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天空看不到夕陽,只能從路燈的變換裡察覺天黑,何不歡沒有打車,從公司走到茶館,天已經黑了,她需要認真的想一下這件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被這些不知姓名的短信打擾了,之前沒有任何的風吹草動……
這是針對自己?如果是,對方要什麼?錢還是其他,如果是錢,好打發,可以用金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何不歡相信以自己現在的能力手段可以處理的很好,不會驚動到何父何母。對方要做什麼?
看着茶館門口亮着的燈,這裡的下午茶是何不歡鍾愛的,一直會開到晚上十點多,很安靜。
擡手看了看腕錶,時針指向七點半的位置,何不歡深吸一口氣,擡腳走進“有約茶館”,這個時候早已經過了吃晚飯的時間,工作人員在忙綠的收拾之前的殘局,掃地的掃地,擦杯子的擦杯子。
茶館的格局與酒吧類似,只是沒有那麼嘈雜,色彩更加顯得明朗,橘色的燈光打起,籠罩出一種舒適來。茶館老闆是一箇中年男子,胖胖的很是和氣的站在吧檯後面,正在翻看着什麼,時不時地又擡頭掃視一下全場,客人只剩下三三兩兩,舒緩的音樂還在繼續,當看到何不歡走進來時,連忙揚手打了個招呼,圓圓的眼睛笑得迷了起來,一團和氣道:“不歡?好幾天沒看到你了,怎麼纔來啊。”
“前些日子休假了,今天下班了順路過來喝杯茶,對了101包間有人嗎?”何不歡和以往一樣隨意的坐在吧檯前,不經心的問。
“101啊,空着呢!”老闆遞給她一盞天青色的雨花青瓷杯,將吧檯下的菊花茶倒進杯盞,淺黃色的茶水透出嫩黃,猶自帶了泡開的幾縷菊花蕊,茶香隨着彌散的霧氣氤氳。
何不歡笑了一下:“今天我也在包間品個茶,對了等會有個人來找我,讓他去101包間哦,茶還是老樣子,對了上幾碟糕點。”茶館除了茶香外,配茶的糕點也是一絕,讓何不歡念念不忘。
老闆點頭,招手讓一個二十多歲的女服務員準備。
101包間與其他包間差不多的格局,**平米,佈置的很雅緻,兩張沙發中間是梨花木的桌子,與整個包間淺色的佈局很是相配,不知道是顏色還是裡面淺淺的茶香,何不歡原先緊繃的心有了些放鬆,靠在柔軟的沙發上,這一天的提心吊膽似乎都遠去了。
心裡雖然還有疑惑,卻也把目光放在對面,仔細端詳了給自己洗茶、泡茶、倒茶的茶藝女子,二十四五歲的模樣,看不出化妝,只覺得膚色稍顯的蒼白,姿色最能算中等,可是她身上有一種茶香渲染的錯覺,奇異的就將心頭的不安安撫。
她專注的神情似乎天地間只剩下茶道,柔和的燈光下,眼中映着清亮的茶水,何不歡原先只是想要打量她會不會是那個發短信的神秘人,可是這一打量竟然沒能守住目光。
這個女子給她一種奇異的心安,不知道是不是茶香的緣故,還是這個女子身上真的有一股氣場,像是再焦躁的人到了她面前都能平靜下心湖。
何不歡猛然驚醒,不到五分鐘已經茶香滿室,桌上的糕點細膩,入口即化,喝了一口老闆親手泡的菊花茶,定了定神,何不歡看着對面的女子,不動聲色的開口:“動作挺熟練啊,幹了好多年了吧?”
“快三年了。”女子低下頭,聲音有些低啞,像是感冒未好,專注的看着茶葉在碧綠的湯水中起伏,在水滾起泡後迅速的倒入茶具,第一泡是不喝的,高明的茶藝師會將第一泡的茶水用來洗茶具,尤其是紫砂壺茶具,不但更添茶香,而且回味更是綿長。
這真的是個茶藝,何不歡心裡下了評斷,整個人放鬆的靠在沙發上:“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之前是在二樓的,很少下來。”解釋的不多不少,卻剛剛足以打消何不歡的疑惑,女子一直都在專注的泡茶,沒有擡頭,似乎也不介意何不歡的打量的目光,畢竟人們來喝茶,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想要看看茶藝師的精湛技術的。
何不歡藉着端茶的動作掩飾住自己的失望,揮了揮手道:“算了,這裡不用留人,你出去吧。”
既然不是那個神秘的人,何不歡也不想留下她。
看了看手錶,還有十分鐘八點,何不歡捧着茶杯覺得自己有點輕率了,也沒胃口吃東西,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茶水,盤算着一會要不要去借門口的監視錄像帶看看,至少可以知道究竟有哪些人來過,一個一個的推敲下去,總能縮小些範圍的,胡思亂想着只覺得這十分鐘過的太慢,當指針終於對着八的時候,門沒有被打開,短信倒是來了。
何不歡下意識的皺起眉,點開短信,有些無語的看着上面:茶桌肚子裡的檔案袋。
何不歡蹲下身,桌子上是梨花木桌,上面加了玻璃,不過桌肚是空的,何不歡伸手掏了一下,果然有一個檔案袋。
看着檔案袋,何不歡遲遲沒有動,門隔去了外面舒緩的音樂,整個包間裡只能聽到茶水翻滾以及何不歡淺淺的呼吸聲。
如果真的是關於沈言歡的資料……何不歡看了看那個檔案袋,又看了看桌上的茶水,最後端起茶杯將老闆的菊花茶一飲而盡,抓起桌上的茶壺重新倒了一杯,不同於菊花茶的清香,這一次是鐵觀音的濃厚香味隨着茶水注入茶杯而彌散,微微打結的眉頭,在茶香裡散開,何不歡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檔案袋,看清楚裡面的東西后,一種果然如此夾雜着竟然、居然如此的情緒堵在喉嚨裡。
一張一張看着從前屬於沈言歡的照片,資料,久遠模糊的像是前生一樣,突然這麼放到自己面前,讓何不歡有些慌亂起來。
將所有的東西重新塞回檔案袋裡,何不歡咬着牙,究竟是誰?
一個檔案袋,就將沈言歡家族與父母的種種經歷囊括,以及何不歡是沈言歡的身份……
看着這個沉默的證據,一種恐慌包圍了何不歡。茶很濃,很香略帶了一點點的澀,直到喝完了最後一杯,何不歡依舊沒能夠將心底的慌亂收起,直到門被輕輕敲了一下,何不歡嚇了一跳,老闆的聲音響起,何不歡才發現竟然已經十點了,手有些顫抖的將檔案袋塞進包裡,拿出錢包付了錢,何不歡想起什麼問:“老闆,你這裡的視頻監測……”
“你說那個啊?”老闆將零錢找個何不歡,笑着指了指門口上方的檢測器,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早就壞了,我也就擺在那嚇唬嚇唬人而已,呵呵……對了,你的朋友沒有來嗎?”
“啊,是啊,他有事來不了了。”何不歡心底一陣失望,面上卻還勉強笑着,不死心的問了一句:“對了今天還有誰去過101包間啊?”
“101包間?”老闆認真的想了一下:“今天人到不是很多,包間也就服務員進去過。”
“老闆,包間是月月姐呆着的哦。”旁邊從101包間收拾的女服務員說了一句。
何不歡忽然想起什麼:“給我泡茶的人是……”
“你是說月月啊。”老闆開懷的笑了:“你可真是好運氣,月月也是這兒的老闆之一,輕易不出手,她的茶我都好長是時間沒喝過了。”
何不歡咯噔一下,月月?好耳熟的名字……腦袋裡飛快的閃過些什麼,卻抓不住,抓着包的手不自覺的用力:“你有她的聯繫方式嗎?我……她揀到了我的東西,我想親自感謝她。”雖然不能肯定這個叫月月的女子就是給自己發短信的神秘人,可是一定跟神秘人有關係。
“沒事,我想她也就是舉手之勞罷了,不用謝的,再說我也沒有她的號碼呢!”老闆和藹的笑笑,解釋了一句:“她身體不太好,不怎麼用手機。”
“那你知道哪裡能夠找到她嗎?”何不歡不死心的追問。
“還真是不知道啊,她走之前說是要出去旅遊呢。”老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說。
何不歡心裡懊惱,自己怎麼就沒注意到她的不同尋常你呢!難不成真的是那個女子?不過若果是她幹嘛要約在熟悉的地方?不怕自己知道她的身份?或者說是有恃無恐?
何不歡又追問了很多,除了知道她叫月月外,一無所獲,直到何母打來電話,何不歡才發現竟然快到十一點了,藉口自己加班搪塞了過去,卻也不敢再耽擱的匆匆出了茶館。
“月月。”老闆看着何不歡匆匆離開的身影,有些擔憂的看着身邊的女子。
“叔叔,謝謝你了。”
“說什麼謝。”老闆笑着搖搖手,卻有些奇怪:“你怎麼會想起來見她的?”
“叔叔,你覺得她和我像不像?”月月彎起一抹淺淺的笑,身上還是茶藝的職業套裝,整個人卻因爲這個笑容,像是月夜下舒展的蓮花。
黑夜暗沉如水,即便是六月的夜,伴着燈光,也顯得有些冷寂。顧景航將最後一份文件看完,才發現不知不覺燈光已經變暗,疲倦的站起身,看着落地窗前二十層樓下的車水馬龍,連綿的路燈一盞一盞的熄滅,似乎能夠感覺到那此起彼伏的鳴笛喚醒了整個城市。
顧郝銘的情人私生子曝光,他這個繼承人自然是要收拾爛攤子的,自從祖宅回來後,這樣的傳言就越來越多,甚至SG的人脈財力竟然都踩不下去,因爲這不是一個人或者是一家報社,而是集結起來的一股,加上公司最近頻頻跳槽的編劇和明星,縱然是顧景航也甚感疲倦了。
目光落在櫃檯的鮮花上,眼前忽的閃過何不歡猛地拍像櫃子,又不動聲色把手放身後,嘴角牽起一絲笑意,那個女人似乎總是能夠給他驚喜,不知爲什麼,忽然有點想她了,想要見見她。看了看時間,早上六點還沒到,橫豎事情做完了,就當是放鬆一下犒勞自己吧!
顧景航嘴角噙笑的當下就開車到何家拜訪,名義……自己不是正在追何不歡嘛!
七點多一刻就到了何家,以接何不歡上班的藉口得到了何父何母熱情的迎接,陪着何父打了一會太極,顧景航陪着顧老爺子打過幾次,倒也有模有樣的。
顧景航陪着何父說着最近的時政,精神很好,絲毫看不出一夜沒睡的疲倦,話題引到何不歡身上,兩人談的很是愉快。
何不歡昨天沒睡好,幫着何母一起準備早飯的時候聽說顧景航來了更是嚇了一跳。心裡怨念無比,偏偏何母沒收了她手上的雞蛋,笑着將她趕了出去,美其名曰:“別在這兒添倒忙。”說着又將一壺茶遞給她:“去,他們說了這麼久也該渴了。”
何不歡看到茶又想起昨天在茶館,雖然那個檔案袋被她一把火燒的灰飛煙滅,可是有很多事卻不能跟着灰飛煙滅。定了定神,何不歡還沒走到何父身邊,一句“爸”剛剛加了出來,何父便起身,曰:“拿報紙。”留下無語望天的何不歡。
瞎子也看得出何母何父這是有意撮合兩人,讓兩人獨處的意思。用意很好,只是對於何不歡來說卻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