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被雲姨種了幾株薔薇花,是跟原來租房的那媳婦家要的花種,每天早上徐長清都會主動給薔薇澆水,因爲他想着讓這花快些長,最好開得跟那媳婦兒家的一樣,滿院子粉粉紫紫的好討雲姨喜歡。
於是每日他都用屋內水缸裡儲存的水來澆灌,缸裡已被徐長清滴了綠液,無論是炒菜或煮飯味道都極爲香甜,喝上幾口很是解乏,一天都不覺疲累,雲姨以前坐上一天便腰背疼的毛病也不見了。
她只道是這京城的井水比較養人,所以也沒有太在意。
薔薇花因爲有綠液的精氣滋潤着,長得格外旺盛,現在已經長出了花苞,再等上幾天估計就能開了,從花苞上看應該是粉薔薇,徐長清不禁瞭然,雲姨果然是最心儀粉色啊。
令雲姨高興的是,徐長清這段日子長了些個頭,巴掌大的小臉也飽滿了些,她這兩天閒時便不住的端量他,清兒竟是個美人胚子,那小臉雪白,細嫩的真想讓人啃上一口,丁點也不見鄉下時的麻疤和大病後的臘黃。
如今眉眼也慢慢長開了,一雙眼睛跟兩顆葡萄似的極爲吸引人,水汪汪的,尤其是撒嬌時微微眯着就像兩個半拉月彎,一笑還露出一對小酒窩來,討好的樣子實在讓雲姨不忍拒絕。
雲姨看着清兒即高興又心酸,高興的是清兒的相貌長得極好,樣子竟有七八分像姐姐,姐姐的容貌自小就是極爲出衆的,否則也不會被徐府的老爺一眼看中娶進門,心酸的是姐姐命薄,生下清兒沒幾年就過世了,否則也不會扔下清兒一人受苦。
這幾日,雲姨閒暇時打聽了附近的幾家書塾,一季度的費用都在十兩銀子左右,這筆錢對現在的雲姨來說實在是捉襟見肘,即使賣了鐲子也湊不夠,便想緩個半年待攢夠銀子再說,而且清兒才大病初癒不久,跟同年紀大的孩子比長得又瘦又小,正好趁這半年時間給他好好養養身子,等到攢夠了書塾的學費,明年再讓他入書塾讀書。
於是,這幾日雲姨又多接了些繡活做,之前做的那些花樣都已經上手了,掌櫃夫人對她的手藝也是極爲滿意,就把一些扇面,女眷貼身的肚兜和枕套花樣給了雲姨,因爲雲姨現在有了自己的住處,手藝也頗精,那掌櫃夫人便把已經裁製好的半成品派人給她送去,也省下了雲姨自己親自裁製鎖邊的時間,只要畫上樣子在上面直接刺繡即可。
雲姨天天忙着做繡活兒,徐長清卻是無事可做閒的要命,一來二去便和門口鄰居家的幾個小孩混熟了。
於是便央求雲姨可不可以和他們一起去出玩云云,雲姨一開始是不同意的,因爲清兒以後要去念書,一旦和他們玩野了心就很難再收回來,但看清兒實在是乖巧,從來不惹人生氣,不讓他出去便真就乖乖的待在家裡,只是每天搬着凳子坐在門口羨慕的看着門外人來人往,雲姨心下不忍,畢竟不是女孩子家,這樣天天圈在院子裡也着實不妥,就鬆了口囑咐了他一番,才讓他每天下午可以出去玩一會兒。
徐長清自是大喜,不枉他連續做了幾天的戲,屁股都坐疼了,賭的就是雲姨心軟的這一刻,對雲姨提出的要求也無條件全部應允,之後徐長清嚴格按照雲姨的要求,做到衣服不弄髒,不與人打鬧,不落單並且按時回家,因此順利得到了雲姨的信任,沒有再限制過他出去玩耍。
其實玩耍他不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擋箭牌而已,徐長清真正想去的地方是離不遠的一處賭場。
大宛民富國強,雖邊關時時有外敵覬覦,但有戰老將軍一日把關坐鎮,便禦敵無憂,近些年其孫子也幾次名震沙場,聽說極爲驍勇善戰,最近被皇上封爲飛騎將軍,大宛有這一老一少兩大將軍壓陣,外敵皆是不足以爲懼。
所以近年來百姓生活極爲安逸,人說飽暖思淫、欲,於是各種賭風便相繼興起,賭坊更是如雨後春筍一般,單是棋牌賭就有十幾種,什麼六博、圍棋、馬吊、麻將……
賭動物的鬥雞、鬥鵪鶉、鬥畫眉、鬥蟋蟀等,花樣繁多,數不勝數。
這些東西雖然玩的人多,但是難登大雅之堂,說出來只會受人詬病。
但是,有一種賭博卻是排除在外,不僅不會被人指責膚淺,賭棍,還極爲風雅,上至皇帝朝臣,下至平民百姓無一不喜,那就是賭玉,內行叫做賭石。
賭玉的由來本是緣於大宛人愛美玉,所謂有需求便有商機,於是很多商人便盯上這開採玉石一行,發展至今無論是開採還是玉石加工在大宛都已經極爲成熟。
但是從採礦到最後售賣,中間耗時極長花費頗高,還要擔着加工運送的風險,所以便有商人打起了原石的主意,這便是賭玉之始。
所謂賭玉,就是用開採到的原石來賭其價值,這種賭既公平又非常不公平,因爲玉石外面一般都會包裹風化皮或樹化皮,不切開誰也不知道這原石內究竟是美玉還是糟石,
但既然是賭,自然是有風險性的,有人可能花很少的錢買到一塊不起眼的石頭,切開後發現是上等美玉然後一夜大富,從乞丐轉眼變成富人,也有人花了大價錢買到手切開卻是一文不值,頃刻間傾家蕩產,由富商變成窮光蛋。
但這種刺激和神秘感,及那買下石頭切開一賭爲快的樂趣,仍然讓很多人趨之若鶩,幾乎已經成了大宛最受歡迎的賭博。
徐長清要去的地方就是賭石場,經常去看賭石的還有幾個商販的小孩,徐長清一開始便故意接近他們,和他混了兩天便混熟了,這主要歸功於徐長清出手大方。
他將那隻玉簪悄悄的當了,拿到了二十兩銀子,徐長清把銀子揣了起來後一臉苦笑,羊脂玉簪不出意外是能賣上二百兩銀子的,但是進了當鋪就能當二十兩,即使明知如此,他也只能拿到這裡賣,因爲若賣別其它人難免會讓人起疑,若是因此給自己和雲姨帶來麻煩就得不償失了。
他把錢藏在牀底的一個土罐裡,雖然很想給雲姨收着,但是找不到什麼好藉口,總不能說在大街上揀到的吧,那雲姨極可能讓他把銀子還回去,所以只好先放着,然後拿了其中一兩銀子換了些銅錢,買些便宜摟搜的零嘴兒去拉攏那幾個經常去賭石場的小子。
混熟了臉後便順理成章的跟着他們去看熱鬧,石場的地方很大,石頭也分高中低場口。
一場的在二樓,全是些巨大的原石及一些罕見的玉種,價格自然昂貴,二場設在一樓,存放着大塊原石,一場二場都是有錢富貴的人才能進入的地方,平民賭石都直接在院中交易。
所以賭石場的院子裡是最爲熱鬧的,各種石頭從大到小都已經明碼標價的堆好,童叟無欺。
徐長清第三次去時,直接就跑到大門邊的那石堆旁,因爲那堆石頭最便宜,大的有碗口大小,小的只有雞蛋大小,每枚十文錢,便宜的很,所以稍微有錢點的人都是看不上眼的,只有一些沒錢還想揀漏兒的人在那裡挑挑揀揀。
一起的那幾個小孩前幾次見徐長清買了很多石頭羨慕的很,這次兜裡都帶了錢也要賭一把過癮,十文錢不多,他們稍微省點零嘴兒就出來了。
幾個人各自尋了地方蹲着就開始扒揀起來,這些石頭各種形狀,要麼有棱角,要麼極爲光滑,顏色也多種多樣,紅皮,黃皮,黑皮,半黑半黃,半白半黑等等,要從中挑出能做出好玉件的玉石來,除了有一些眼力見外,多數是靠着運氣,稍有腦子的都知道,這堆石頭裡大多是廢料不值錢,值錢的有,也只是寥寥無幾,否則不會這麼便宜。
徐長清的心思其實並不在賭石上,他來賭石場只是想挑一些普通玉料放進小山中,用小山裡濃郁的精氣來養玉,放一段時間再拿出來普通的玉料就會變成好玉料,這樣賺點錢即不會張揚也不引人注意,別人會只當他是運氣好賭到好石頭,不會想到其它的,而對雲姨解釋起銀錢的來路也有藉口可說,無疑是一舉幾得。
也許是他喝多了玉山上的綠液,又或者是小山的影響,他的意識對精氣竟有了一點點感應,若是石頭裡有玉石他就能模糊的感應到,質地越好感應起來就越清晰,至今爲止,他扒出精氣最多的是上次在這裡找的巴掌大的一塊黑皮石,看起來極不顯眼,估計就算把這堆石頭挑個遍也沒有人會挑中它,但不曾想這黑石里居然有着極濃郁的精氣,可見賭石真得是兩分靠眼力,八分靠天意。
徐長清挑到現在只揀到兩塊普通的玉胚,再看其它人都是皺着眉反覆看着石皮石紋猶豫不定的樣子,都沒有挑到滿意的,隨即揉了揉脖子,繼續埋首其中。
這時門口傳來熙攘聲,有人大聲道:“哎呀,那不是戰老將軍的孫子戰無野嗎……”
“是他沒錯,早就聽說戰老將軍平生酷愛賭石,沒想到他孫子也好這口。”
“……才十五歲,嘖嘖,看看這氣勢就是不一樣,我家那混小子跟人家一比,就是垃圾啊……”
“那是自然,人家可是戰老將軍的孫子,十歲就跟着老將軍上馬殺敵了,這幾年帶兵擊退了多少外敵才保得我們大宛江山。”
“不過聽說,上次戰無野好像受了重傷,腰腹被穿了碗大個洞,老將軍當天還發了好大脾氣,差點沒把將軍府給掀了,沒想到這麼快就好了。”
“八成是謠傳,真要受了那麼重的傷早就死了,怎麼會好的這麼快……”
徐長清本在揀着石頭,聽罷手突然一頓,立即擡頭看去,只見那個走進院中的男子,一身的黑襟,腰繫玉帶,劍眉飛挑,進來片刻便有一股另人窒息的戾氣散發開,令院子裡的人不禁低頭有些畏懼,聲音也靜了下來。
男子不喜不怒的邁步走至一半,似察覺到了什麼腳下一頓,立即收斂了氣息向後方看去,目光在人羣裡搜尋了一番,最後緩緩的落在了徐長清的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表懷疑,他就是小攻……=_,=桀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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