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沈言歡的臉刷的一下就變白了,目光呆滯,眼神空洞,樣子很是可憐。
小護士見沈言歡這個樣子,有些擔憂的喊了幾聲沈言歡:“顧夫人,顧夫人,你沒事兒吧?”
沈言歡這才反應過來,勉強的笑了笑,臉色更加不好了:“我沒事,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清靜會兒。”
小護士點點頭,出去了,順手關上了病房的門。
沈言歡見沒有人,才低着頭看着自己腹部。
那裡……真的有了孩子?
她不敢想象。
“怎麼?那麼想要這個孩子?”猛的一道男聲兀地響起,沈言歡反射性點頭。
但擡起頭看到來人是誰,她的臉立馬拉長了。
來人自然是顧景航,他剛剛出去吩咐事情,回來便看到沈言歡臉色略帶着滿足的笑容。他看不得她好與笑,當下便刺道:“可惜你不會有。”
“你說什麼?”沈言歡如同聽到了最不敢置信的話般,一瞬間心彷彿被狠狠地撕裂了。
顧景航看着她那番受傷的表情,冷嘲道:“我顧景航從不會給別人養孽種。綠帽子我也不稀罕。”
懷孕時間那麼湊巧,剛好在她離開的那幾天。
顧景航不是傻子,從一開始接近沈言歡,便是帶着目的性,娶她,也只是爲了應付沈市長和謀取更多的東西,但顧景航從來不是個甘心的人。
他委屈自己假意討好沈家,更逼不得已娶了一個連花瓶也算不上的女人,他本就很不滿意了,如今沈家倒臺了,他也無所顧忌了,更不會恢復從前的虛情假意。
他顧景航,從沒打算讓沈言歡生下他的孩子。
永遠不可能!
想到這,他一按病牀上的按鈴,只等着護士推着沈言歡去動手術。
沈言歡如同置於冰窖中,渾身冰冷。當得知有了孩子的那一刻,她的心中是歡喜的。她再恨顧景航,卻不恨這意外而來的孩子。
甚至,她很期待這個孩子。
她已經沒有了家,沒有了依靠,未來能陪伴她的或許也只有這個孩子。
沈言歡設想過千萬種可能,獨獨沒有想到過這種可能。畢竟,虎毒不食子。可她還是看不透顧景航。
正如她覺得剛剛這話是她幻聽了那般。
但顧景航卻讓她最後一絲希冀直接破滅,他冷笑,一字一句道:“我說,我不要這個……孽種。”
沈言歡捂着嘴忍着哭泣的衝動,她拼命搖頭,看向顧景航,放低身態,請求道:“不要。顧景航,不要。他是你的孩子……”
她沈言歡從來做不出紅杏出牆這事。即使在面對顧景航傷她這樣深的地步,她也不會。
顧景航緩緩地掰開她強拉着自己的手,搖頭輕蔑笑道:“你有選擇的地步嗎?”
護士很快到來,看出這病房內劍拔弩張的情景,猶豫着不知如何開口。
顧景航指着沈言歡,毫不留情道:“我要籤手術同意書,我要她……墮……胎!”
一句泣血,字字誅心,護士被嚇到了,忙不迭地跑出去,尋找醫生。
沈言歡自言自語道:“顧景航,你這個人渣,你不是人。”說完,她發了瘋似的扯開被子,想要往外跑去。
她要這個孩子,她需要這個孩子。
她不能讓顧景航傷害孩子。
抱着這個念頭,沈言歡咬着牙,顧不上穿鞋,只想逃脫這個牢籠,逃離顧景航。
她不該還對顧景航抱有那一絲希望,如今得知這個答案只會讓自己更絕望。既然顧景航這般傷她與孩子,她還需委屈自己留在他身邊做什麼?
猝不及防間,沈言歡拼盡全力推開顧景航,往病房門口跑去。顧景航沒設防,倒是被沈言歡得了空,直躥出病房。
他大怒,顧不得形象,起身跟隨着沈言歡,並大吼:“攔着她。”
許是沈言歡動作太快,竭盡全力抱着最後一絲念頭衝出去,護士也來不及反應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沈言歡衝出去。
三伏天,天氣燥|熱的緊。
沈言歡跑出病房大樓並不敢遲疑,她的後面跟着一羣人,有護士,保衛,更有顧景航。
可她卻不敢停下,她深知,只要自己停下,顧景航便會強壓着自己上手術檯。沈言歡搖頭,忍住腳的疼痛與痠麻,逼迫着自己不斷前進。
她的人生本是一帆風順,卻在遇到顧景航之後她開始披荊斬棘。沈言歡強壓住心中的苦澀,不讓自己懈怠。她的雙手無意識地附上小腹,那裡有了一個生命。
一個不被欺騙在錯誤的時間神奇到來的生命。
但總歸是她的孩子,即使它的父親不承認它,但它始終是她沈言歡的孩子。
她,決不能放棄!
跑出醫院的時候,沈言歡額頭上已佈滿汗水。醫院門口是條空曠的馬路,只有車來車往,川流不息。沒有更便捷的路,沒有可以隱藏自己的地方,而身後的人卻在一步步緊逼。
沈言歡皺着眉頭看着疾馳而去的車子,咬着牙,不知該往何處去。
“沈言歡,和我回去。”身後顧景航的聲音愈發近了,他似乎緊跟在自己的身後,不放開自己。
沈言歡聽着這聲音,下意識地轉過身,看着那個讓她從陌生到熟悉的男人臉上涌現的滔天怒火。
她笑,悽慘而悲哀。
似乎從父親倒臺後,他對自己從沒笑容,他給予自己的只有無止境的疼痛。
顧景航,你當真這般絕情決義?
沈言歡站在馬路邊,身後是奔騰的車子,它們碾壓在馬路,沒有一絲要減速的跡象。
她無意識地下後退,從開始地踱步到顧景航逼近的慌亂退後。
近了……更近了……
顧景航距離沈言歡只不過幾十米之遙。他停下了腳步,遠遠地看着沈言歡,放聲道:“回去。打掉它。”
他陰鷙的眼神,沈言歡看的透徹,他的話語,包含的是不容抗拒的命令。
是了,他要如何便如何。他顧景航何曾會爲她想想呢?
沈言歡搖頭,短暫的沉默過後,是縹緲絕望的低語:“我一開始就錯了。顧景航,你從未愛過我,我卻在奢望所謂的愛情。或許這就是我的報應,報復我的識人不清和自甘下賤。”
顧景航聽到風中夾雜的話語,默然,沉默以對。
沈言歡搖頭苦笑:“但是我只傻這麼一次,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再傻。顧景航,你欠我的,欠沈家的,我終究會如數換來。”
她笑,轉身,如同飛蛾撲火般地朝馬路中央撲過去。
顧景航伸出手,正預備喊一句,但發覺自己早已無話可說。說什麼呢?攔着她?還是說一句“沈言歡,你的人生就是一種錯誤?”
顧景航也笑,他在乎那麼多想那麼多做什麼。
是這個女人自己願意傾盡全力飛蛾撲火,他又何必內疚呢?
他雙手抱胸,就站在那邊看着沈言歡奮不顧身的樣子。他看到她護着肚子,小心謹慎地想穿過馬路。
或者於沈言歡,馬路過後是另一種全新的人生。
只是,她有這資格得到嗎?
他低頭思索不恥的時候,一旁的小護士咋呼地叫了出來:“出……出事了!”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那條馬路,顧景航也不例外,只是越看眉頭皺的越深。
馬路中央,沈言歡在竭盡全力保護好自己和孩子,她努力躲着車流,但似乎她的運氣並不好。或者是上蒼註定要她爲自己當年的幼稚付出代價。
只見她加快步伐越過好幾步,快到對面的時候,只聽到“砰”的一聲,一輛車猛的打了個彎,撞到了旁邊的車子。
連鎖反應引發的後果便是,最接近沈言歡的那輛車歪了個頭,直愣愣地朝着沈言歡涌去。
排山倒海的暈眩鋪天蓋地而來。
沈言歡只察覺到自己的世界彷彿就此坍塌,有硬物狠狠地撞擊着自己的肚子。
很疼,讓人絕望的疼痛……
下腹彷彿有東西涌出,她只看到自己的身體緩緩地跌落在地,頭重重地敲在地上,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一片土地。
“救我……救孩子……”沈言歡嘴中喃喃地說着。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麼,但是卻沒有人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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