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演”散去,主角登場。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入口的方向,看着那個容貌精緻的男人緩步走來。
說是男人又似乎有些不太恰當,因爲那張臉,實在是太過年輕了。
很是清秀的一張娃娃臉,只不過有些過於蒼白了,毫無一絲血色,周身縈繞着淡淡的頹廢和憂鬱,令人心疼。
比起顧安塵和林司南這種修長身姿,眼前的這位憂鬱少年就顯得有些“嬌小”了。
他大概只有175cm的身高,身材也很瘦弱,加上不太健康的蒼白膚色,優雅的像是從二次元裡走出的吸血鬼。
向南依遠遠的看着他,總覺得他與這樣明亮輝煌的宴會廳格格不入。
似乎,他應該走在空氣冷冽的柏林街頭,身後是黑色的地鐵、白色的鴿子、蒼灰的天空,空氣中散發着淡淡的血腥味。
這樣的背景下,纔會凸顯出他身上七分憂鬱、三分頹廢的氣質,眼神九分勾人、一分自制,將他整個人映襯的詭異又高貴。
如此重要的場合下,大多數男士都會選擇一套正式西裝出席。
但這個男人不是!
他雖然也穿着西裝,可卻並不正式。
窄版的經典剪裁,將英倫低調憂鬱的氣質與法國精緻高貴融合在一起,剛好適合他這般如癮君子身體般羸弱的身材,簡潔利落的配飾,吸血鬼式的優雅浪漫,不可湮沒的個性獨然,以及脫離塵世的超然特質。
讓男人看起來像是永遠不曾長大的男孩,面孔冷峻叛逆,緊閉輕薄的嘴脣中又透露出一絲不屑的嘲諷與堅忍。
那一抹只屬於黑暗之中的魅惑,浪漫蒼白,纖細優雅,無法言說的詭異高貴。
一時看的失神,直到環在腰間的大掌越收越緊,向南依才驀然回神。
“小一,你都沒這麼看過我……”顧大少的語氣帶着明顯的酸意。
瞧得那麼專注,都快忘了身邊還有他的存在了。
“嗯?”向南依微微歪頭表示疑惑。
“這麼看”……是怎麼看?
她看那個男人的眼神很奇怪嗎,不會吧,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因爲,他身上的氣質太神秘了。
和顧安塵說話的時候,向南依就見到剛剛被圍住的男人已經“殺出重圍”朝着他們這邊走來,旁邊還跟着正在說笑的林司南。
直到對方走到跟前,她才清楚的看到了他的五官。
怎麼說呢……
如果單看那張臉,向南依覺得他應該被歸爲“正太”那一類,因爲他的長相,真的雌雄難辨,可如果搭配上他整個人的氣質,反而更像是歐洲貴族的憂鬱公子。
“小依,你大概還沒見過他,不認識他是誰吧?”說着,林司南熟稔的勾着他的肩膀,笑容透着些意味深長。
誠實的點了點頭,向南依眸光澄淨的望着對面的男人。
看林司南和他那麼熟悉的樣子,他應該也是顧安塵的朋友之一吧!
“小一?”他咀嚼着這兩個字,聲音偏細,低低的響起,透着慵懶性感,“這名字不錯,寓意深厚,耐人尋味。”
說完,還挑釁般的看了顧安塵一眼。
“這是安塵的未婚妻,向南依,你別亂開玩笑,當心醋王翻臉。”林司南意有所指的瞟了旁邊的某位少爺一眼。
“醋王?是陳醋還是白醋啊?”
話音方落,他就和林司南對視了一眼,兩人無聲笑開。
神色微涼的看着眼前的人,顧安塵始終保持沉默,就那樣如同看兩個死人一樣的盯着他和林司南,眼神玩味。
五秒鐘之後,畫風突變。
“小嫂子你好,我是簡兮。”揚脣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
聽到這個名字,所有人都很淡定,除了向南依。
他就是簡兮?!
對於這個名字,向南依並不陌生,畢竟現在她手上戴的訂婚戒指就是對方設計的,但對於眼前這個人,她實在是不夠熟悉。
甚至陌生到,她根本沒辦法把他和“簡兮”兩個字聯繫在一起。
在她的腦子裡,能夠設計出這麼獨特的首飾的人,應該是一位很優雅、很溫柔的成熟男士,就像歐景琛那樣。
雖然簡兮也很優雅,但他的氣質完全就是屬於遊走在黑白相間的灰色地帶那種。
帶着一點危險的暗黑色彩,神秘又夢幻。
原來,他就是傳說中的“簡三公子”。
倒是的確名副其實的貴公子。
“你好,我是向南依。”
“早有耳聞,能把鐵樹養開花兒,小嫂子你辛苦了。”才說完,察覺到旁邊顧安塵冷冰的“死亡凝視”,他又連忙改口,“我是說……等到你們結婚的時候,婚戒一定要由我親自幫你們設計……”
“簡默。”他輕喚。
剛剛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高大男子上前,將手中一方精緻的首飾盒遞給了他,然後一言不發的再次退回到後面。
從始至終,那個男人一句話都沒有說,卻格外引人注目。
因爲,他臉上帶着一個黑色的口罩。
很簡單的寸頭,眼神平靜無波,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初次見面,這是送給小嫂子的禮物,希望你不要嫌棄。”
打開,是一套華光閃耀的珠寶首飾。
“破費了。”顧安塵終於開口,卻連推辭都不曾就直接收下。
彎脣朝簡兮笑了笑,向南依的內心有些尷尬。
顧先生的思維,她是真的理解不了。
明明他自己錢多的都花不過來,怎麼就對魚肉別人這種事情這麼樂忠呢?
“咦……小眠呢……”一邊說着,簡兮一邊四下看了看。
“找我嗎?”
姜亦眠捧着一塊大蛋糕走了過來,正吃得不亦樂乎,鼻尖上沾了一塊奶油都不自知。
見狀,林司南幾乎是下意識的伸手要幫她擦拭,可誰知她眸光微閃,隨即後退一步躲開了。
氣氛忽然就變得有些微妙。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向南依不得不佩服面前這個女孩子,怪不得就連顧安塵都說,她狡猾的像是狐狸。
短暫的沉寂之後,她忽然揚脣輕笑,低下頭就把鼻尖上的奶油都蹭到了林司南的西裝袖口上,動作親暱卻不曖昧。
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足以表明她的心思。
她依舊依賴他,卻不會再愛他。
對於姜亦眠來講,她和林司南之間的關係可以有很多種可能,求而不得,她當然可以選擇和他老死不相往來。
但那樣,對他太不公平,對她自己也太折磨。
被她喜歡,林司南很被動,她單方面不喜歡,他又會很自責。
所以,姜亦眠很清楚,想讓所有人都相信她真的放棄了這段感情,不是逃避,而是面對。
她依舊當他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不過比起“愛人”,也許“兄長”更適合他。
很小的一個插曲,就這樣被她不動聲色的化解,就連簡兮看向她的眼中也不禁帶着一絲讚許,“這套是給你的。”
另一個盒子遞給了姜亦眠。
“謝謝三哥。”她笑,眼神發亮,慧黠的像是一隻小狐狸。
聞言,向南依卻不覺挑眉。
三哥?!
這麼說來,簡兮比姜亦眠還要大?
可是她看他的長相,覺得和她差不多大的樣子。
敏銳的感覺到有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簡兮揚眉回望,看着向南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心下了然。
“看來是我那幾聲小嫂子讓你誤會了我的年齡,那我還是和司南一樣叫你小一吧!”
“不行。”
毫無意外,顧安塵開口拒絕。
“why……”
“哎呀、哎呀,看不出來我還有這樣的特權,居然只有我才能這樣親暱的叫小依。”眉飛色舞的炫耀着,林司南沒有注意到姜亦眠朝他暗示的眼神。
“……”
真的是蠢到無可救藥。
不喜歡他了也好,免得將來兩個人要是在一起了,生出來的孩子像他一樣“傻白甜”。
他怎麼就不知道用腦子想想,依照安塵哥對小依的那個佔有慾,他會允許別的男人和他用同樣的暱稱叫她嗎?
既然他當初沒有特別明確的攔着林司南,那隻能說他們兩個人喚的這聲“xiaoyi”根本就不一樣。
而現在,明顯簡兮纔是和他一樣的。
至於顧安塵口中的“xiaoyi”究竟是什麼,姜亦眠垂眸想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向南依中指上的那枚訂婚戒指上。
這款戒指,她曾經在簡兮的工作室看過最初的設計手稿。
她記得名字叫……
Unique!
獨一無二。
所以說,他們的“xiaoyi”是小依,而安塵哥的“xiaoyi”其實應該是小一纔對。
微微勾起脣角,姜亦眠的眼中閃動着狡黠的光芒。
不是都說沒談過戀愛的男人有“直男癌”嗎,這話明顯不對,她覺得顧安塵這廝就沒有,瞧瞧這心思都繞成什麼樣了,一點都不“直”好嘛!
礙於某位大少爺的極力阻攔,最終簡兮改了口,也和林司南一樣叫“小依”。
向南依不知道顧安塵到底做了什麼,她只看到他的目光似乎瞟了簡兮身後的簡默一眼,然後前者就瞬間服軟了。
果然這些大人物之間的鬥智鬥勇,她這等平民還是看看熱鬧就好。
*
林司南畢竟是東道主,不可能一直窩在休息區這邊和他們混在一起,不一會兒就端着酒杯離開了。
林家在S市畢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這一次舉辦宴會,可是來了不少有身份的人。
顧安塵和簡兮雖然一直待在休息區這邊,可還是時不時的有人跑過來敬酒,奈何這兩位主兒就是不動如山,穩穩的坐在那,像來要賬似的。
最終還是林楦這個長輩親自出面,他們倆纔不得不出去露露面。
臨走之前,顧安塵自然又少不得叮囑向南依一番,“已經晚上了,不要吃太多甜品,不然膩膩的不消化,胃會不舒服。”
點頭。
“困了的話就和服務生說,讓他們帶你去客房休息一下,我很快忙完,然後咱們就回家。”
繼續點頭。
“有人給你敬酒的話不需要理會,說你不會喝就好了。”
依舊點頭。
“還有……”
後面的話,顧老媽子還沒交代完,就被一隻白皙纖細的小手給捂住了嘴。
實在是忍不住脣邊的笑意,向南依笑眯了眼,“我不吃甜品、也不會喝酒、現在也沒有困,就乖乖坐在這裡等你,哪裡都不會去,現在可以放心離開了,顧先生?”
“趕我走?”他挑眉。
“……是等你回來。”
她仰着頭,含笑的眼中流光璀璨。
一時情動,顧安塵俯身,輕柔的吻印在她的額間。
轉身離開之前,他清冷的眸光掃過一旁的姜亦眠,後者不禁打了個哆嗦,然後趕忙點頭,示意自己一定充當好護花使者,這才見那位大少爺徹底離開。
見狀,姜亦眠不禁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呼……壓力山大……”
“你爲什麼……那麼害怕顧安塵?”
這個問題,向南依從很早以前就很好奇了。
“說起來,我也很想問你,守着那麼個變態,你爲什麼一點都不害怕?”這個問題,也同樣困擾了姜亦眠很久。
變態……
這是繼白芮的那句“禽獸”之後,向南依第二次聽到關於顧安塵奇葩的綽號。
難道她家顧先生真的那麼鬼畜難近?
正想着要怎麼回答姜亦眠的這個問題,卻沒想到一道熟悉的女音含笑響起。
“向小姐、姜小姐,你們怎麼一直窩在這兒啊?”說話間,周芊璇和言苓坐了下來,身後還跟着其他兩位女士。
“安塵哥不讓小依亂跑,大概是怕她被場中的哪位男士搭訕,還非要我在這兒替他守着才安心,哪都不讓去……”
姜亦眠狀似抱怨的一番話,卻說的周芊璇和言苓面面相覷,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纔好。
倒是向南依,面色坦然的坐在那,目光直直的落到面前的蛋糕上,輕輕抿脣。
真的很想吃……
但是剛剛已經答應他了,說話不算話有些不好。
“顧先生真是體貼,對向小姐這麼好,不像司南,他看起來溫柔細心,可實際上總是若即若離的,像風一樣讓人難以把握。”
言苓狀似感慨的話才落下,周芊璇就立刻接了過去,“我聽說姜小姐和林先生是青梅竹馬,想必你一定很瞭解他吧?”
上一秒還在談論顧安塵,下一秒就轉到了林司南身上,倒是讓向南依大感意外。
她下意識的看向旁邊的姜亦眠,見對方戳着蛋糕的手一頓,她不禁皺眉。
周芊璇是什麼意思?
因爲知道姜亦眠喜歡林司南的事情不是秘密,所以才這麼正大光明的挖苦她嗎?
沒有任何人,可以輕易指責別人付出的感情是對是錯。
更何況是不懷好意的揶揄!
“聽說周小姐一直在國外留學,那對外國文學應該很有研究吧?”向南依忽然開口,效仿着言苓剛剛的語氣。
她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絲軟糯,可說出的話卻無比尖銳,“權勢對世界說:你是我的。世界便把權勢囚禁在她的寶座下面;愛情對世界說:我是你的。世界便給予愛情以在她屋內來往的自由。”
看着言苓和周芊璇瞬間微僵的臉,她淡淡一笑,柔順無害,“是《飛鳥集》裡有一首詩,泰戈爾把愛情凌駕在了一切之上,而所有打着愛情旗號的骯髒心思,都將被最純粹、最澄淨的感情碾壓到塵埃裡,消失在世間。”
這一番話,向南依說的夾槍帶棒,綿裡藏針,讓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承認自己沒讀過《飛鳥集》,周芊璇覺得很丟人,可如果說她曾看過這首詩,又剛好落入了對方話語中的圈套。
像是她自己對號入座,擁有打着愛情旗號的骯髒心思。
比起周芊璇和言苓的語塞,倒是姜亦眠更爲震驚。
她雖然知道向南依不是什麼傻白甜,但也一直覺得這個過於安靜的小姑娘柔弱到沒有一絲攻擊力,不過她得承認,她看走眼了。
這哪裡是沒有攻擊力……
簡直堪比生化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