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宇看着剛進艙室的楊毅,楊毅看着坐在那裡的沈宇,前者瞪着眼,咬着牙,黝黑的雙眼中冒着火光,後者眼角微微的輕擡,嘴角帶着幾分微笑,像是在詢問,更像是在嘲笑——在沈宇看來,特別是在發現楊毅的目光順着他的臉向下走的時候。
突地,他的火氣就更大了,他蹭的一下跳起,腰間的軟劍已經彈出,架在了楊毅的脖子上:“你看什麼?”
“二當家,楊某的牀單,是綠色的,淡綠色。”
沈宇瞪着他,楊毅嘆了口氣:“雖不是白色,但這樣的顏色,也是很不耐髒的。”
沈宇繼續瞪眼,楊毅有些爲難的扶了下額角,他的劍立刻又逼近了一分,他這劍,顯然也是精心打造出來的,離得這麼近,楊毅已能清楚的感覺到其中的寒氣,但很奇怪的,她卻沒有半點的慌張,反而心中還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這可不好啊。”她在心中嘆道,如果哪天沈宇真要殺她了,她是不是也沒有足夠的警惕?
發覺她的失神,沈宇更加憤怒:“楊大人是真想要我動手了?”
“二當家,我聽說你前段時間是去參悟了?”
沈宇沒有說話,雖然他並不是去參悟,但也知道,自己突然離開,鄭玄是必定會給出一個藉口的,而最好用的,恐怕也就是他去修煉磨礪之類的。
“那二當家是在叢林中參悟的,風餐露宿一定非常辛苦。”
“楊大人,我不是鄭玄,你這些話不要對我說,我聽不懂,我不懂,就會生氣,生氣了,手就會不穩,楊大人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明白,我的意思其實也很簡單的,諾,二當家爲了突破,辛苦一些自然是沒有說的,我輩中人,爲了更進一步,茹毛飲血也很平常,可是二當家,現在船上淡水稀缺,這要洗個東西也很麻煩,我這牀單又不耐髒……楊某人真的有幾分擔心……”
……
沈宇看着楊毅,楊毅看着沈宇。
沈宇的表情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疑惑,楊毅則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回答,瞬時,沈宇的臉紅了起來,而且幾乎沒有猶豫的,就從紅變成了紫,再之後就開始向黑前進。
刷的一下,白光閃過,楊毅的外衣碎成片狀,劍尖,又一次點向了楊毅的下頜:“楊大人現在,也許就沒有開玩笑的心情了。”
這句話就在嘴中還沒有說出,楊毅就略帶了幾分疑惑的道:“二當家這是要殺楊某,還是……要□楊某?”
……本來非常有氣勢的話就那麼被堵到了嘴邊,連同的,還有一口急於要噴出的血。
“楊毅……”
沒有氣急敗壞,但這兩句話的確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陰森狠辣,若換成別人,此時就算沒有手腳發軟,總也要頭皮發麻的,楊毅卻恍若沒有聽到,繼續用帶了幾分疑惑的聲音道:“難道二當家這麼快就聽到了我不愛女色的傳聞?”
原本前進的劍尖停在了那裡,沈宇的臉色從紫變成了青,然後又是紅,轉換的明顯而又清楚,看的楊毅幾乎想問一句這是不是就是神的境界,不過她也知道,開玩笑要有限度,雖然她篤定沈宇不會真怎麼樣她,但要是將他氣瘋了,令他一時手誤,就沒有意思了。
“說起來,我還是很喜歡挑逗他的啊,這是不是一種□?難道,我是隱藏的S?”
她胡思亂想着,那邊沈宇卻刷的一下收了劍,然後頭也不回的出去了,外面立刻傳來守衛親兵的驚呼,楊毅在心中嘆了口氣,卻不得不提高聲音道:“二當家是要給咱們一起回去的,給二當家準備一間艙室!”
沈宇是不是要一起到巨崗,她不知道,反正她是不會再調頭的,若他不願意,就自己游回去好了,反正現在才離崗沒多久,以他的體力,應該是能堅持回去的。她這樣想着,低頭看了下,此時她身上就只剩下白色的內衣了,若是沈宇的劍再快一點……不對,應該說如果他的控制力再差一點,就能發現真相了,現在嘛……那自然是一切照舊,楊毅一邊想着,也沒有急着再穿上衣服,而是向自己的牀單看去,她是說真的,雖然她不是怎麼在乎環境,但是在有條件的環境下,還是要求潔淨的。
淺綠色的牀單除了褶皺,倒沒有什麼污跡,再聯想到沈宇的那一身衣服,顯然也很乾淨。
“這二當家是在叢林中還有洗衣服的地方,還是說,回來後先去換洗了衣服?”想着沈宇知道她要離開,巴巴的從樹林中鑽出來,又藏在她的艙室中,不由得一笑。
沈宇就這樣在順風號上呆了下來,他貴爲白龍幫的二當家,全船上下也不會怠慢他,基本上楊毅有的,他都有,只是人們在看向他的時候,那目光,總有幾分怪異。
沈宇是在武學上有了什麼感悟所以消失了,這是他們都知道的,只是怎麼這一突破,就突破到他們船上了?而且,還是從楊毅的艙室中出來的?
楊毅是男人,沈宇也是男人。
楊毅長的很英俊,沈宇長的……更英俊。
楊毅沒有女人,沈宇,目前好像也沒有。
……
不能怪順風號上的人多想,而是這形勢,有些太古怪了。當然,就算一般人覺得古怪,會有那種想法,也只是想想,只是可憐了張三娃,小孩前不久才聽了楊毅的那個宣言,現在又遇上這種事,那顆真摯的少年心啊……簡直都要愁死了!
沈宇是白龍幫的二當家,家世門第都是好的,人嘛也漂亮,功夫也好,但再好,也是個男的啊,兩個男的在一起,不說別的,孩子也生不出來啊!於是之後的幾天,張三娃看向楊毅的目光總是充滿哀怨的,而看向沈宇的,總是充滿憤恨的。
楊毅知道張三娃想到了什麼,也不解釋。沈宇一開始沒有感覺,後來次數多了,就也有所察覺,這一發覺,沈二當家的那顆心啊,立刻就扭曲了起來。
沈宇突然跑開,說是被楊毅氣的,不如說是被自己嚇的。
“爲什麼就看楊毅不順眼,爲什麼就要找楊毅的麻煩?”這樣的問題,鄭玄問他,魏瞎子問他,他自己,有時候也會問自己,他找不到原因,不過那時候,還可以說是不對眼,八字不合,直到楊毅開始捉弄他,和他近距離的說話,在他耳朵上吹氣,他就算再沒有經驗,也知道,一個男人這麼對另外一個男人是有些不正常的。
生氣嗎?好像也有,可是,在氣惱的同時,他好像,隱隱約約的還有一份欣喜,在不知不覺中,他好像就希望能得到楊毅的特別對待,哪怕是捉弄他,比起被楊毅氣的火冒三丈,他好像更無法忍受的是楊毅的冷落。
在發現這一點之後,他是汗出如漿,甚至有一股去把楊毅殺了的衝動,不過到底,他沒有這麼做。他跑出去,也是想讓自己冷靜冷靜,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一開始跑的很遠,在卻越荒無人煙的地方與蟲蛇爲伍,與日月相伴,在瀑布下面,他一坐就是一整天。
到了他這個層次,自然是很輕鬆的就能讓自己進入到入靜的層次中,在那安靜的環境中,他每日只想着招式、功法,倒也的確是沒有再想過楊毅,就在他以爲那只是一時的錯覺的時候,他做了那樣的一場夢。
在夢中,楊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然後,在他的臉上吐了一口氣……
他早就開過葷了,雖然不像幫中其他兄弟到了岸上就是無女不歡,可是正常的紓解他也是從來都有的。他身爲練武之人,性子又比較孤傲,對這方面從來都不怎麼看重,這夢中紓解……
可以說自他少年時有了通房之後就沒有過,而現在他不僅有了,還是對一個男人!他再怎麼不承認,也掩蓋不了事實,他對楊毅,的確是……有渴慕的。
沈宇爲人高傲,對於他來說,喜歡上楊毅比喜歡上男人這件事更令他無法接受,可有的事情就是這樣,你越想擺脫,就越無法擺脫,當他有意識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正不知不覺的,一點一點的接近港口。
“那傢伙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呢,我就算來了,又有什麼關係?”
就是抱着這樣的想法,他沒有聲息的回來了,卻發現楊毅正要離開,根本就不需要什麼思考,在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洗了澡,換了衣服,來到了楊毅的艙室中。
他想要從楊毅這裡得到什麼,想要和楊毅發生什麼,其實他並沒有什麼明確的意識的,但是他沒有,不代表他就允許別人有,所以每次在發現張三娃看楊毅的時候,他凌厲的目光就會射過去,而每次張三娃看他的時候,他也會很兇狠的反瞪回去,張三娃本來就對他充滿了怨念,再見他這麼不上道,那怨念也就更充沛了,雖然張三娃可以說手無縛雞之力,但他心心念念想的都是那指點江山的謀士,所以心氣上絲毫不比沈宇差,而且因他自認佔着大義的名分,那目光反而更凌厲幾分,於是,全順風號的人不時的都能看到張三娃和沈宇兩人的目光交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