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林來不及細想,冒雨趕到大爹家。跑到街門外時,就聽到院內打鬥聲不止,不時傳來“叭叭”的槍聲。李志林飛身跳到牆頭,藉着一道閃電的光芒,看清了院內的情景:
李金泉手裡握着一把大鐵錘,左掄右舞,呼呼生風,他腳下的步法非常奇怪,忽前忽後,左躲右閃,似進卻退,是退又進。
六名士兵手中握着刺刀出鞘的步槍,將李金泉圍在當中,另有兩個士兵倒在門口處,想來必是被大爹錘倒的。
李志林飛身跳下,劍指聚氣連連戳出,那幾個土兵卻渾然不覺。李志林大吃一驚,微一思忖,明白了箇中原因,必是他們個個胸口處都暗罩鐵護具,待我指向他們的腿部一試。隨後六名士兵紛紛倒地**不止。
這時,李金泉也大叫一聲倒下。李志林急忙扶起他。李金泉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快…快…我…中槍了…”
六名士兵掙扎着拉動槍栓。正危急時,牆頭一人大喊:“龜兒子們,休要傷了俺大叔。”正是高鬆趕到了,他手中握着一張鐵杴一通亂揮狂舞,六名士兵先後魂歸。
兄弟二人將李金泉扶坐在地,期時天已放亮。就見李金泉渾身上下盡是鮮血,兩兄弟剛想尋問傷情,李金泉猛的跳起,雙手推開李志林,右腿飛起衝高鬆踢去,兩人下意識地左右一分,就聽李金泉大喊:“快走…”緊接着“叭叭”兩聲槍響,李金泉應聲倒下。
李志林眼急手快,身子一矮,就勢背起了李金泉,同時將李金泉身邊的鐵錘踢向開槍之人,只聽那人“啊”的一聲從牆頭墜落。
李志林轉身間已看清牆頭上站滿了士兵,他衝高鬆大叫:“四弟,隨我來。”高鬆答應着從地上拾起一支步槍,衝着牆頭的衆士兵開了一槍,衆士兵幾乎同時跳下牆頭,連續衝着兩兄弟放槍。兩兄弟分別抓住先前倒地的士兵護住身體往外衝殺。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陣呼喊聲:“救出李大叔,打倒王仁德…”
李志林揹着李金泉衝到街面時,恰好與這羣人碰上,就見當先領頭的正是大哥趙春與李瓊,後面跟着有一百多個本村佃戶,他們手裡荷鋤持杴,朝這邊涌來。李志林大喜,大聲叫道“大哥,讓弟兄們小心,他們都有槍。”
趙春未及答話,人羣中一人應道:“三弟,四弟,保護着我爹快退下。”說話之人正是李志剛。
原來李志剛昨日與妻子解英娟去了岳父家,因連夜的暴雨如注,他怕有孕在身的妻子受不住,所以在岳父家住了一宿,今晨醒來,他記掛着老父,未及吃飯,獨自一人早早趕了回來,一進村正好遇到大哥帶着佃戶從街面上走過,他就跟在了人羣中。
李志林揹着李金泉飛快地趕到鎮上。回頭看高鬆已落得無影無蹤,且不管他了。李志林快步進了天協醫院。當時全鎮共三家小醫院,分別是“天協”、“壽康”、“道東”,規模都相當小,“天協”的條件相對好一些。另有“普愛”和“董林堂”兩家中藥鋪,不以治療爲主。
只一盞茶工夫,李志林揹着李金泉從“天協醫院”又走到了大街。醫生說的明白:“李金泉共中三槍,後背和右臂各一槍,並不緊要,關鍵的是胸口一槍,要命啊!”
李志林正站在街頭想着辦法,猛然間街尾處涌來一羣人,一人呼喊着:“李志林在前面,快追!別讓他跑了!”呀!追兵到了。
李志林揹着李金泉穿過正陽橋,往南奔去。背後響起斷斷續續的槍聲。跑了一會兒,前面不遠處是望城觀,趁着追兵未到,且到裡面躲一躲,看看由大哥有沒有辦法救一救大爹。
遠遠地看到觀門外站着四個日本兵。李志林一愣:“由大哥有危險!”加快腳步向觀門衝去。
那四個日本兵只覺得一個人影閃動,幾乎同時各自中了一腳摔倒在地。待先後站起來細細察看,哪兒有什麼人啊?只覺得觀門微微晃動。相互對望了一眼,暗道:“小心啊!這兒有點古怪。”
李志林沖進觀門後,見大殿前,戲蟾井之東空地上,井然有序地站着幾十名道士,做圍觀狀,聚精會神地看着圈中,竟然沒人察覺他的到來。李志林透過人羣的縫隙看到圈中有三個人正纏鬥在一起。當中一人正是望城觀的觀主——大哥由天然。他掌法舒展,左封右架,守多攻少,舉重若輕,打得瀟灑自如。與之相對的左右二人竟然是日本人的妝束,左一人掌法大開大合,剛猛無比,右一人身形閃動,快速絕倫。
李志林無暇觀戰,大喝一聲:“住手——”聲若霹靂。
衆道士平日只重道法修行,大多不通武學,突見觀主與人交手,且現武學大家風範。個個看得陶陶然,冷不丁聽到李志林打雷般的叫聲,嚇得渾身一哆嗦,左右分開,愕然而立。
正酣斗的三人噶然住手,看着李志林。由天然哈哈大笑,興奮地說:“兄弟,你來助老哥哥我,太好了!太好了!快過來。”
李志林揹着李金泉快步走了過去。 他將李金泉交給由天然,說:“大哥,快救救我大爹,他中槍了。”
由天然一驚,伸手抱住李金泉,低頭察看。這時,那兩個日本人插手一禮,出手剛猛見長的那位說:“由觀主,我傲村一郎今日來得不巧,未能決出勝負,改曰攜我兄弟登門再拜。”
另一人低頭站在後面,一語未發。
由天然一笑:“改日也好。”
兩人匆匆告辭而去。衆道士簇擁着由、李二人進了望城觀正殿。
由天然將李金泉平放在供桌之上,伸手搭脈。低頭閒目沉思了一會兒,他擡起頭望着李志林年輕的臉,面色凝重地說:“兄弟,生死由命…”
李志林絕望地打斷由天然地話:“由大哥,大爹他…我腦袋上中了槍都沒事,他應該…”李志林看到由天然神情無奈。
一陣陣痛苦波浪般襲遍全身,垂下頭看李金泉的面色漸漸灰青,顯然已經逝去。李志林跪倒在地,雙身搖動着李金泉:“大爹,你醒醒,你快醒醒…”一剎時,淚水佔據了他的眼,無盡的悲傷一股腦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