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鎮長不開口說話,孫易也沒法說話,杜彩霞覺得有些尷尬,輕輕地咳了一聲道:“鎮長,我們是溝谷村的辦事員!”
“嗯!”鎮長嗯了一聲,還是沒有擡頭。
孫易壯着膽子往前走了兩步,伸着脖子從側面看了一眼,立刻就倒吸了一口冷氣,用有些不太確定的語氣道:“蘇子墨?”
鎮長擡起頭來,那張絕美的,卻又帶着不同氣質的面孔是那麼的熟悉。
其實蘇子墨剛剛一直在猶豫,用一種什麼樣的狀態去見孫易,畢竟他們二人的關係不簡單,孫易可以說救過她的命,她也給過幫助,但是與救命之恩來說,這點幫助真的不算什麼。
還有最讓她覺得尷尬的他曾經看過自己的每一處,真正的每一處,還跟自己在一個牀上睡過一夜,現在再見面,總是不自覺地會想起在賓館,這個強壯的男人在鏡子前自戀的那一幕。
蘇子墨好歹也個是搞政治的,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笑着道,“我說過我們還會再見面的!上次在林市的事,還要謝謝你,你做得很好!”
蘇子墨的話語裡暗示着他要保密,孫易根本就沒有聽出來,但是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大嘴巴的人,不過現在他總算是知道爲什麼蘇子墨在遇到那種事情的時候,堅決不要報警,而且隔了沒幾天,夏廠主和老二就一起進了監獄,這個蘇子墨還真不簡單呢,一個女人從政,本身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孫易笑着跟她握了一下手,“原來是蘇大鎮長,還真是巧啊!現在可千萬別再提感謝的事情了,說得我都臉紅,用你的名片,可讓我做成了好大一筆生意,要不然的話,我現在還在小村子裡頭啃土豆,有上頓沒下頓呢!”
孫易很熱情,熱情勁讓蘇子墨心裡好受了一些,至少這份大人情算是還完了。
孫易看了看時間道:“這一晃都中午了,蘇大鎮長還沒吃飯吧,走,咱們去松鶴樓,我請客,算是慶祝你榮升鎮長!好歹也是一把手呢!”
蘇子墨微微一猶豫,還是點了點頭,“嗯,也好,等會我收拾一下!”
蘇子墨簡單地把辦公桌上的文件歸攏了一下,跟着孫易和杜彩霞有說有笑的走了出去。
一直坐在外間的秘書嬤嬤用驚訝的目光看着自家老闆,好像她自從上任這一段時間以來,從來都沒有跟誰走得這麼近過,但是做爲秘書,最重要的就是不該看的不看,不該問的不問。
孫易跟蘇子墨並肩走在鎮府的樓道里,杜彩霞心思複雜地跟在後面,她不知道孫易是什麼時候結識了這位大人物,沒錯,鎮長確實是大人物,在這種小地方,沒什麼掣肘,簡直就像土皇帝一樣,特別是像蘇子墨這樣有大背景,大靠山的。
所以,她都沒有注意到兩側辦公室裡飄來的不可思議的目光,孫易注意道了,不免有些得意,咱也能扯個大虎皮了,以後到鎮上來辦事,肯定會順風順水了。
松鶴樓不遠,小鎮一共就三橫兩豎五條街道而已,一道街,二道街,一馬路到三馬路,連個街名都沒有,準確地說是有路名的,可是小鎮就這麼大,誰記那玩意呀。
松鶴樓就在二馬路與一道街交匯處,也在鎮府的旁邊不到三百米遠的地方,真正的中心地帶。
黃胖子老遠就迎了上來,看到新任鎮長,眼中帶着異色,遠遠地就一個勁拱着手說着吉祥話,把他們引到了最裡側,也是最安靜的包間裡,甚至都沒有問他們要點什麼菜,直接就退了出去,茶水酒水都送了上來。
茶是好茶,酒是好酒,一會,各種菜式送了上來,都是當地最有特色的菜式,這個黃胖子倒是個妙人。
孫易要給蘇子墨倒酒,蘇子墨卻一捂杯子笑道:“不會喝酒!”
“嗯?”孫易一愣,不會喝酒,你唬弄誰呢,是誰喝得人事不醒,差點被夏廠主他們給搞了的?但是看到蘇子墨似笑非笑的臉孔,孫易也明白過來了,敢情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啊。
孫易哈哈一笑,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杜彩霞倒了半杯,三個人吃吃喝喝起來,說的都是一些沒營養的話,根本就找不到太多的共同語言。
一頓飯吃得很平淡,當然,也很開心,吃過了飯,蘇子墨要接着回去上班了,孫易調頭來結帳,黃胖子把臉一扳,“你這是在打老哥的臉,今天這頓我請了!”
“那也行,就多謝黃大哥了!”孫易也沒有太客氣,人家開門做生意,沒有人脈關係哪成。
孫易要走,黃胖子趕緊道:“對了,武大哥還在包間裡等着你呢,說是有生意要談!”
“嗯,是該談生意了!”孫易點了點頭,跟着黃胖子進去了,杜彩霞嘆了口氣,卻沒有跟進去,藉口不舒服先走了,她是真的不舒服,她怎麼也想不到,原本一個剛從城裡落魄回來的同齡人,還不到一年的時間,不但發家致富,而且連這麼漂亮的鎮長都很熟。
女人的直覺很可怕,她的直覺告訴自己,孫易跟這個漂亮高貴的女鎮長之間有事,肯定有事,人最怕相互比較了,跟人家一比,自己就是一個醜小鴨,連臺面都上不去,所以她很失落,也很傷心。
孫易正值春風得意時,並沒有注意到杜彩霞的異狀,進了包間,武谷一個人坐在那裡,已經倒了兩杯酒。
“還讓武哥等我,該罰!”孫易說着,抓起酒杯來,二兩白酒一口就悶了下去。
武谷笑道:“沒事沒事,知道你在跟鎮長吃飯,所以我就在這裡等了一會,你跟這個蘇鎮長很熟?”
孫易笑了笑道:“算不上很熟吧,只能算認識!”
孫易又不傻,絕對不會把底都露出來的,面對武谷這種老狐狸,只要露出一丁點的口風,他都能想個七七八八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避開正面。
武谷也不追問,端起杯來跟孫易碰了一下,喝了一口,招呼着喝菜,再吃上幾口菜後道:“孫易呀,今天上午我在鎮府門口跟你說,關於棚戶區改造的事情,你可以考慮一下,只要你遞個話,這份生意裡,算你兩成!”
孫易眯着眼睛盤算着,棚戶區改造,也算是房地產業吧,這玩意可是暴利,只要有暴利,就不免會有一些見不得的人東西存在,他在猶豫要不要摻和進去。
見孫易在猶豫,武谷也不說話,手上轉着酒杯,靜靜地等着他的回覆。
良久,孫易才吐出一口氣來,“其實,我更看好接下來的松子收購生意!”
武谷笑道:“其實,做棚戶區改造更加賺錢,一個房子,扒完了再重蓋,利潤至少有五到八千塊,而咱們要改造的房子,至少有三百戶!而且做這個生意,並不影響接下來的松子收購!”
孫易嘆了口氣,“武哥,我就是一個楞頭青,有話就直說了,哪說錯了,你也別怪我嘴臭!”
“咱們要合夥做生意,當然要開誠佈公纔好!”武谷笑道。
“這行業是暴利,總想再多賺一點,所以無論是用料還是拆遷,最後難免會有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發生……我實在不想……”
孫易的話還沒有說完,武谷就哈哈地大笑了起來,笑得孫易一腦袋的霧水。
武谷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一手抹着眼淚一手指着孫易道:“你小子啊,聽說你在大城市裡混過兩年,是不是看多了那地方的拆遷爭執,把咱這也想成那樣了?”
孫易一愣,“難道不是嗎?”
武谷好不容易纔忍住了笑,“這種事也是要看地域的,別忘了咱這是什麼地方,整個鎮都屬於一個大企業的,所有的房子,都是沒有產權的,也就是說,產權都在公家的手上,而居民,只有居住權,沒有所有權,而且還是原地拆遷改造,改造之後,居民還要再交上幾千塊才能住回去,連補償款都沒有,沒有金錢上的紛爭,哪來的那些破事!”
“再者說了,咱們這地方,土地是最不值錢的,你家不願改造,就住破房子去吧,花上三兩千塊就能住環境更好的新房子,傻了纔不樂意,咱這是棚戶改造,又不是造樓房,再說,你看前年的二區樓房改建,臨街那兩家獅子大開口,現在還在那立着呢,後悔都找不到調了!”
孫易一愣,再細細一想武谷的話,也確實是那麼回事,這是小鎮,最好的樓房才一兩千塊一平,更別提那些平房了。
孫易想了想道:“也行,如果事情能成的話,我只要一成五,但是塑鋼建材要從老四那裡採購!”
“當然,知道你們關係好,能拉一把也就拉一把,反正從哪進都是一樣!”武谷痛快地把這塊蛋糕又分出了一塊。
“行,就這麼說定了,明天吧,我明天去找蘇鎮長說這個事,今天剛剛找完,再找也不好!”孫易道。
“行,我等你好消息!”武谷又舉起了杯。
很快兩個的聚會就結束了,武谷要拉着孫易去三山鎮找姑娘,孫易死活沒去,幹那種事,還是自家的比較靠譜。
孫易開車向溝谷村行去,回家收拾收拾菜園子,這兩天再上山尋摸一圈,弄點真正的野生猴頭、木耳之類的稀罕物,這些土特產用來送禮非常不錯,現在自己要跟武谷混商場,肯定少不得各種送禮。
孫易打着算盤,開車拐過了一道山口的小彎,眼角瞥到一條藍色的影子,琢磨了一下覺得不太對勁,一腳剎車停下,然後倒車又退了回去,麪包車一停,只見在路邊的溝裡,坐着一個熟悉的影子。
還是昨天那套簡約的藍裙,背影削瘦苗條,當她一回頭的時候,眼睛如同幽幽閃亮的星星,眼角的淡淡魚尾紋非但不顯得蒼老,反而更添幾分韻味,不是柳母還是誰。
孫易趕緊跳下了車跑到路邊,“柳姐,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