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替他們着想,不惜背上刻薄手足的名聲?難道蘇文山與蘇文海的疏遠,是故意裝出來掩人耳目的假象?自家老爹爲何要這樣做?他要有這樣的心機,爲何還會被一個小妾欺負?連精心爲正室夫人準備的院,都任憑三姨娘糟蹋,那樣的軟弱無能也是裝出來的?用全部身家,再加上嫡女和庶的幸福做成本,裝懦弱無能,他到底在躲什麼?
看來對自家老爹還是不夠了解,雲錦遞給全叔一個眼神,讓他出面,把這件比較複雜的事情擺平。[ ~]
“三老爺的心意,老爺在天有靈一定能感覺到!夫人說的也極對,府上還有二位小姐的終身,一位少爺的前程,這些都是大事,可耽誤不得。老爺這些年,故意與三老爺疏遠,就是不想連累三老爺。只要三老爺心裡明白,老爺走的也安心……”全叔去勸人,可話還沒說完,自已倒先哭起來,這下更招得三老爺捶胸頓足,痛哭不已。
原來蘇文山假意疏遠蘇文海,就是不想族長爲報復他,而拿捏蘇文海女的前途、命運。那父親一死,自已和雲濤的命運又會如何?
“三叔父節哀!父親此去‘託體同山阿’,遠離污濁塵世,只有可喜沒有可悲!”看着哭成一團蘇文海與全叔,跪在一旁回禮的雲濤突然語出驚人。
都說苦難是人生的磨刀石,雲濤一臉鄭重地勸慰二個大人,彷彿蘇文山的去世,讓那個貪吃點心、害怕打雷、見人怯生生的的小男孩,一下長大了。
對雲濤的變化,全叔替蘇文山欣慰不已,雲錦卻憂心忡忡。( ·~ )這個孩本就早熟,再遇到連番的變故,也許他根本沒機會經歷童年,就直接從單純的幼兒,變成世故的成年人。若像自已前世那樣,過早地體會人情冷暖,揹負起生活的重擔,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看着驚愕不已的蘇文海,雲錦亦勸道:“濤兒說的對,叔父心意已到,今日就請先回去。五日後出殯時,叔父再來送父親最後一程!”
“只停靈五日就要出殯嗎?這……”
“雖然此時剛入夏,但天氣已開始熱了。亜璺硯卿屍身不可久放,還是早日入土爲安!而且父親生前素不看重虛名,早一日晚一日,對父親來講又有何區別?”按規矩士大夫死後,停靈三個月才下葬。普通百姓一般也停靈過四十九天,才入土。明白蘇文海之意,是覺得停靈五日便出殯,有些簡慢。可雲錦能等得了,她手裡的銀也等不了。
環視靈棚四周,各種喪儀都按禮制規矩,安排得十分得體,沒有疏漏不足。府中下人也進退有度,沒有慌亂無措。很難想像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十幾歲,還未出閣的侄女一手操辦的,就算自已來主持,倉促之間未必能辦得這麼整齊。蘇文海暗暗點了點頭,轉身又對蘇文山的靈柩,叩頭道:“府上兒女成才,兄長可以放心去了!”
看蘇文海起身,三太太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塞在雲錦手中,紅着眼圈道:“你那二個妹妹已經開始議親了,將來嫁妝都是族裡出。你兄弟也在族學裡唸書,若族長……你三叔身骨不好,眼下只靠着一點族產過活,幫不上你姐弟……這二十兩銀,侄女莫要嫌棄……”
看他二人不像是故意裝樣哭窮,想來以他夫婦靠家族過活的處境,這二十兩銀,不知省吃儉用多久才能攢出來,他們能做到這一步,已比其它人好很多了!況且以他們的實力,也真幫不上什麼忙。[ ~]在自身利益面前,人的正義感與親情往往很薄弱,前一世雲錦就深刻的明白這個道理,如今她又怎麼會怨恨,站在矮檐下的蘇文海夫婦!
“莫要說這些無用的話!”三太太的話顯然刺傷了蘇文海作爲男人的自尊,說話間脖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強忍着沒有拂袖而去。
“嬸孃的心意,雲錦姐弟銘記在心,但銀卻不能收!”拿着銀票的手被推回來,三太太不知所措地看向蘇文海。
看蘇文海的臉色明顯陰沉下來,雲錦忙解釋道:“不是侄女嫌棄銀兩少,只時父親臨去之前,把這些事情都安頓好了!而且還說三叔與他是手足兄弟,骨肉深情不能用銀錢來衡量,還說三叔必能明白他的心意!”
“哎!”蘇文海長嘆一聲,神情古怪地看了雲錦幾眼,方示意三太太收回銀票。
送走蘇文海夫婦,發現全叔總偷眼打量自已,雲錦微微皺眉道:“難道我有失禮之處?”
“老爺沒說過那些話……眼下府上……”不明白一直算計祭禮的小姐,爲何會把蘇文海的銀往外推,雖說二十兩不多,可支撐一天算一天,積少成多唄!想到自已也跟小姐一樣算計銀錢,失了老爺常說的風骨,全叔老臉略有些發燒。
“君愛財,取之有道!旁人附庸風雅,圖父親名聲送來的祭禮,我用之無愧。可拿三叔省吃儉用來的銀貼補家用,我心下不安。”摟着雲濤湊過來的小腦袋,雲錦信心十足地對全叔道:“放心!有我在,日一定能過下去!”
不知雲錦從哪裡來的信心,可看着她從容淡定的模樣,全叔也跟着放鬆下來。怪不得老話常說,‘龍生龍、鳳生鳳’,老爺是狀元公,小姐和少爺也不是普通人,不但少爺語出驚人,小姐也氣勢不凡,看來是老太爺與老爺在天之靈在保佑蘇家。全叔站在雲錦身後,暗中替她感激蘇家八輩祖宗。
要是他知道雲錦的信心,來自空間泉水裡泡着的那幾件玉石首飾,跟蘇家八輩祖宗完全沒關係,不知道他會不會後悔拜錯神。
“禮部侍郎府,三品誥命馬伕人到!禮部侍郎府長公,吏部參事,從五品馬希行馬大人到!”門口迎客的下人,再一次用他的大嗓門,見證了他存在的意義。“四品誥命蘇太夫人到!”
族長不來,族長夫人倒是先來了。蘇太夫人與馬伕人二家原本是世交,她兩人未出嫁時是手帕之交,出嫁後也同在平洲城裡,本應情同姐妹,可兩人卻貌合神離,互相拆臺。
馬伕人是自小被父母寵溺慣了的,爲人飛揚跋扈,有她在的地方就一定要爭個先。蘇太夫人雖出身商人之家,卻自視甚高,也不肯輕易讓人,所以她二人明爭暗鬥,關係並不融洽。
未出閣時二人從衣裳首飾到胭脂水粉都要互相攀比。嫁人之後,比較的地方就更多了,夫家的錢財地位、管理內院的才能,甚至誰先生孩都要拿出來比較。當年馬希行與雲錦訂親後,蘇太夫人仗着在族中的輩份,處處壓馬伕人一頭。可自從馬洪宇升了官,馬伕人的誥命品級高了蘇太夫人一級,自然揚眉吐氣,在各種場合往回找面。
兩人從小到大就拘在平洲城裡,不但眼界有限,心性也十分狹隘。撒起潑來針尖對麥芒,走的的都是鋼猛路數。馬大人是藉着岳父的勢力爬上高位的,蘇太爺是靠着老婆娘家發財的,因此二人都有些懼內,乾綱不振,所以兩家夫人益發驕縱。
同一件事情,一個人說白另一個人定會說黑,一個說好另一個就肯定要說壞,因此二人之間越發不和,甚至上茶的先後,走路時的次序都要爭執一翻。平洲的士族大戶都知道她二人的過節,但凡迎來送往要邀請二人之時,都會故意將兩人到場的時間錯開,免得她二人見面鬥起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弄的主家尷尬。
爲了雲錦將來嫁到馬家不吃虧,全嬸把馬家上下的事情仔仔細細地打聽個遍,甚至府裡得勢的丫環們愛吃什麼菜都探聽的一清二楚。馬家夫人與蘇太夫人的關係,更是早早地交待給了雲錦。
所以雲錦派人送喪信時也特意吩咐,最先往蘇太夫人那裡送信,最後到馬家送信。蘇太夫人上完香離開,估計馬伕人的還沒得到喪信。這麼煞費苦心地安排,就是爲了讓這兩隻母老虎來不要在蘇府狹路相逢。
可偏偏她二人還是湊到了一處。若是巧合,也實在巧了些!若是謀劃好的,她倆人要算計什麼?難道倆個人真的要借自家場,再爭個高下,論個長短?
想到要同時應付二個母老虎,還是二隻爭鬥多年的母老虎,雲錦頭大無比,想了想對全叔道:“有外男隨行,我不便出面相迎,請全叔陪雲濤一起,代我出門迎接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