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被美玉眼中流露出來的殺氣激的一個冷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遍佈全身,瞬間有種近乎絕望的恐懼自心底蔓延,像被人扔進冰窟窿似的不但呼吸變得滯澀起來,連身子也漸漸僵硬。
察覺出雲錦的異樣,燕昭面容平靜,眉毛卻突然挑了起來,伸手把雲錦的手握在掌心。
一股暖流從燕昭手心緩緩傳來,把雲錦幾乎凝結的血液化開,她終於喘上來一口氣。
即便雲錦不懂武功,她也知道自已在鬼門關前轉了一遭。她詫異地看着美玉,實在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朝夕相處兩年多的人一言不和竟想要了她性命!
慢慢鬆開雲錦,燕昭瞧着美玉道:“最後一次!如果你再敢傷她一根汗毛,肯定有一個人活不到第二天!”
燕昭語聲平靜,既不陰寒也不惱怒,可雲錦卻聽的毛骨悚然。肯定有一個人活不到第二天?難道他要跟美玉拼命?
他雖然跟皇甫崑崙又學了些本事,可美玉卻是用毒高手,他瘋了居然要挑戰美玉?
雲錦急忙拽住燕昭的手,“我沒事……你……”
輕輕抽出手,燕昭安慰似朝雲錦笑了笑,“你回房吧!”
不等雲錦說話,美玉突然想白了什麼似地瞪起眼睛盯着燕昭,怒道:“你……居然跟曹老賊串通一氣!”
“我說過!你們兩邊我誰都不幫,只要你們別惹到我,你們之間要如何了斷跟我沒有半點關係。”燕昭無奈地搖了搖頭,重新拿了只酒杯放在美玉中前替她斟滿,“好聚好散。是你們師兄弟之間有過節,我們之間並沒有深仇大恨!您何必非得逼我走上絕路?”
美玉盯着燕昭瞧了半晌,似乎想從他臉上一直瞧到他心裡去。燕昭也極平靜地配合着,微擡着臉,似乎想讓讓美玉瞧清楚。
“他孃的!老子不信少了你還報不了師門的大仇了!”皇甫崑崙突然一拍桌子,站起身就往外走。
美玉忽地嘆了口氣,“二師兄,我們回墨谷吧!永生永世也不出來了。”
“你說什麼?”皇甫崑崙站住腳。回頭瞧着徐徐站起身的美玉驚訝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我們鬥不過三師兄!何必白白送死?”美玉嘆了口氣,走到門口忽轉臉對燕昭道:“多謝你提醒我!不過你這個恩情,我們此生怕是報答不了。將來如果你實在無處可去,就來墨谷吧!這是墨谷地圖……”
美玉說完朝燕昭揚手扔出一樣東西,燕昭伸手接住,瞧也沒瞧就收進懷裡,拱手淡笑道:“您二位走好!”
“你怎麼……你居然……”皇甫崑崙又驚又怒地瞪着美玉,扭身就朝燕昭撲過來。卻被美玉從身後扯住。
美玉轉到他跟前,像安撫小孩子似地輕聲道:“算了,二叔兄!當年師父臨終前說‘不要替他報仇’,我當時還以爲師父是寵愛三師兄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被自己的弟子害死居然還不讓我們替他報仇!現在我明白了……師父最愛的……是我們兩個!”美玉說着,語有些哽咽。
“你說什麼?”皇甫崑崙仍未明白。詫異地瞧着美玉,看見她眼角滲出眼淚竟有些手足無措。“你哭啥?有事就說唄!”
擡手抹到眼角的眼淚,美玉仰頭嘆了口氣,“師父知道我們一輩子也趕不上三師兄,不論武功、心計甚至是…用毒!他不讓我們替他報仇是怕……我們死在三師兄手裡!”
這話說完不但皇甫崑崙石化了,連雲錦也怔住了。墨門弟子們不是每人專精一門嗎?簡狄驚才絕豔是個例外,他除了用毒之外其它的本事也很精通。可其它人呢?美玉不是說過,曹云溪的武功不如皇甫崑崙,只是他心眼太多。每次交手吃虧的都是皇甫崑崙。
比武時可以用點心眼搞些花招。可美玉要是暗中下毒呢?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照她那個水準,只要沾上一點就沒命了吧!她的看家本事居然也比不過曹云溪?
雲錦對墨門的瞭解僅限於燕昭講過的那些八卦。她想不明白理所應當,可皇甫崑崙愣了片刻卻想通了。
他臉色頓時灰敗下來,失魂落魄地瞧着美玉,“我們……回墨谷?”
語聲乾澀,與其說跟美玉商量去向倒不如說是執着了一輩子的事情破滅後,一種無助的茫然。
美玉沒說話,上前挽住他胳膊走出房門,慢慢地穿過一片狼藉的庭院。
看着他們的身影消失,雲錦仍不敢相信地問燕昭道:“他們……就這樣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再也不回來了!”燕昭神情沒變,彷彿早料到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可平靜的語聲中卻有種掩藏不住的黯然。
雲錦伸開胳膊從後面抱住燕昭,臉頰貼在他寬厚的脊背上,輕聲道:“不管誰走了,我還在呢!”
“你能走哪兒去?”反手將雲錦撈到懷裡,燕昭捏着她臉頰笑道。眸光柔和方纔的黯然已一掃而空。
看見燕昭情緒好轉,雲錦心頭也跟着輕鬆起來,捏起筷子笑道:“他們走了,我們好好的吃飯吧!都涼了,端下去熱一下……”後面這句是吩咐應聲時來伺候的墨月等人的。
擡手從雲錦手裡奪下筷子,燕昭吩咐墨月等人道:“這些飯菜全倒了,杯盤也砸碎扔掉!讓狗子娘煮兩碗清淡的素面過來!”
這個敗家貨!
這些杯盤可是福順居的東西,全砸了要賠人家多少銀子?
雲錦剛要出言阻止,瞥見燕昭凝重的神情心裡突然哆嗦了一下。等墨月等人退出去,她才白着臉試探地道:“是不是美玉……”
寵溺地捏了捏雲錦的鼻子,燕昭笑道:“我娘子真是水晶心肝玲瓏心!”
晚了三秋她纔想明白,這也能算是水晶心肝玲瓏心?
被人惡言惡語地諷刺心裡不舒服,可被人這麼睜眼說瞎話地吹捧感覺也不太好!
雲錦拂掉燕昭的手。急道:“你還有心思笑?美玉的毒可怎麼解?方纔你怎麼不……”
“傻瓜!如果我中了她的毒,她會說那些話嗎?”燕昭好笑地又捏住雲錦的臉頰扯了扯,“正因爲她給我下毒,我卻安然無恙,所以她纔想明白了,她跟皇甫崑崙這一輩子都不是曹云溪的對手!”
你妹的!這幫人要是不繞彎子說話會死阿?
瞧見雲錦一臉茫然,燕昭就知道她沒聽明白,摟着她笑道:“墨門的本事雖然龐雜。但是最重要的部分也只是兵道、用毒、武功、權牟這幾樣。雖然虛空子把這些分別交給了幾位弟子,可曹云溪卻在暗中全學會了。
這事聽起來玄可說白了其實很簡單。簡狄的兵道全傳給了南昭女帝,他死後,女帝又把這些本事傳給了他們的女兒鳳凌雲。鳳凌雲嫁給李熊飛之後,又陸續教給了李熊飛。李熊飛自然不會瞞着他爹!
曹云溪本身就是學的權謀,他那些心眼能對付兩百個皇甫崑崙。同門學藝的時候,曹云溪就把他的武功就偷的差不多了。至於用毒……”
瞧見燕昭一臉戲謔停在這裡,雲錦也知道他是在賣關子。笑着接下去道:“難道當年他騙美玉就是爲了偷學這個本事?”
燕昭滿臉嬉笑,一副你答對了的模樣。
這曹閣老也太神奇了吧!玩盜版的居然比正版的還牛?
雲錦暗中讚歎了曹云溪幾句,也爲美玉不值!
看人的眼光太差了,同門那麼多年居然沒瞧出曹云溪的狼子野心?
可也不能怪心思單純的美玉,他們那個厲害到變態程度的師父不也着了曹云溪的道兒!
雲錦實在控制不住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好奇地問道:“虛空子是怎麼死的?”
燕昭撇了撇嘴。“想要脫胎換骨,試驗新丹藥的時候被曹云溪把藥給換了,功虧一簣,知道真相後氣死的!”
噗!
本以爲像仙人似的虛空子會有一個驚世駭俗的死法,沒想到……是這麼個死法,這也忒憋屈了吧!
“可是……可是……”
看見雲錦猶豫半晌也沒說出來想知道什麼,燕昭把她的身子扳正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有什麼話不能直接問我?”
“可是美玉下的毒爲什麼害不了你?”其實雲錦想問的是曹云溪爲什麼一定要害死虛空子,可想來想去曹云溪必竟是燕昭的祖父,真把他的卑鄙嘴臉放到光天化日之下。燕昭也許會尷尬。所以話到嘴邊她又改了口。
“曹云溪不給我點好處。我會袖手旁觀不幫美玉他們嗎?”燕昭彎起嘴角,又笑的像只偷到雞的狐狸。“他給了我這個!”
握住燕昭塞進她手裡那個龍眼大小的硃紅灼骨的珠子,雲錦好奇地道:“這是什麼?不像是玉,也不像是珊瑚……”
“這是麒麟血。解天下百毒!”燕昭淡笑着從懷裡拿出一條烏金細鏈,從麒麟血珠中間的孔洞穿過去,又把鏈子掛在雲錦的脖上。“曹云溪當年不惜一切代價叛出師門,還殺了虛空子爲的就是這顆能觸天下所有毒物的珠子。”
雖然燕昭說的有點玄,可能讓曹云溪費盡心思的一定是好東西!可是這個好東西對她來說似乎用處不大,雲錦忙伸手要解下來。“這個東西給我有什麼用?還是放在你身邊作用大些!”
燕昭一副奸計得逞的壞笑,“你不是說永遠跟我在一起嗎?知道這個東西對我有用,就別離開我一步!這樣帶在你身上,跟帶在我身上是一樣的!”
嗯!這個理由似乎說得過去!
雲錦心安理得地收下這個禮物,狗子孃的素面也煮好了。
折騰一天雲錦早餓極了,風捲殘雲地吃完麪,伸着懶腰笑道:“累死了!我可要回房歇着……”
“這是個好主意,我同意!”燕昭突然笑得見牙不見眼,攔腰抱起雲錦就往後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