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大人。”
楊毅抓着呂勇慢慢的開口,呂勇心下膽怯,勉強笑道:“楊大人、楊大人有話好好說……”
楊毅的目光從他臉上轉到錢宇的臉上,後者也是心中一跳,訥訥的開口:“楊大人……”
“呂大人,錢大人,兩位可以說是這陸川的父母官了。”楊毅吸了一口氣道,“爲人父母者,對子女總是擔心牽掛的,那兩位大人對這陸川的人民想來也是同樣的心理了。”
呂錢心下忐忑,但還是要陪着笑臉,楊毅又道:“那爲人父母者一定是不忍心離開自己的子女了?”
呂錢二人一時想不到什麼言辭,尤成百道:“楊大人,現在情況緊急,我們先出城,到戶所招來了救兵,再……”
“來人!”不等他說完,楊毅就喝道,“慫恿上司臨陣脫逃,敢當何罪!”
孫錦是個會看人臉色的,一聽楊毅的話,就知道她的心思,立刻就道:“該當死罪!”
一聽這話尤成百的臉色立刻變了:“楊大人楊大人,呂大人錢大人……呂大人!”
他還想再說什麼,但楊剛已帶着兩個士兵將他按在了那裡,呂勇幾人來的時候倒是帶了一些家人,但這時候又有哪個家人敢上前,尤成百的家裡人倒是想向前,卻被攔住了,呂勇嘴脣動了動,但他擡眼看了下楊毅的臉色,就又把嘴閉的緊緊的了。
楊剛看了下楊毅,楊毅點了下頭,後者抽出刀,在尤成百驚疑駭然的目光中,將他的頭砍了下來,他這一刀又快又猛,尤成百的頭落地後,脖子中噴出一股鮮血,然後他的身體才軟到地上。
楊剛提着他的頭上前一步:“大人,尤成百已伏法。”
楊毅點了下頭,又看向呂錢二人,笑道:“兩位大人對我的處置沒有異議吧。”
兩人還能有什麼意見?不說呂勇還被她提着領子,就算是沒有,他此時也和錢宇說不出任何話,先前紫竹寨的戰鬥力已經讓他們意識到楊毅的厲害,而楊剛的那一刀,更讓他們意識到楊毅的心狠。
“兩位大人有意見?”
楊毅又道,呂錢二人連連說沒有。
“既然沒有,那兩位大人是想救這陸川於水火之中的了?”
呂錢二人只能乾笑,呂勇道:“楊大人的意思,就是我們的意思……”
楊毅笑了笑,鬆開了他的領子,又順手幫他拍了拍胸:“我就知道呂大人是真心爲民的,既然如此,那就請呂大人上馬喊話。”
“喊?喊什麼?”
“就說您,誓與陸川共存亡!”
呂勇的臉色本就蒼白,這一下,更是白的駭人,有心不說,但看看楊毅,再看看她的軍隊,就知道,若不說這話,恐怕尤成百的剛纔,就是他的馬上,想到這裡,他更是又悔又恨,悔的是自己不該來找楊毅,若是他再喬裝打扮一下,跟着那些平民,說不定已混出城了,恨得是楊毅多管閒事,這陸川又不是巨崗,他一個過路的八品小官,管這些做什麼?就算是不護着他們,遇到這種事,自己也該躲得遠遠的,其實楊毅本也是有這個打算的。
在最開始的時候,楊毅是沒想過趟這個渾水的,當時想去找呂勇,也是想找些方便,畢竟流民圍城,若沒他這個縣令的支持,他們要出城也不容易,雖然後來的形式超出了她的意料,她也只是想着怎麼帶萬字商行的人出去。
再後來流民進入城內,他們倉促之下迎戰大獲全勝,她卻沒有半點的喜悅,更多的,卻是悲哀,不是她仁義,也不是她有什麼慈悲心腸,而是,她的敵人,其實本不應該成爲她的敵人的!
那都是些什麼人?
拿着鐵鍋?拿着菜刀?拿着擀麪杖?
那不是林家軍,不是全副武裝的士兵,而只是一羣餓慌了,再爲自己的生存搶食的流民,並不是可憐同情,而是,感同身受。是的,雖然她現在有了官身,她現在有了一點自己的勢力,但說到底,和這些流民有什麼區別?而且,她是來到了這裡,有這個少當家天然的身份作依託,若還在過去,如果發生這樣的事,她現在,也不過是這些流民中的一員。
她不覺得殺這些人是錯的,如果不殺他們,那麼現在死的就是他們自己,但是,她可以儘量的,避免這個局面!
“來人啊,把我的馬牽出來讓呂大人騎了!”她回過神,高喊道,立刻就有人把馬牽了出來,她一個錯步,對呂勇做了一個手勢,呂勇就想往後退,但是楊剛這個時候已經站到他身後了,一見他要退,就把尤成百的頭提了起來,嚇得呂勇頓時打了個哆嗦。
“呂大人,上馬吧。”
在楊剛的幫助下,呂勇哆哆嗦嗦的上了馬,楊毅又道:“錢大人也請上馬吧。”
錢宇本來是想往後縮的,但在楊毅的目光下也只有畏畏縮縮的上了另一匹馬,見他上了馬,楊毅一笑:“兩位大人果然是心懷子民,楊剛?”
“在!”
“兩位大人就交給你了,你帶着人,一定要好好的保護兩位大人!”
楊剛應了聲是,楊毅又道:“水先生?”
水元鑫正站在周元洪身邊,聽到她的聲音,客氣的回了一句:“楊大人?”
“還有一件事要拜託水先生。”
“楊大人請說。”
“一會兒我們都跟着呂錢兩位大人向前走,但有私自逃脫者,還望水先生幫我一正軍法。”
水元鑫看着她,見她嘴角帶笑,眼中卻是一片森然,他心下一凜,然後道:“好。”
楊毅點了下頭,然後提起自己的槍,槍尖前指,叱聲道:“走!”
此時陸川內已經是一片混亂,因爲流民大量的涌入,北門那邊的城門已經被打開了,幾千人,哪怕是排着隊的通過,也需要一段時間,更何況是在這擁擠,並且雙方頂牛的狀態下了,兩邊的城門已經成了死傷最嚴重的場所,而其他地方也在不斷的上演爭奪與被爭奪,打與被打,殺與被殺的事情。
陸川內的人一開始攝於魏瞎子的名聲是不敢反抗的,但是在看到自己的錢財糧食都被索羅個精光後,也有忍不住的拿起了棍棒鍋刀之類的東西進行反抗,而在揮舞出第一刀的時候,下面的事也就容易了。
在一般情況下,人第一次傷害別人會有不適、恐懼之類的反應,但是在這種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是慘叫的情況下,能站出來反抗的,本身就是精神比較強大的,而在揮出第一刀之後,他們也就更容易陷入瘋狂。
見到這種情況,石虎曾想阻止,但是他已經無能爲力了,他的身邊除了趙一曉沒有其他人,連他的兒子也加入了搶劫大軍。
“趙秀才!趙秀才!”
趙一曉本來也在發愣,聽他叫纔回過神。
“趙秀才,這當如何是好?這、這……”
看了眼火光沖天的陸川,趙一曉一咬牙,開口道:“石兄,事已至此,有進無退!”
石虎瞪大了眼,趙一曉道:“石兄,也請進城吧!”
石虎看着他,趙一曉面帶微笑,瞬時,石虎明白了過來,這是一個陷阱!這是一個有進無退的陷阱,從他答應假扮魏瞎子開始,他就沒有退路了,以他的見識閱歷還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他現在已經能感覺到,這一步步都是計劃好了的。
“石兄,蛇無頭不行,若想徹底拿下這陸川,還要石兄領軍!而且,石兄的家眷也在城中,想來石兄也是不想他們出事情的。”
後一句話打消了石虎的顧慮,他的妻兒,他的親朋,都在那裡,他雖可以一走了之,但是那些人,恐怕就再也難見到了,想到這裡,他提起自己的刀,大踏步的向陸川走去,而在他之後的趙一曉卻微微一笑,身體卻向後退了兩步,又看了一眼陸川,然後他轉過了身,身後好像有什麼聲音傳來,他卻沒有回頭,這是第一個,而他,還有下一個任務。
石虎沒有去管趙一曉是否跟上來,此時他已經顧不得這些了,他所想的就是找到自己的家人,徹底佔領陸川,他已經明白,只有穩定住陸川的局勢,他纔有可能去想下一步。
他一路走來,他的造型,再加上那凌厲的刀法,倒也一時披靡,無論是流民還是陸川的,一見他這個樣子就會本能的退讓,所以倒讓他幾乎沒有什麼阻礙的就進了城,一進城,他也有些暈頭轉向,正在想自己要往哪邊走的時候,突然就聽到一陣吶喊,那聲音一開始還有點模糊,又停了一會兒,他漸漸聽清楚了。
“本縣呂勇誓與陸川共存亡!”
“本縣丞錢宇誓與陸川共存亡!”
這兩句裡還隱隱的夾雜着喊數的聲音,他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但只是那兩句已令他驚疑了,他正想着,突然聽到有人叫他,他回過頭,就看到孫老漢,這位年逾花甲的老先生此時已沒有了往日的穩重,他靠在旁邊的牆壁上,頭髮凌亂,滿臉血污,石虎連忙跑過去:“孫伯,您這是、這是……”
“石虎,帶着大家出城……”
“孫伯您傷到哪裡了?您也真是的,爲什麼您也要進來,您在外面……”
“先不說這個了,帶着大家出城!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