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幾個小孩都焉頭搭腦的,除了其中一個切出點玉來,其它的都是廢石一塊,半文錢不值,那個切出玉的石頭玉質也不是很好,賣了頂多能賺個幾文錢。
殺豬家的小孩瞄着徐長清裝石頭的袋子,一臉的羨慕,隨即湊他跟前問道:“徐長清,那老頭給你十兩銀子你怎麼不賣啊。”
徐長清心不在焉回道:“我還要拿回去給我娘看看,也許能值更多錢呢……”
十兩銀子已經很多了,還能值更多錢嗎?後面幾個小孩眼睛一亮,有一個舔舔嘴脣道:“那個,徐長清你運氣真好,我們加起來只有一塊玉,你一個人有三塊玉呢……”
徐長清斜目看了他們一眼道:“你們纔買了幾塊,我已經買十幾塊了……”
十幾塊了,那可是一百多文錢呢,對他們這種小孩來說也算一大筆錢了,於是有人問:“你哪來的那麼多錢啊……”
徐長清當然不會說是偷賣了簪子,只隨口道:“自然是娘給的零花錢攢的……”
幾個小孩一聽:“那得攢多久啊,你能忍住不花?”像他們給個幾文錢就馬上去買零嘴兒了,留在兜裡最多過不了一宿。
不過想了想,他們要是一直不吃零嘴兒,到現在也能攢下那麼多錢。
立即有小孩就說了:“以後我不買零嘴兒吃了,攢着買石頭。”
旁邊幾個也點頭,買了石頭後,像徐長清頭一樣,手裡有了玉就能賺到更多的錢,以後買更多的零嘴兒,只有殺豬家的那個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只好小聲補充:“大不了我少買一點……”
有人提出要看徐長清的三塊石頭,徐長清隨即捂着袋子,做出一臉爲難樣兒,最後勉爲其難的挨個拿了出來在他們面前晃了晃,這些可是值十兩銀子啊,幾個都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石頭的外皮,想着下次就照着這個樣兒挑,說不住裡面就有玉。
給他們看完後徐長清便收了袋子回家吃飯了,這羣小孩野着呢,不能對他們太親近,也不能太摳門,親近了說不準就搶了石頭跑了,太摳門也會被他們瞧不起,以後不帶他玩,他就再沒借口出來了。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他現在煩惱的是這石頭的事要怎麼跟雲姨說才妥當,不說的話,看着雲姨爲他的學費日日勞累,他實在有些坐立難安,若是說了,後果極有可能被禁足,雖然賭石在大宛不算什麼,但到底沾個賭字,加上他還小,想過雲姨那一關實在是有點懸。
徐長清一路斟酌着用詞,回去時雲姨正在煮飯,見到徐長清回來,便道:“清兒,去洗手,一會就可以用飯了。”
徐長清應了一聲,慢騰騰的打了盆水洗了洗,然後順手澆在那幾株薔薇花上,這粉花開得真喜人,還帶着一股天然花香,聞得心舒氣爽,比大街胭脂鋪子裡的味兒好聞多了。
一會的工夫院子的小桌上便擺了碗筷,除了盤炒青菜,竟還有一盤五花香肉蘸醬,豬肉像剛出鍋一樣還冒着熱氣,油亮亮肉顫顫的,徐長清一看就知道是對門那家豬肉鋪子薰好的滷肉,這一盤大概要四十文錢。
雲姨先挾了塊最瘦的到徐長清碗裡,徐長清咬了口,肉煮的很爛,可能是許久不吃了,竟覺得滷的味道還不錯。
“雲姨,要是天天能吃到肉就好了……”徐長清邊說邊偷偷打量她的表情。
果然雲姨應得有些慢,臉色也不太自然,今天這頓肉還是她勉強從嘴裡擠出來給徐長清補補身子,畢竟孩子還小,日日不見葷腥是不行的,她現在每天做繡活賺的錢,只能維持正常生計,畢竟一個人的手有限,一天做的再多又能做多少呢,離每日吃肉的生活還差得太遠。
可是清兒想吃肉這想法並不過份,才十一歲,還是個孩子,又是長身體的時候,以前在徐家定是餐餐魚肉,現在跟着自己,卻是連肉也吃不起。
徐長清這話問完就有些後悔了,何苦說這話傷雲姨的心呢,上輩子這輩子最疼自己的人也只有眼前這麼一個了。
便立即道:“雲姨,清兒能賺錢,我們以後可以每日吃肉,清兒的學費也會有的。”
雲姨卻只當是他在安慰自己,便勉強笑着道:“你還小,能賺個什麼錢,姨娘答應你,明年一定讓你念上書就是了……”
徐長清本想反駁,但看着正吃飯,怕拿出石頭惹得雲姨不高興,便沒吱聲,待吃完了立即道:“清兒想跟姨娘說個事兒,可是說了又怕姨娘會生氣……”
雲姨收拾完碗筷,見狀便又坐回桌前問道:“什麼事會怕我生氣。”
徐長清調整了下面部表情,裝出一副小心冀冀怕捱罵的樣子,然後半響拿出那個裝石頭的袋子放到桌上,老老實實的說道:“雲姨給我的零花錢清兒一文都沒有花……”
“怎麼不買零嘴兒吃?留着做什麼?”其它孩子都吃零嘴兒,所以她隔三差五也給徐長清幾文錢,讓他也買着吃,總不能人家孩子吃着讓清兒看着,但是,這袋子裡鼓鼓囊囊的裝的也不像是銅錢。
雲姨打開一看,竟全是石頭,最大的有碗口那麼大,最小的鵝蛋大,大概有十多塊,雲姨也不是那無知之輩,一尋思徐長清前後話就明白了,這是在告訴她,這些是用她給的零花錢在賭石場買的,眉頭剛一皺,徐長清便壯着膽子道:“雲姨,其中有兩塊開了口,他們說能值五兩銀子呢。”
徐長清此時也想明白了,無論他怎麼解釋雲姨都絕對不會同意讓他去賭石的,至少現在不會,所以乾脆就將空間裡放得十幾塊石頭一起拿了出來,既然不能繼續靠賭點小石賺錢,至少這一下要能摟個夠本,最好短時間內解決掉銀錢問題,只要不讓雲姨再那麼辛苦做工,他的目地也就達到了,況且過些時候說不定還能靠着現在住的地方賺上一筆,到時錢的方面就不用愁了。
五兩?雲姨想訓斥的話緩了下,但仍然面帶凝重的問道:“清兒,你拿着零花錢去賭石,爲什麼不告訴姨娘?”
徐長清見狀不妙,便主動裝乖道:“清兒聽人說買石頭能賺錢,清兒想若是賺錢了就能幫雲姨貼補家用,所以就……不過清兒保證,再也不去石場了,其實那裡全是石頭,也無趣得緊,以後清兒天天待在家裡陪着雲姨好嗎?求姨娘不要生清兒的氣。”
雲姨的確是想發火的,但聽了清兒的認錯的話,火氣莫名的下去一半,清兒是好孩子,但是此事畢竟不比其它事,這麼小的孩子賭是絕對丁點沾不得的,這大宛的賭徒哪個不是由小見大,她的大夫早年也極愛賭,這種習慣有一次便有兩次,一放任就會如野火燎原一般蔓延。
雲姨折下一根細藤條,故意板着臉道:“清兒你要記得,做錯了就是做錯了,辯解是沒有用的,這次受了罰以後就要牢記以後不可再犯,否則下次就不單單只是藤條打手了,知道了嗎?”
說完便讓徐長清把左手伸出來。
徐長清嘴裡那個苦啊,他想到雲姨會生氣,但卻沒猜中自己居然要受皮肉之苦,看雲姨手裡那根細細的藤條,這東西打起手板來那可是鑽心的疼啊,光想想就頭皮發麻。
不過心下卻也有些美滋滋,因爲他明白,雲姨是怕自己走了歪路,這會兒打他就是愛他疼他,這麼一想受這幾下也是值得的。
於是他吸了口氣痛並快樂的咬着牙捱了幾下,挨完臉抽抽的像個包子,差點快哭了,手心一陣陣火辣辣的,現在用綠液天天洗,身上的皮就像新長得一樣,嫩的不抗抽,只覺得一時疼得厲害,但他知道這藤條打在他手上,卻也疼在雲姨心裡,看吧,雲姨一打完就拉着他的手吹氣抹藥,徐長清在一邊樂滋滋的看着,覺得手心好像也不是那麼痛了,被人捧在手心心疼的感覺真好。
這教訓也教訓了,打也打了,但已經買回來的石頭卻是不能退的,雖然雲姨不信真能值五兩銀子,卻也是將石頭收拾起來,能換回一文是一文,下午瞅了時間便去了趟訂做玉石的鋪子,那裡也可以解石,順便也收玉石,價錢還算公道。
待下午雲姨回來時,看向徐長清的眼神就有些變了,可能是礙於不願意在提賭石的事,便什麼也沒說,晚上卻是加了菜,還有兩個豬蹄和一盤滷得香噴噴的切絲豬耳朵,徐長清拿了只豬蹄啃的滿嘴留油。
徐長清當然知道加菜的原因了,那些石頭雖然小,但是都在小山上放過一段時間,說不定都是上等玉,最低賣個十五六兩銀子是大有可能的。
若是出來幾塊好玉,賣上二十兩也不算多。
雲姨賣了那些石頭出門口時,那店家還一直旁敲側問,跟她打聽這些是誰買的石頭,居然每塊不落空,全部都有玉,真是奇了。
雲姨雖然含含糊糊的應付過去,但心下也不免嘀咕,她也常聽人說過這賭玉三分靠眼力,七分靠運氣,難道清兒真是那極有賭石運的人嗎?
不過,即便是有賭石運,雲姨也不打算讓他去賭石,所以此事想想也就罷了。
這會兒,雲姨纔打從心底鬆了口氣,手裡現在銀錢充足了些,明年清兒大半年的學費應該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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