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航昨夜是一夜沒睡,何不歡睡是睡了,可惜沒有睡好,兩個人坐一起就顯得有些沒精神了,有一搭沒一搭的喝着茶,誰也不講話。
顧景航本來想要逗逗何不歡,不過見她掛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莫名的心裡有一絲心疼,這樣感覺很……怪異,以至於他一下連一句:“昨晚沒睡好嗎?”的話也沒能說出來。
何不歡昨天慌亂的心緒還沒沉澱下來,顧景航,是她一輩子都忘不掉的男人。
這個男人是她的丈夫,花了九塊錢領了證的男人,刻意的接近自己,奪了身體,佔了心。更是他,害的自己家破人亡,連未出世的孩子也被他親手逼着打掉。
原本圓滿的家庭,和善的父母,全都因爲他而被打的破碎,拾也拾不起來。
回憶碎了一地,扎得她鮮血淋漓。
……
“你恨我?好啊,來殺我啊,你殺了我,誰讓你好好地活着?誰給你養尊處優的生活?”
……
“我是禽獸又怎麼樣?沈言歡,就算我是個禽獸,這輩子,你也只能留在我身邊!一輩子……和禽獸爲伍,不得永生!”
……
“你不值得!你的命太賤了!”
……
“求我。跪下來求我。”
……
“我從來不說第二遍,如今給你一次機會,求我,我或者還能考慮。”
……
清晰如昨的對話,字字碎心,句句沾血。何不歡看着顧景航,只是看着,就想起了太多的不愉快。
“你昨夜沒有睡好?”顧景航覺得何不歡的眼神清冷裡帶着太多的悲哀了,讓他下意識的就想要找些話來打破沉默。
“嗯。”何不歡錯開目光,面色平靜的喝着水,長長的羽睫因爲垂眸而遮去眼底的情緒。
顧景航露出笑意,明明是一句問話,被不經意間的展露出的霸道定義爲肯定句:“今天我送你去上班吧。”
“不用了。”何不歡想也不想的拒絕。
“可我在追你啊,莫不是要讓你爸媽……”顧景航嘴角含笑的看着她,剩下的半句話留給何不歡自己去想。
追?何不歡露出個嘲諷的笑,當年只有她追着顧景航的份,風水輪流轉的今天變成了他顧景航來追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要感慨時光變遷的太過快速?
何不歡沒有再接話,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沉思裡面。
兩個靜靜的面對面的坐着,顧景航用一種欣賞的目光打量着何不歡。
何不歡的品味一貫足夠的好,純白的襯衣,淺白色收腰褲,搭了雙銀色坡跟鞋。一身的素衣更加將眼神裡的清冷襯托出來,若是垂下眼眸,整個人便像是百合般柔雅。手上腕錶已經半舊不新了,掛在腕上就與她臉上一如既往的素淡妝容般,低調卻不能讓人忽視。
也許是因爲太過沉默的氣氛,何不歡先開了口:“我昨天看報紙,SG公司還好吧。”若是這話由其他人來說,免不了會有嘲諷的意味,可是何不歡的口氣很溫和,甚至帶了那麼一點的溫柔在裡頭。
不知道是因爲這樣的語氣還是因爲今天的陽光實在暖人,一直疲於忙綠的顧景航心裡有些暖暖的,然而更多的是茫然若失的悵然。
要是其他人說給顧景航聽,顧景航會大概會覺得很滑稽,什麼時候他SG總裁顧景航會因爲一個女人的一句話而弄得一下子有些茫然失措?
這樣的感覺讓他深呼吸了一口,笑了笑道:“還行。”
“嗯。”這個人還是這麼死鴨子嘴硬的強勢!何不歡想象着是不是有哪一天這個人會說一句:我累了!那樣的顧景航,這樣的情景讓何不歡輕柔的笑了起來,輕輕撥開額前碎髮,輕鬆而愜意。
顧景航有一瞬覺得自己是坐在另外一個女人面前,這個陌生而熟悉的動作,像是那個人的翻版。
胃裡像是翻江倒海起來,然後就是一陣一陣的揪着疼,顧景航下意識的捂住了胃部,臉上連眉毛也沒有動上一根。
何不歡知道顧景航有胃疼的毛病,顧景航看起來年紀輕輕的就當了S市娛樂界的老大,年輕有爲的總裁光環套在他頭上,只是只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付出的是什麼樣的代價。以前的沈言歡在兩個人還沒決裂前,總是變着法子的照顧他的胃,似乎到如今已經成了習慣般,沉聲道:“是不是胃疼了?”
說着動手潑了他有些冷了的茶,將桌上何母放在保溫杯裡的牛奶倒出來一杯:“以後記得早餐要正常吃……喝些熱牛奶吧。”顧景航眼裡帶了幾分溫暖的看着她,何不歡也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多了,生生掐了話頭。
明明關心,卻還裝作不在意,顧景航心裡有些高興,卻仍舊平淡的端起溫牛奶,說了一聲:“謝謝。”
“爸媽的早餐應該也好了,我去看看。”何不歡尷尬的搖搖頭,那話本來就是脫口而出的,現在解釋就顯得越描越黑了。
最後還是顧景航送何不歡去公司的,只是這一次沒有再驚天動地,只是平淡的問了一句:“晚上要我來接你嗎?”
何不歡連連搖頭,怕他又要想多,趕緊補充了一句:“算了吧,你也忙,我打車就行,說不定還要加班呢。”
說完顧景航還沒說什麼,何不歡自己覺得便扭了,又不是情人,交代這個做什麼,怕她再問,趕緊打開車門:“我先走了。”
“嗯。”顧景航看着她類似於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個淺淡的笑。
何不歡漫不經心的等着電梯,最後還是決定從樓梯走,經過二樓的時候,看着那張破舊的鐵皮櫃子,昨天她還對着顧景航忍無可忍,今天卻坐着他的車到公司來。咬了咬嘴脣,何不歡頭也不回的往上爬,她不可能在同一棵樹上吊死兩次,別人不知道顧景航,難道她還不清楚嗎。
顧景航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沒有人比她更加清楚,沈言歡犯的錯,何不歡不可能再犯,一次是傻,兩次就是笨加活該了。她要做的一直就是報復顧景航,現在不但沒做到,反而還被他擾亂了思緒。樓梯口不知道是被誰扔下的報紙,大半幅的報面上都寫着顧家的醜聞,情人、私生子的聲討聲……何不歡勾了勾嘴角,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對顧景航不用她親自報復,髒了自己的手。
心裡某個地方卻狠狠的疼了一下,何不歡踩着報紙上樓,心裡防設還沒完全做好就已經到了公司。也許是一直分心的緣故,竟然都沒覺得喘,打了卡,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習慣性的拿起杯子去倒水,目光被桌面的一封信吸引住,動作一頓,離上班還有十幾分鍾,來的人寥寥無幾,何不歡看着沒有郵戳的信封,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
情書是出現在學生的桌肚裡的,而她早就已經過了幻想的年代,如今看着這封信,她只有汗毛倒豎的感覺。
如臨大敵的伸手拿過信封,橫撇豎捺、力道雄勁的何不歡三個字,寫的比何不歡自己寫的名字還漂亮,可是心裡的不安卻是越來越大。
匿名信上的內容直接點名了何不歡的身份,甚至還把楊萬庭牽扯了出來。
何不歡將信揉成一團,有一股火壓抑着,吞不下吐不出,生生卡在喉嚨裡,將信丟進碎紙機裡後,連茶都忘記倒了,順手拿起一旁的報紙。SG公司的醜聞越來越多了,潛規則,亂交等等都是有照片配圖。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的走到了六月的尾巴上,再一次將落在桌上的匿名性收起,除去了焦躁後,能夠進入公司,也就是說這個人在公司裡面,或者……公司裡有對方的內應……
內應?何不歡苦笑,瞧瞧這都什麼和什麼了。
“你瞧,前一段時間還天天奧迪接送,日日玫瑰送情的,現在還估計是被吃幹抹淨,骨頭渣子都不剩,一腳被踹開了吧。”李娜小聲的和身邊的同事周茹說着。
她旁邊的女同事周茹小聲的拉她:“快回位子上去吧!”
李娜湊過去小聲道:“你那個心上人雖然他也不錯啦,可是和王子一比,就有點像乞丐了啦!”
“哎呀,蘇大哥也是經理好不好!”周茹紅着臉的辯駁一句。
“小茹……”
“好了好了,我怕你了,我去倒杯茶。”周茹站起身,耳朵有些紅。
“好好好,你是小女子,有個鄰家大哥就滿足了!”說着李娜瞥眼看了看離她三個位子遠的何不歡,小聲道:“哪裡像那個美麗高傲的公主,我看她還能驕傲得瑟幾年。”
周茹搖了搖頭,拿着杯子,走過何不歡時,悄悄的看了她幾眼。
李娜還在衝她努努嘴,端着咖啡杯子,高昂着頭的走回自己的位子。
何不歡不是沒有聽見,一個兩個她可以毒舌一點。只是顧景航很有種,挑起整個辦公室,讓她結結實實的成了辦公室公敵!
周茹衝着電話吐吐舌頭,小聲道:“蘇大哥,你都不知道……是啊,蘇大哥就是聰明,這樣啊……嗯,好的,那麼晚上見蘇大哥。”
周茹掛了電話,拿起口袋裡的圓珠筆,抽了一張餐巾紙,細心的擦了擦,確定將自己的指紋都抹去了後,才小心的將一圈小小的苟丁纏上去,只要不留神的碰到苟丁倒刺,就會出血。鬆鬆垮垮的勾在衣服上,確保一碰就會掉後才一手端起裝着咖啡的茶杯,另外一隻手拿着白砂糖和奶。
越過何不歡的時候周茹的筆掉在了何不歡的身下,滾進了她的椅子裡,周茹抱歉的笑笑:“不歡,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撿一下。”
“好!”所有人裡,大概也就只有周茹對何不歡沒有明裡暗裡的嘲諷過了,何不歡對她的印象很好,雖然兩人的交情並不多。
蹲下身,探手摸索了一下,很快就拿到了筆,卻不知道碰到了什麼,指尖一陣刺痛。
“你的手流血了!”周茹低聲道,趕緊要放下手上的東西,拿起一張餐巾紙,吸着何不歡手上的血,一張不夠,又抽了一張。
“沒事沒事。”何不歡笑笑,自己接過紙按着傷口,有些納悶的看着圓珠筆上的倒勾。
周茹抱歉的笑笑:“對不起啊,這筆老是掉,我就裝了苟丁勾在衣服上……”
“這也太嬌嫩了吧!”李娜被這邊的動靜影響的站起身,涼涼的譏諷一句。
何不歡不想和她費口舌,直接將筆重新掛在周茹的衣服上,無所謂的笑了笑:“就是出了幾滴血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真是抱歉。”周茹是抱歉着離開的,何不歡搖搖頭,剛想回嘴的李娜眼尖得瞅到經理室的門打開了,慌忙掩飾的拿資料,也縮回了頭。
“何不歡進來。”
周茹不動聲色的將沾染了何不歡血的紙巾包裹着被她拿過的圓珠筆一起放好,看向被經理叫進辦公室的何不歡,眼神有些抱歉。
“何不歡,下個月要給蘇氏集團的採訪你準備好了嗎?”
“是的,經理。”對於蘇氏集團,何不歡一點也不擔心,因爲蘇家就是蘇寵寵的家,如今當權的是蘇寵寵的大哥,年僅二十七歲的蘇睿勤,何不歡雖然沒有見過,不過因這蘇寵寵,電話聯繫時,雙方都很客氣。
“很好,這次我們一定要拿下這個採訪,蘇氏集團如今的聲勢很不錯,做好這次,下個月的銷量成績就不用擔心了,當然如果能得到蘇氏的長期合作,我們就什麼都不用愁了。”林承浩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好好做,年底的分紅可就看這一次了。”
“經理,你可別再施加壓力了。”林承浩是真的有能力的人,對何不歡也比較看重,所以何不歡對他也不是太生疏。
“好,對了,你的生日快到了吧,這次採訪做得好,公司就給你辦個生日會吧!”
“好啊,那可就要多謝主編了。”
其實李娜對自己的嫉妒何不歡也清楚,這次對塑身集團案的採訪就是一個導火線,只是她會因爲這個而幫助對方來算計自己嗎?
何不歡目光落在網頁上,網絡上關於SG公司醜聞的事件似乎也越來越多了,估計顧景航最近大概真的是忙的焦頭爛額,直到六月底也沒再出現。
何不歡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煩心,電話鈴聲響起,何不歡嚇了一跳,以爲又是那個神秘的電話,卻是蘇寵寵的電話過來了。
“不歡,你上次不是問我那個電話的事情嗎,我是個外行人啦,不過我給你找了個內行,你現在下班了吧,過來吧。”蘇寵寵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興奮。
何不歡也被感染了幾分,這些日子的提心吊膽似乎也能稍稍放下:“嗯,你在哪?我去找你。”
“梧桐街新開的那家炭火燒烤店,呵呵,快點過來哦。”蘇寵寵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像是交接暗號提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