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翻山越嶺來找你

雨後的鄉村,好像突然從磨砂的質感變成了光滑的鏡面,樹葉被雨水沖刷得青翠欲滴,一條條蚯蚓也被衝到地面緩慢地移動着身子,竹林裡的野蘑菇也一夜之間冒了出來,空氣裡都有甜甜的味道,讓人甚至想嘗一嘗這甜甜的滋味兒。

嘉約起來以後腿上還是有點疼,但不妨礙走路,向暖,小黑和美兮都上課了,她又得面對三個大老爺們,想想就鬱悶,她把耳朵貼在男生們的房門上,裡面絲毫沒有動靜和聲響,於是心裡萌生出一個念想,“不如去找姐姐她們吧,沿途吃個早飯,然後去看姐姐畫畫,不錯,這個主意棒極了”,她一瘸一拐地跑回房間,穿好衣服就出發,一件粉色長袖上衣搭配一條九分牛仔褲,“完美,長袖防曬,長褲可以遮住膝蓋的傷,出發吧”嘉約自己唸叨着帶着手機就出門了。

她慢悠悠地走着,不用害怕有人等加快腳步,也不怕走得慢而落後,一路欣賞沿途的風景,然後在老闆那邊吃了早飯,她一個人點了非常豐富的早點,每天跟着三個男生一起,自己在吃飯上很壓抑,完全吃不飽,今天好了,可以撒開吃了,她一手拿着雞蛋,一手拿着當地有名的糕點,把嘴裡塞的滿滿的,看到老闆,她突然想起昨晚的事兒,“老闆,昨晚是不是有個小夥子跑來買你的藥啦?”,

“是啊,我都準備睡了,一個小夥子敲門,火急火燎的,還沒帶傘,說是要點酒精和消炎藥,對了,還有跌打酒”老闆回答道,“他全身都溼了,我要給他拿傘他都沒要”。聽完這話,嘉約不覺除了神,回過神來,“謝謝老闆”嘉約說着往嘴裡塞着食物,心裡在想天那麼黑,林宇怎麼跑過來的,還下雨,他難道不害怕嗎?他有沒有摔倒呢?他爲什麼這麼着急跑過來買藥呢?許多疑問,可心裡暖暖的。

吃完飯,嘉約就朝着向暖寫生的地方奔去,一路上摸着肚子,心裡很是高興,總算吃飽了,而且出門比悶在民宿裡好,身邊沒了幾個男生也更自由啦,一夜的雨讓山路格外泥濘難走,走了很久很久,可是仍然沒有找到寫生的學生,“怎麼回事啊?我記得是這裡啊,應該沒錯啊,人呢?”嘉約找不到姐姐,於是詢問路人,原來是昨夜下雨,學生們都轉移到前方的亭子裡去了,道謝以後,嘉約繼續往前走,一會兒一個轉彎,一會一個樹林,繞來繞去的讓她暈頭轉向,不知走了多久,最可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迷路了,既沒有找到向暖,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幾經努力,看到了前方一條水泥路,她便試圖往前,看看路那邊是什麼,可是路那邊仍舊是一片樹林,她沿着水泥路往前走,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條商業街,商品琳琅滿目,有當地的土特產,還有衣服,紀念品等等,住在山裡頭這麼些天,突然看到外面的世界真是讓人興奮不已啊,她一頭扎進商業街,想着給大家買一些禮物也很不錯啊,說着就開始逐個挑選。

“姑娘,行行好吧,給我們二十塊錢吧”一對老夫婦走到了嘉約跟前,他們身上衣服乾淨整潔,只是面露難色,不像是騙子。

“你們怎麼了?”嘉約問道。

“我們是出門找我女兒的”老太太說着眼淚便流了下來,“只是我們找不到她我們也迷路了,只想借二十塊,我們吃個飯,我們不是騙子”

一聽到迷路兩個字,嘉約感同身受,“我相信你們,但是我身上沒有現金”

“這樣啊,那你能不能陪我們去吃,這樣你也能知道我們真的不是騙你的”老太太繼續說道,老爺爺佝僂着身子一言不發。

“好啊,可以,你們想吃什麼?”

“麪條吧,麪條好消化,適合我們老年人。”

嘉約舉目望去,旁邊就有一家麪館,“好,那邊,那邊有家麪館,走,我帶你們去”說着他扶着老太太往前走着。

“姑娘,你真是好人啊,好人會有好報的”一言不發的老爺爺說話了,可他說話的聲音有些奇怪,嘉約沒太在意。

這是家老麪館,門口的簾子是不通明黑布的,從上垂直下來,一直到門的中間位置,底下是一根水平的竹子固定,門口沒有來回走動的顧客和服務人員,看來生意不怎麼樣啊。

“老人家,要不我們換一家吧,這家好像生意不好啊,肯定是不好吃”嘉約扶着老太太又看了看這家麪館。

“沒事沒事,我們主要是太餓了,不想花時間找下一家了,就這裡吧”老太太說道,老爺爺也連連點頭附和着。

“那好吧,那我們進去吧”說着繼續扶着老太太往店裡走。

剛走到門前,老爺爺似乎來了精神,一個箭步衝上前,掀起了厚重的簾子,嘉約說了聲謝謝就進去了,進門就是吧檯,吧檯區一個前臺服務員正拿着手機,見他們進來也沒擡頭,右手邊是就餐區,擺放着差不多十張桌子,桌椅板凳都是木頭的,現在十一點半正是吃飯的點,裡面卻一個客人都沒有,嘉約心裡覺得不太對勁,想着趕緊給他們買了面就走。

“老闆,給老人家兩碗牛肉麪,可以支付寶或者微信支付吧?”嘉約站在吧檯前,對着前臺服務員說道。

“好嘞,兩碗牛肉麪”前臺衝廚房喊着。

“老人家你們去找位置坐下吧”嘉約對老夫婦說。

嘉約踮腳掃了掃吧檯的二維碼,見兩人老人家還原地站着,又低頭點擊付款金額,嘉約感覺身後有人走近,突然老太太上前捂着嘉約的嘴,老爺爺也加入其中,準備來擡嘉約的腿,沒來得及思考,她藉着後面老太太扶起她的勁兒,後背往後一頂,卯足了勁,用力一撞,老太太便鬆開了手,用力一撞的同時雙腳一起用力,老爺爺根本沒能碰到她的腳,這樣,嘉約順勢跑到不遠處,“你們是什麼人?抓我幹什麼?你們是不是要錢?我沒有現金,錢都在手機裡,諾,手機給你們”嘉約心想此時此刻還是保命要緊,說着便把手機放在了一張桌子上,幾個人紋絲不動,也不說話,“你們放我走吧,我朋友一會就來了,你們就完了”嘉約心想不要錢,那就嚇嚇他們,正在周旋的時候,突然從廚房衝出兩個大漢,又高又胖,加上前臺和老爺爺老奶**宮,五個人啊,嘉約心裡開始害怕了,兩個大漢直接逼近,嚇得嘉約到處躲,最後他們把嘉約從桌子底下拽了出來,嘉約死死地拽着桌腿,最後連桌子也被拉走了,眼看得手了手,吧檯的男人使了個眼色,大漢便轉身回廚房,把嘉約交給了老夫婦,她沒有做過多的抵抗,夫婦倆擡着嘉約往後面走,老太太兩手放在她胳肢窩,老爺爺抓住她的腳踝,腳被抓得生疼,嘉約是想故技重施的,但顯然兩位有所防備,她平躺着,放鬆,當作放棄掙扎的樣子,突然她一個左轉體,直接掙脫了左腳和左手的束縛,然後右邊的手腳同時用力,右手右腳也在一剎那掙脫了,兩個動作只用了幾秒鐘,讓他們沒來得及反應,愣了兩秒,嘉約穩穩地站在地上,她藉助小個子的優勢,看準了門簾的下面一半部分,一個箭步便衝了出去,直到她衝出來,裡面的人才反應過來,追了出來,嘉約知道後面有人在追趕,卻不知到底有幾個人,她也沒有時間回頭看看究竟幾個人了,只是沒命的往前跑,往人多的地方跑,這樣他們就算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抓她了,可是這裡人煙稀少,又是正中午,太陽太毒,只有小商販在擺攤,她只是往前跑,撞上了商販的小車,被擺攤的卡點絆倒,爬起來再跑,根本顧不得疼不疼,身邊的樹和道路都在身邊呼嘯而過,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這裡已經沒有了商業街的蹤影,前方似乎是所小學,嘉約慢慢停了下來,轉身看看身後,確定沒有人追來,此時的她自己大汗淋漓,頭髮上都開始有汗珠低落下來,褲子也摔破了,原來的傷口上又添新傷,她叉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慢慢蹲在了路邊。

嘉約一上午沒在跟前嘰嘰喳喳,整個院子裡都很安靜,幾個大男生也在房間裡沒有出門,林宇因爲昨天淋雨的緣故感冒了。

“向陽,感冒藥拿來,我感冒了”林宇衝向陽伸出手。

“不行,我就帶了兩盒感冒藥,是爲向暖備着的”向陽低着頭看着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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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作爲醫生,你出門連消毒藥水都不帶,害得我大半夜跑出去找老闆,現在你居然留着藥也不給我用,你有沒有點醫德”林宇抱怨到。

“嘉約,嘉約”是向暖的聲音,嘉約沒有迴應,向暖邊敲門邊喊向陽,“向陽,向陽,你們看到嘉約了嗎?”向陽連忙開門,“沒有啊,我們一上午沒見到嘉約了,她一上午都沒有來找我們”

“也沒回來,那她去哪了?”向暖小聲嘀咕着。

“回來?回來是什麼意思?她出去了嗎?”林宇急切地問。

“我回來的時候聽見路人說早上有個小姑娘,在找寫生的隊伍,聽他描述的樣子應該是嘉約,可是我一路上沒有看到她,她會不會走迷路了?”

“她帶手機了嗎?給她打電話了嗎?”林宇問道。

“打了,可是一直沒人接,怎麼辦啊,會不會遇到壞人啊,她那麼小的孩子”向暖有些着急了,聲音都在顫抖。

林宇站着沒動似乎在想什麼。

“別擔心,可能她就在附近玩兒呢,我陪你出去找找”向陽把手搭在向暖的肩膀上。

“這樣,小黑,你和小麥 在原地等待,一旦嘉約回來了就立馬給我們打電話,我們幾個分頭出去找”林宇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好”大家齊聲說道。

他們先來到吃飯的地方,看到老闆便詢問了一番。

“你們說的是那個個子小小的,蘑菇頭的小姑娘吧”老闆放下手裡的活,三個人一聽一直點頭,“她十點鐘在我這吃了早飯,然後就往那邊去了,說要去找姐姐”老闆指着不遠處的一條小路。

聽了老闆的話,林宇沒做任何停頓,拔腿就跑,“謝謝你啊老闆”向陽說道便拉着向暖跟着走了。

現在已經是一點鐘了,熱烈的太陽照在身上火辣辣的,林宇一行人找遍了附近所有地方都沒有嘉約的人影,林宇急得直跺腳,想着找到了一定要罵她一頓,沒事亂跑什麼,不知道大家很着急嗎?

“太熱了,我們請老闆找人幫忙吧,順便去吃個飯,帶點水出來找,這麼熱的天,要是大家都中暑了,怎麼找嘉約啊”向陽提議道。

叮叮叮,林宇的電話響了,是小黑。

“怎麼樣怎麼樣,嘉約回去了嗎?”林宇抓起電話情緒很激動。

“沒有,我們等的着急,想問問你們找到了沒有”小黑無奈地說道。

他們找到老闆,老闆帶着廚房裡的兩個廚師,又找了幾個村民,幫忙一起找,林宇和向陽向暖簡單吃了幾口飯,手裡拿着瓶水準備出發,林宇走出去之後又轉身進來,到貨架上抓了幾個麪包和兩瓶水,心裡想着如果嘉約現在遇到了什麼特殊情況一定又餓又渴。

美兮聽說了情況,推了拍攝,帶着臉上厚厚的妝,跟着大部隊一起找。

嘉約這時候,仍舊在小學門口,很餓,但是身上一毛錢也沒有,她想去跟學校門口的攤販聊聊天,看看能不能給她口飯吃,又怕被人打,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這裡也沒有出租車,就算有出租車她也說不清自己住在哪,想沿着剛剛的路走回去,她怕會碰到在路上等候她的那些壞蛋,這時候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心裡祈禱着大家快來找她吧,打電話吧,一來她的手機給壞蛋了,二來她不記得手機號碼,“不對,不對,我記得林宇的電話號碼”,嘉約心裡想着,她腦海裡出現了一串數字,那是她在腦海裡念過無數次的電話號碼,對,她是記得的。接下來就是藉手機了。

已經是下午五點鐘,仍然沒有絲毫進展,太陽偏西,日落西沉的美景,他們是沒法安心欣賞了,嘉約你在哪呢?林宇蹲在地上,喝了口水,然後把瓶子用力地仍在地上,腦海裡浮現出曾經和嘉約一起的場景,他們一起在食堂吃飯,在大雪紛飛的聖誕節,嘉約不知道爲什麼哭了,在林宇家裡,他握住她的手教她彈琴,他去自習室找她,她在月光下蹦蹦跳跳的樣子,想着想着他的眼眶裡流出了滾燙的眼淚,他不知他竟愛上了這個小朋友,更出乎意料的是他彷彿愛得很深。他站起來,在不遠處碰到了向陽和向暖。

“要不我們報警吧?”向暖也是眼眶紅紅的“怎麼辦,她會不會遇到壞人啊,一直都是她照顧我,我卻把她弄丟了”說着她的眼淚就源源不斷的流出來,有的流到了下巴,有的流到了鼻尖。

“報警是沒用的,人走失必須滿24小時才能立案”向陽說道。

“我們繼續找吧,現在已經快六點了,天馬上就要黑了,她怕黑,天黑了我們就更不好找了”林宇說着便繼續往前走了。

“好,找到了記得打電話啊”向陽喊着,“你自己也注意點”,向陽看着林宇的背影,又看着向暖泣不成聲的樣子,“上來,我揹你”向陽說着蹲在向暖面前,向暖陽後退了退啊,“不用不用了,你也很累了”

“想要快點找到嘉約嗎?那就快上來,你這樣走的太慢了,我揹着你反而更快一點”

向暖想了想覺得確實是這樣,便爬上了向陽的後背,就這樣,向暖顛了顛瘦弱的向暖,在五月的鄉村,在蟲鳴聲中,在月光下。

叮叮叮,林宇的電話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喂,林宇,林宇,我是嘉約”

“嘉約,嘉約,你在哪?你在哪呢?”林宇一聽到嘉約的聲音就哭了,不是抽泣,而是號啕大哭,“你在哪?快告訴我”

林宇的聲音着實嚇到嘉約了,“我也不知道我在哪?我只知道這裡是所小學,很老很舊的小學”,“這裡是Nn村”旁邊的小攤販聽不下去了,對着手機喊着。

“哦哦,這裡是Nn村”嘉約補充道

“你發個點位給我啊”林宇收拾了下情緒,吸了吸鼻涕。

“大哥,我這借的手機,諾基亞老人機,沒有定位功能”

“好好好,我自己導航過來吧”林宇滿臉的嫌棄,“嘉約,你別動,我來找你”這一句他用盡了認識這幾年所有的溫柔。

掛掉電話,林宇按着導航路線一路狂奔。

嘉約把電話還給賣飯的叔叔,“叔叔,謝謝您,手機還給您”。

“小姑娘,是不是迷路了找不到家了?”叔叔問道。

“也不是,我只是手機丟了”嘉約怕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還是不要說太多比較好,況且林宇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這裡,謹慎一點吧!

“還沒吃飯吧?叔叔請你吃飯”

“不用了不用了,我朋友馬上就來了”雖然這個世界很混亂,壞人很多,她不吃他的飯不是因爲不信任,而是叔叔願意相信自己,把手機借給自己,這已經讓她感恩了,她不能虧負一個萍水相逢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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