。”
顏念卓想了想,看也沒看慕容琛轉身出了屋子。
往日,慕容琛不管如何都是一副無賴相守在她身邊,現在竟然要讓她離開?
藥叔看着顏念卓出了門,還細細聽着她的腳步聲,聽到走得遠了才說道,“小主子,有何事?”
將顏念卓趕出去可不是他的意思,雖然小主子是爲了她受傷,可是事已至此,若是他再將顏念卓趕走,豈不是得不償失?連傷都白白受了。
慕容琛終於放鬆下了身體,臉色蒼白了幾分,帶出了幾分病容,“藥叔,你先查看一下傷勢!”
藥叔一聽,就知道慕容琛的傷不輕,立刻稟住了氣息,伸手查驗傷勢。
“小主子……”
聽到藥叔聲音中的異樣,慕容琛微微苦笑。
“藥叔,直接說結果!”
聽到慕容琛略顯黯啞且又幹脆果決的聲音,藥叔緊蹙的眉頭微微展開,小主子想必早就察覺了,“小主子背上的傷,有一處在腰附近,小主子的腿是不是有些麻木?”
“沒有麻木!”
藥叔臉上的驚喜一閃而過,難道沒有波及到腿?若是這般……
慕容琛的聲音略顯緩慢,“而是沒有知覺!”
藥叔立刻僵住,沒有知覺?竟然沒有知覺?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幾分。
“藥叔,你可有辦法醫治?”慕容琛不問傷情,只問結果。
藥叔再次仔細檢查了一番,眉頭蹙的更緊,現在手邊的藥不多,有些傷只有治起來才知道情況,他也不能就肯定能不能治好。
聽不到藥叔的回答,慕容琛已經有了幾分明白,“藥叔……”
只是叫了一聲,就覺得喉頭滿是苦澀,慕容琛深深呼吸幾下才道,“也許,該讓她回去!”
“小主子!”藥叔一驚,最後還是軟了聲音,“既然您喜歡爲什麼要放手?藥叔老了,可是卻知道一件事情,人這一輩子,很短,能遇到自己喜歡的東西更不容易,所以無論何時都要抓住。”
慕容琛擡頭看他,見他一臉的認真,微微一嘆,“藥叔,那你爲何沒有帶走我娘?”
他娘是大周公主和親大戎,而藥叔則是跟着一起陪嫁的人,他娘在大戎受苦,所有的人要麼逃了,要麼投靠了大戎,可是隻有藥叔,守在孃親身邊,不離不棄。
後來孃親被戎王送給大燕族主,藥叔也跟了過來。
“小主子,老奴怎麼能和您一樣?小公主是老奴的主子!”
小公主?
他孃親若是活着應該已經年過半百了,可是藥叔還是稱呼她爲小公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