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從昏睡中醒來時已是月上中天,耳邊水聲隆隆,擡頭看見一條瀑布在月光下泛着銀光,原來她仍在的水潭邊。 覀呡弇甠往四周看了看,並沒發現燕昭的身影,雲錦暗自鬆了一口氣。
像被人拿錘子從頭到腳敲了一遍,渾身上下每塊骨頭每塊肉都痠疼無比。不但鼻子堵塞、氣息不通,肚子裡更像有一團火在燒。感冒了!一定是感冒了!還好有空間果子救命,否則這荒山野嶺的死定了。雲錦暗自慶幸,準備找個隱蔽地方閃進空間。
剛坐起身,就感覺一陣頭暈目眩。一件黑色的袍子從她身上滑落,認出那是燕昭的衣服,雲錦氣哼哼地把袍子團成一團,遠遠地扔出去。看着那件衣服攤在月光下,就像看見某人的妖孽臉。想起他的種種戲弄,雲錦恨意難平,低頭就想找塊石頭砸過去。可剛低下頭,就發現她身下鋪滿了乾草。盛夏的山中,到處是青草,隔年的枯草早已腐爛成泥,這些乾草是哪裡來的?
雖然不知道乾草從何而來,可雲錦卻知道是誰把她放在乾草上的。咬牙站起身,她恨恨地把乾草踢飛,邊踢邊罵道:“假仁假義假好心!我不稀罕!”
“你就那麼恨我?”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樹枝間飄過來,雲錦擡起頭髮現陰魂不散的燕昭正斜靠在樹杈間,眼眸深邃地看着她。
“哼!”即沒有心情也沒有精力搭理他,跟他廢話,雲錦冷哼一聲,踉蹌着就要離開。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個僻靜隱蔽的地方閃進空間保命,她可不想跟那個傢伙糾纏不清。
“在平洲讓我救你的人是秋明水!我既然答應了他,就不會對你如何!想要見他,你最好跟着我!”燕昭語調冰冷,可他的話卻像有魔力一般,拖住了雲錦踉蹌的腳步。
秋明水!那個她窮盡一生也無法忘掉的人!是他找人來救她!他還記得她?再次生逢,是上天要補償她,給她一次重新得到幸福的機會?還是要懲罰她,讓她永遠在噩夢中醒不過來?
“你…你…認識秋明水?他……他過的好嗎?”按住狂跳的心,雲錦白着一張臉,不可置信地看着燕昭,嘴裡連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
“他當然過的好!富賈天下、驚才絕豔的秋公子怎麼會過的不好!過的不好,他哪會有閒心,看到傾慕他的姑娘有難,就要出手相助!”從樹枝間躍到雲錦面前,燕昭用一種嘲諷的口氣回答她。
“他是如何知道馬希行對我不利的?”不理會他的嘲諷,雲錦急切地想知道有關秋明水的一切。
燕昭冷笑着道:“當時他正在麗春院,看到馬希行的惡行也不稀奇!”
“你胡說!不可能!他是謙謙君子,怎麼可能去麗春院那種地方?”
想起從馬車上見過的那些出入青樓的男子,種種不堪入目的神態。 課外書『*首*發』雲錦就覺得堵心,她心目中完美的大師兄怎麼可能去那種地方?儒雅癡情的秋明水怎麼可能是*?一定是眼前這個家秋在敗壞他的名聲,故意污衊他。不但要詆譭秋明水清白的名聲,還想繼續騙她,眼前這個傢伙果然是個惡毒小人。雲錦恨恨地看着燕昭,眼神中竟有一絲不屑和蔑視。
目不轉睛地盯着雲錦,見她只聽到‘秋明水’這三個字,轉瞬間神情就起了無數變化,激動、喜悅、期待、惶恐、不安、牽掛……燕昭瞧她的目光越來越冷。
聽到她的問話,燕昭忽然狂笑道:“天元朝三十六個洲郡,哪裡沒有傾慕秋明水的名妓?有多少花魁是他一手捧起來的?秋明水不去青樓?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哈哈哈……”
被燕昭笑的有些心虛,可雲錦仍嘴硬道:“就算他看到馬希行仗勢欺人搶別人馬車,他又怎麼知道車裡的人是我?你還想騙我?”
忽然湊近雲錦,燕昭壞笑着道:“一個姑娘家當街對着男人的背影大哭,你的聲音估計他這輩子想忘也忘不掉!你惹他注意的方法雖然粗劣,卻很管用,他果然記住你了。”
說着他又退後幾步,摸着下巴,像打量貨品的買主似的瞧着雲錦,一臉嫌棄地道:“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閨秀,用盡手段想爬上他的牀。那些沉魚落雁的花魁們,更是挖空心思想進秋家的門。別說他的那些姬妾,你這個樣子,連秋家掃地的丫環都不如。我勸你趁早死心別做夢了!”
若是昨日聽到燕昭這些挖苦嘲諷的話,雲錦肯定會被氣的跳腳。可這會她全部心神都在秋明水身上,把燕昭的惡言惡語話全當成耳邊風,根本不理會。
忽然想證實一件事,雲錦忍不住問道:“他在麗春院看到馬希行,又是怎麼通知你去救我的?難道你們結伴去那種地方?”
月光下燕昭美的像尊雕像,可面上卻掛着邪邪的笑容,湊近雲錦道:“秋明水那種謙謙君子都能逛青樓,我這種惡毒小人爲什麼不能去喝花酒?更何況還不用自已出銀子!麗春院的姑娘們各個溫柔可愛……”
“無恥!你們都是混蛋!”雲錦憤怒地揮掌扇向他,“啪!”的一聲脆響,燕昭那張妖孽臉上頓時起了幾條指印。
目光在自已的手掌和燕昭的臉之間來回移動,雲錦不敢相信燕昭臉上的指印是她打的。從驚詫中回過神,她期期艾艾地問道:“你……你怎麼不躲?”
燕昭面無表情地反問道:“我爲什麼要躲?”
“變態!不可理喻!”這個傢伙根本就是腦子有問題,根他理論簡直是對牛彈琴。雲錦閉上眼睛,根本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雲錦不想說話,可不代表燕昭想結束討論。擡起她的下巴,燕昭盯着她的眼睛問道:“逛青樓在你看來是很難接受的事嗎?”
“哼!娶一羣老婆還逛青樓,這樣的人豬狗不如!”雲錦惱怒地別過頭,心中的想法脫口而出,無意間將秋明水也罵在內。
燕昭似乎對她這種說法極感興趣,竟笑道:“有趣!有趣!如果將來你的相公逛青樓,還娶回幾房小妾,你又能如何?”
“他要敢娶小老婆,我就親手閹了他!他要逛青樓我就去找小倌……”
“哈哈哈!你還知道小倌,懂的可真多!你這樣的女人還敢自稱出身名門、知書達理、蘭心蕙質……哈哈哈……”
雲錦的話被一陣笑聲打斷,她突然意識到又被那個妖孽帶溝裡去了。怎麼就不長記性呢?爲什麼要搭理那個惡毒小人!轉臉瞪着燕昭,雲錦怒道:“關你什麼事!你走開!”
這一次燕昭倒極爲配合,縱身又躺回到樹杈間,頭枕着雙臂似乎在想心事,又似乎睡着了。看着他隨遇而安,舒服自在的樣子,雲錦恨的牙癢癢。真想站起身一走了之,可偏偏他的話又讓她生出一線希望,那絲希望又生生纏住她的腳,把她留在原地。
今生再遇到秋明水,一切會不會所有不同?
天色未明,尚在睡夢中的雲錦就被燕昭拖起來趕路。雖然半夜時閃進空間吃了果子,身體恢復如初,可雲錦走路的速度怎麼能跟燕昭相提並論。剛開始她連跑帶趕地追在燕昭身邊,漸漸地就被他扔在數百步之外。
瞪着遠處的那個背影,雲錦雖然恨得直咬牙,卻下定決心,決不肯開口求他減慢速度。走了近兩個時辰,終於看到燕昭坐在一片樹蔭下休息。雲錦緊跑幾步,毫無形象地癱坐在路邊。
從身上扯下掩人耳目的包裹,她揉腰捶腿捏胳膊,就差伸着舌頭喘氣了。包裹裡只包了一身衣裳,可她背了一上午,也覺得重如泰山。要不是怕換衣服時,沒法跟燕昭解釋衣服的來源,雲錦大可以像收藏其它東西一樣,把衣服扔進空間,甩着雙手走路。
哼!惡毒小人,根本沒有紳士風度,要是秋明水在這兒,不用說,肯定替她揹包裹了。一邊接過燕昭遞過來的水囊,雲錦一邊在心裡翻白眼。剛喝了一口,就見他起身要走,雲錦急道:“這麼快就走?我剛坐下!還沒歇……”
“我等你半天了,照你這樣慢吞吞地走法,一天只能走上三五十里路,什麼時候才能到京城?”揹負着手,燕昭一臉無奈地看着雲錦,好像是她在故意拖延磨蹭似的。
“你……”等我半天?是你歇息了半天吧!想報復折磨我,看我笑話,讓我開口求你,是吧!偏不如你的意!雲錦撐着痠疼的膝蓋站起身,把水囊扔到燕昭懷裡,順着山路大步往前走。
走出去幾百步也沒見燕昭跟上來,雲錦奇怪地回頭,卻看見燕昭站在原地一臉奸笑地看着她。
見她回頭張望,燕昭伸手指着旁邊的一條小路說道:“從這裡拐下去,比走大路近二十里……”
“爲什麼不早說?!”雲錦氣急敗壞地走回來,強裝出來的冷靜瞬間毀於一旦。
一臉無辜地看着雲錦,燕昭爲難地道:“你沒問我阿!你不是說我不尊重你嗎?你沒問,我不好隨便開口吧!”
“這是尊重嗎?你到底懂不懂什麼是尊重?你這是找茬……”冷靜!冷靜!跟這種人生氣不值得!冒着憋出內傷的危險,雲錦把剩下的話咽回肚子,低頭跟在燕昭身後拐上小路。心裡打定主意,就當自已是一塊喘氣的木頭,決對不跟他說話!決對不跟他生氣!
接下來幾天倆人就用一種詭異的方式相處。雲錦閉緊嘴巴,燕昭說走她就走,說停她就停,十分配合,就是死活不肯開口講話。燕昭也直接將雲錦當成啞巴,幾天之內竟未主動跟她說話,甚至連正眼也未瞧她一眼。
倆人一前一後,相距數百步遠,互不理睬,在外人看來就像毫不相關的兩個路人。可就像是掐算好的一樣,每當雲錦精疲力竭的時候,燕昭就正好停下來休息。每當雲錦飢渴難耐的時候,燕昭身邊都正好有食物和水……
靠着空間神奇的果子和泉水,雲錦的身體倒也能強撐着走下去,可看着破了幾個大洞的鞋子,她徹底無奈了。遠遠地看見燕昭做在一棵大樹下,雲錦極小心地避開路上的碎石,慢慢挪過去。
見雲錦跟上人,燕昭這次出人意料地沒有起身離開,反倒從身邊拿起一樣東西朝雲錦扔過去。
“這是什麼?”下意識地接住扔過來的東西,雲錦反覆看了半天仍未研究明白,那個用草編的,像燒餅一樣的東西是做什麼用的。
“這是……”難得燕昭沒有嘲諷她的無知,反倒語氣平和地要解釋給她聽,雲錦也極客氣地裝出請教的模樣。
可剛說了兩個字,就看見不遠處的山林中,有幾隻大鳥驚飛怪叫,轉眼竄入空中消失不見。燕昭猛地停住話頭,一把抓住雲錦把她藏在樹後,冷聲道:“呆在這裡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