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水兩人的對話令周元洪心中一驚。他是知道水元鑫的性格的，雖說這兩年已經好了很多，但對普通人也只是大面上的禮，會讓他這麼主動熱情，也只有和他同等層次的練氣者纔可以。
“楊毅已經成爲了練氣者？”
他這麼思忖着，練氣者對於一支有幾千人的軍隊來說並不算什麼，再強大的練氣者也不可能以一敵千，但楊毅本身就是一個將領，他晉升爲練氣者，對提高士氣有很大的作用。
“回去要找水元鑫證實一下，若真是如此，還要向上報。”
他這邊想着，那邊楊毅已經招呼他們入戲了。飯菜很豐盛，卻並不奢華，四個涼菜，四個素材，兩個野味，兩個海鮮，另外還有一個鍋子，裡面燉着酸菜瘦肉與粉條，這個鍋子在這桌裡面看起來是最簡陋的，但卻是最受歡迎的。
周元洪水元鑫，乃至楊毅本人的口味都偏向北方，雖然南方的食物更精緻，但他們卻更愛這種北方的吃食，特別是周水二人，他們最近經常在南方，很少能吃到這麼純粹的燉菜，一吃之下，就忍不住筷子總往那鍋裡伸。
“每次來楊大人這裡都能吃到好的。”
“周隊長客氣，這些不過也是我自己愛吃的罷了。”
周元洪笑而不語，楊毅自身愛吃恐也沒有錯，但他每次前來都有一道特別純正的北方菜做主菜，恐怕也是專門準備的，而且他雖不講究吃穿，但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也知道這菜看起來簡單，其實是下了功夫的。
就拿這個燉菜來說，那酸菜粉條都是精選的不說，更是以高湯下的，而且這滋味裡，鮮裡帶着幾分麻辣，恐怕在事先是狠下了蔥姜，又用了麻椒的，這麻椒渝州凡州都沒有，楊毅能弄來，也真是他本事了。
這一頓飯自然是吃的賓主盡歡，吃了飯，又閒話了幾句，周元洪和水元鑫就要下去休息。他們需要的東西巨崗這裡是有庫存的，隨時都可以裝車走，但是手下的騾馬和人手卻是需要休整的，不過回到下榻的客棧，周元洪卻並沒有馬上休息，而是將水元鑫叫到了自己的房間，問他有關楊毅的事情。
“看起來，是進入到這一層次了。”
“那……比你如何？”
水元鑫笑了起來：“沒有動手，是很難說的。”
周元洪停了停，又道：“先生早兩年就是練氣者了，怎麼說也應該……”
沒等他說完，水元鑫就搖了搖頭：“不是這麼分的，進入這一層次後，更重要的，就是看悟性了，不過周隊長若真要有一個答案的話，我想，我還是要比他強上一些的……”
周元洪不好意思的笑了：“是我太過強求了。”
水元鑫點點頭，他知道，周元洪這麼問，最重要的還是爲了向上彙報，因此並沒有不快的感覺，見周元洪沒有其他事，他就告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其後的兩天，他除了每天練功之外，就在城中閒逛，慢慢的，對巨崗也就越來越有好感。
這座縣城不大，也不夠華美，但哪怕是後巷小街這樣的地方也非常整潔，最重要的是，這裡的人，無論是耄耋老人，還是仍然流着口水的孩童，很少有面帶菜色的，更多的人都面色紅潤，全身上下都帶着一股活力，而從他們的閒談中，也可以知道，他們對楊毅，對這座縣城是非常有感情的。
“其實此人，是不是練氣者又有什麼區別？”
他這樣想着，在第三天的時候，終於接到了楊毅的請帖。
“其實早就想請水先生了，只是先生從扎馬來此，一路勞累，楊某恐耽擱了先生休息。”
“楊大人客氣。”
“先生若是現在方便，可否能指教楊某一番？”
練武之人說指教，就有要比劃的意思了，楊毅雖然態度和善，但意思卻是一樣的，水元鑫正好也有同樣的想法，當下就點了下頭，兩人來到練武場，楊毅拿出了槍，水元鑫開口道：“動手之前，水某有一件事想和楊大人說清楚。”
“水先生請說。”
“刀劍無眼……”
沒等他說完，楊毅就笑了：“楊某竟然請水先生指教，這一點擔待還是有的。”
水元鑫點了一下頭，慢慢的抽出了手中的刀，他抽的很慢，但在刀劍離開刀鞘的時候，整個人的氣質卻爲之一變，如果說先前是高傲冷然的話，但在這一瞬間，他卻變得充滿了殺氣，整個人也變得陰鬱了起來，若是在漫畫中，簡直就要以完全的黑色做背景了。楊毅一愣，當初她也見過水元鑫出過一次手，那次和這次卻是大不相同。
心中疑惑着，可這個時候也沒功夫去想了，她一抖槍尖，全部的精力、精神也都用到了這場比賽上。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她現在手掌一縣，基業比當初大了十倍不止，像這種危險的事要說，是不應該做的，但是她卻不能不做。
她見過的練氣者屈指可數，目前能接觸到的更是隻有兩個，另一個還遠在北邊，下一次再見不知道是要到什麼時候了，水元鑫可以說是她目前唯一能搭上手的練氣者，這個機會，她不能錯過。
做爲一個將領，她並不見得非要衝鋒，更不見得一定要有高超的武技，可是，若是有的話，自然是錦上添花。她現在看起來風光，卻也只是表面上的，巨崗族元氣未傷，若是拼着慘勝，她這點人手根本就不夠看。巨崗現在不動，與其說是真的被她壓制住了，不如說還是怕大趙的報復，否則那幾萬人衝下來，她把城牆修的再結實也沒有用。
但是大趙現在能壓制住巨崗，將來卻不一定，北邊的戰爭從去年開始就沒有停歇過，南邊雖然沒有大的動亂，可人心已不穩定。她記得自己在現代的時候看過一句話說無產階級是最無畏的階級，人什麼都沒有的時候，自然也就不怕失去了，若是吃得飽穿的暖，家有豪宅，有幾個願意亂的？可是現在的情況卻是有幾個人能吃得飽，穿得暖？
若大趙徹底亂了，巨崗人會不會趁勢而出？
當然，自保的自信她還是有的，以她現在手中的勢力，就算巨崗人下山，他們打不過，總是能殺出一條路的，而且她還在修港口，一旦這個港口修成，她就是進可攻，退可守，只是，她卻還要防備對方的斬首計劃。
不僅是巨崗族的，以後他所要面臨的戰鬥中，這一點，恐怕都是需要注意的。她的根基太薄弱，也沒有繼承人讓手下效忠，於是她自己，也就成了最薄弱的環節。
古扎的那一劍，逼出了她的氣感，這一年多她刻苦練習，也進入到了練氣者的層次，可是她畢竟沒有真正的和高手對決過，她可不想在有一天再次面對古扎那樣的情況的時候，她因爲沒有經驗而吃虧。
她看着水元鑫，只感覺對方那邊傳來的威壓越來越大，那種氣息裡，帶着一種稠粘的、彷彿什麼實質性的東西再向這邊纏繞着。在這個感覺中，她覺得對方彷彿化成了有着無數觸手的藤條，而她，只是一棵剛剛發芽的小樹。
她會被纏死、勒緊，然後被連根拔起！
窒息感越來越強，但是，她依然一動不動的看着水元鑫，她知道，她現在一動就會迎來致命的打擊，而對方所傳來的威壓雖然可怕，可也僅僅是威壓，她對自己的精神，有着無比的信心。
就算被纏死，我也依然能存活，就算被拔起，我也依然可以重生！
她站在那裡，汗水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溼了衣服，但她甚至連睫毛都沒有抖動一下。
她不動，水元鑫自然更不可能動，雖然這一層層的釋放威壓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消耗，但他的層次比楊毅高出太多了。在周元洪那種他說的含蓄，但其實練氣者也是有層次區別的，兩年前他剛剛進入這個門檻，而現在他走南闖北，手中不知沾了多少血，心性早經過一次又一次的磨礪，而每一次的磨礪，都令他更圓滑，更渾厚。
楊毅，不過是兩年前的他，就算他現在手掌大權自有一種殺伐決斷，但和他這種全身心都奉獻給武功中的他還是無法相比的。就算他們現在誰都不動，但再等一會兒楊毅也是要敗的，他的精神也許能支撐下去，但他的體力、精力卻都不行。
就在這個時候，遠方傳來一陣腳步聲，楊毅心中一動，而也就在同一時間，水元鑫拔地而起，整個人如同一隻巨鷹似的俯衝而去，楊毅豎槍刺去，但水源性已經向她的右側砍去。
從前到右，中間沒有任何的停止，如同一個圓潤的圈斜滑而下，楊毅再要變招已來不及，只感覺那刀鋒劈向她的頸部。
寒毛在同一時間全部豎起，陰冷的感覺令她的皮膚敏感到了極點，在那一瞬間，她甚至感覺到了一股冰冷，從她脖子的右側穿過了頸椎。
一招，勝負已分。
“水先生果然高明，楊某完全不是對手。”
在鬢角的頭髮緩緩落到地上後，楊毅收了槍，拱手道，水元鑫收了刀：“你不過是分心罷了，等下一次，你不會分心的時候，我們再比吧。”
他說着，轉身走了，楊毅看着他的背影，摸着自己的脖子，露出一絲苦笑，然後，她吸了口氣：“進來吧。”
“大人，孫大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