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說完,雲錦拔腳就跑,順着山路跑了許久,確定燕昭沒跟上來,才停下腳步。[ ~]亜璺硯卿山風吹拂,她漸漸平息憤怒,細想前因後果,突然覺得哪裡不對。
若燕昭真存了壞心思,自已早被他吃幹抹淨,哪裡還用等到現在。從山谷一路行來,他只是嘴巴惡毒,喜歡嘲弄自已,卻沒真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方纔他舉止異常,難道是別有隱情?他說要娶自已,也不是隨意承諾,而是真的是在替自已名節考慮?
驚飛的山鳥…不停地改變道路…潛入水中…許多細節湊在一起,雲錦覺得她可能誤會燕昭了。越走越慢,可是卻沒有勇氣轉身回去,索性坐在路邊,裝出休息的樣,希望能“偶遇”燕昭。
等了許久,仍不見燕昭的蹤影,雲錦忍不住站到岩石上伸長脖往來處眺望。山路寂靜,別說人影了,就連鳥影也沒有一個。難道他從別的路走了?失望地從石頭上爬下來,雲錦有些後悔,自已做事實在太沖動!說的話也實在太過份!
“阿嚏!阿嚏!”溼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極不舒服,雖然天氣炎熱,可山風一吹雲錦仍噴嚏連連,已有了生病的兆頭。從早晨到現在她只吃了幾個野果,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趕緊閃進空間,摘下兩個果吃進肚。
“真是小人!沒信用!說好爲報答救命之恩送我去京城的,卻半道把我扔在這兒不管不顧!哼!沒這麼便宜事情,憑什麼他想送就送不想送就不送?他欠我的,必須送我去京城!”某人邊吃邊恨恨地碎碎念,完全不顧她主動辭退保鏢的事實。
越想越覺得自已有道理,雲錦決心回去聲討燕昭。面對水潭的方向,剛理直氣壯地走了幾步,忽見一縷煙霧自前方升起,瀰漫在半空中。出事了?被沒來由的緊張控制,雲錦竟是一路狂奔着趕回水潭邊。那速度不但比她體育考試快許多,甚至連狗都攆不上。( ·~ )
水潭邊空無一人,只有七八個燃燒過的火堆。火堆中的枯枝還未燃盡,被青草藤蔓蓋住,不斷地冒出青藍色的煙。掩蓋火堆的青草藤蔓還很新鮮,說明處理火堆的人剛走不久。
雲錦像偵探一樣,在周圍仔細地搜尋着,突然發現一大片樹叢有被利器削過的痕跡,雖沒看到屍首或血跡,可她的心卻懸了起來。大夏天的升火不會爲了取暖,只能是爲了烤東西吃。燕昭一個人升一堆火就夠了,不會同時升七八堆火。那些火一定是他的仇家升的,難道他的仇家竟有幾十人?
雖然他武功厲害,也決不可能同時打敗幾十人。他一定是被人抓走了!一定是落到仇家手裡了!以他那張刻薄的嘴,一定沒好果吃。鞭抽、鉻鐵鉻、竹籤釘手指、老虎凳、剝皮斷骨,電視劇中的各種用刑的手段在雲錦眼前晃當……
想起他去山谷前身上那些血淋淋的傷口,雲錦的心揪到嗓眼,帶着哭音高喊起來,“燕昭!你在哪兒?你別死阿!燕昭!你在哪兒?你在哪阿?我去救你!”
‘你在哪兒……你在哪兒……’四周空蕩蕩地,只有山谷的迴音不斷傳來。無邊的絕望像決堤的洪水,瞬間擊垮雲錦。他的仇家是誰?他們去哪裡了?自已什麼都不知道,去哪裡救他?可即便知道又能如何?她手無縛雞之力,而且身無分文,拿什麼去救他?他這會是被嚴刑拷打,還是已經暴屍荒野了……
雖然只相處數日,談不上多深厚的感情,可眼睜睜地看着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憑空消失,雲錦仍悲傷不已。如果自已不扔下他,倆人一起上路,也許方纔可以躲開他的仇家!如果從山谷出來,他不送自已去京城,獨自一人遠走高飛,根本就不會有今日的劫難!說來說去,都是自已連累了他!
抱着膝蓋蜷縮在火堆旁,雲錦突然無所顧忌地痛哭起來。( ·~ )毫無形象地嚎啕大哭,彷彿要把心中強烈的自責,還有孤獨淒涼的無助感,都宣泄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漸漸止住哭聲,嗓音嘶啞地自言自語:“燕大哥你一路走好!逢年過節我都會給你燒紙錢!不會讓你做孤魂野鬼……我還會找最好的工匠,扎個漂亮的紙人給你做老婆……要是還有什麼需要,你記得給我託夢……”
“哎!紙錢就不必了!燒些金錁吧!還有紙人一定要漂亮,你這樣的就算了!”
“好!……啊?鬼阿?”聽着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半空中幽幽嘆氣,片刻驚恐過後,雲錦馬上高聲叫道:“燕大哥你顯靈了?”
“你見過大白天顯靈的鬼嗎?”看雲錦轉着腦袋四處找了半天,也沒看到自已,燕昭捏起一小塊樹皮打在她頭上。“我在這裡,笨女人!”
濃密的枝葉下,某妖孽男神態閒地躺在樹杈間,手裡拿着匕首正刻着一塊木頭。一條長腿懸吊在半空,愜意地晃來晃去。這哪是受仇家追殺的樣,海外度假也不過如此。自已替他擔心難過時,他正舒服地呆在樹上乘涼!自已替他痛哭流涕時,他竟跟沒事人一樣,躲在樹上看戲!
“你!你!你混蛋!”用手指着燕昭,雲錦氣的渾身發抖,半晌說不出話來。彎腰從路邊撿起一塊石頭,狠狠地砸向他。
“啊!”燕昭一聲慘叫,筆直地從樹上摔到地上,再無聲息了。
“別裝了!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你死了纔好,省的被你騙!”雖然不相信自已扔的小石頭能打傷燕昭,可他的樣實在嚇人,直直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雲錦忽有些擔心,忍不住走過去瞧瞧。誰知正對上他亮如星辰的眼睛,和一臉詭異的笑容。
“你就是一個混蛋!死性不改!我要再信你,我就不是人!”一再被耍,就是神仙也會抓狂。雲錦氣急敗壞地扭頭就走,真心覺得自已就是一個傻瓜。相信那個該死的傢伙,純屬自找倒黴。
伸手抓住雲錦的胳膊,燕昭微笑着問道:“你折騰這麼半天不餓嗎?”
“我餓不餓關你什麼事?”甩不開燕昭的手,雲錦只好恨恨地瞪着他。
燕昭也不說話,拉着她走到一個火堆邊,撥開上面的大樹葉,露出幾條烤得恰到好處的魚。
“我餓死也不會吃你的東西!”金黃的烤魚,對飢腸轆轆的雲錦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誘惑。她扭過頭,一副餓死事小吃你飯事大的模樣。話說的極有骨氣,可肚卻不爭氣地“咕、咕”亂叫。
伸手捏住雲錦的臉,燕昭一改平時漫不經心的樣,臉色陰沉地道:“如果你敢不吃,我就封住你的穴道,一口一口的餵你吃!什麼時候吃完,我們什麼時候上路。路上你要再敢亂跑,我就把你打暈,裝進口袋帶到京城。”
“我說過,不用你當保鏢了……”雲錦話未說完,下頜就被緊緊捏住,嘴巴不由自主地張得極大卻發不出聲音。
看着她粉嫩的雙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青腫起來,卻死撐着不肯改變主意。燕昭鬆開她的臉,卻點了她的啞穴,冷冷地道:“不吃飯就不解穴道!十個時辰之後,穴道封死,你就一輩不用說話了!”說完,拿起一條魚塞在她手裡,命令道:“現在就吃!否則我把你扔下懸崖喂狼。”
好漢不吃眼前虧!跟自已肚過不去纔是傻!雲錦很有阿q精神地把那條烤魚當成燕昭,恨恨地啃着烤魚,感覺替自已報了仇,她心情也好了許多。一口氣把幾條烤魚吃光,她站到燕昭跟前,瞪着眼睛示意他解開穴道。
揮手替她解開穴道,燕昭忽然像教導孩似地道:“眼睛看見的,不一定是事實真相。即使是真相,也有可能不是真相的全部!你要記得!”
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還用教導的口氣說出來,雲錦跟本就當它是耳邊風。看着他神情鄭重地撫摸着那把匕首,雲錦突然間想明白一件事。
無比屈辱的感覺涌上心頭,她攥緊拳頭,咬着牙怒道:“算計我就那麼好玩嗎?你是不是無事可作?無聊到每天以算計別人爲樂?”
“怎麼了?”燕昭擡頭看了看暴跳如雷的雲錦,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可馬上就溫柔似水地拉住她,寵溺地笑道:“我做錯什麼事,惹身出名門、蘭心蕙質的大小姐不高興了?”
被燕昭的溫情戲碼搞的一陣惡寒,雲錦甩開他的手,抱着肩膀往後躲了幾步,神情間滿是警惕,卻用一種近乎悲涼的口氣道:“在平洲你是故意把匕首落在車上,讓我收起來的對不對?知道我把匕首收起來了,你還嚇唬我,讓我不敢隨便把它扔掉!這把匕首對你很重要!你這樣做就是因爲你知道會遇上強敵,恐怕匕首落在他們手中。所以不如暫存在我這兒,方便你隨時取回去,對不對?
什麼受人所託救我,你根本就是碰巧要利用我,才救我!從見我第一眼開始,你就在算計我,你憑什麼這麼對我?就因爲我孤苦無依好欺負是嗎?一路上不停地耍弄我,看我像猴一樣出醜,你滿意了吧……就因爲你有武功,比我強壯,你就可以隨便欺負我?
我哪裡招惹到你,妨礙到你了?你憑什麼這麼對我?我是人,不是蒼蠅、蚊,我也有自尊心的……是我傻,纔會相信你這種人!把你當成朋友!你根本就是冷血動物,你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尊重別人……嘴裡說送我去京城,你是怕路上寂寞把戲弄我當樂?還是想找個地方把我賣了?”
兩世積聚的悲傷,都在這一刻噴涌出來!雲錦越說越激動,強烈的情緒失去控制,眼前一黑竟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